* 即将入三伏,这个时节并非是香火旺盛的时候。 禅院没住几位香客,甚是安静。 苏念安趴在茜窗,探出脑袋四处看了看,她听见隔壁禅院有动静,大抵是傅时厉主仆几人。 他也要在法华寺小住几日么? 苏念安想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可得早日把夫君追到手。 趁早成婚,夫妻联手,他二人才能皆免于灾祸。 苏念安掏出荷包里的小铜镜照了照,她此前不在意容貌,可这几日时常被拂柳夸赞,便也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美人。 若是一片热情起不到作用,那美人计呢? 她记得,上辈子成婚之后,夫君明明也是很喜欢她的,那些日/日/夜/夜的热忱都在她脑子里呢。 许是老天帮她,才安排了这么机缘巧合的机会,她不能辜负了老天一片好意。 就在苏念安绞尽脑汁想计策时,隔壁禅院的主仆几人也已经修整好。 琢玉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将军,末将查清楚了,苏五娘子是昨日在家中犯了错,才被送来惩戒,并非是蓄意跟踪将军。太师府昨夜大火,据说是因着这苏五娘子是灾星之故。太师府也太过分了,欺负一个小小弱女子!” 琢玉愤愤然。 裴石对他挤眉弄眼,试图提醒他,莫要多管闲事,没看到将军正发愁么? 傅时厉抬了抬眼,未置一言,眼底神色却是晦暗不明。 片刻,他道:“多事。”
第九章 她不是蓄意跟踪他…… 这个事实在脑子里闪过,傅时厉垂眸饮凉茶,他一惯都是形不露于色,悲喜不辩。 时辰尚早,身处寺庙的好处,宛若是暂离红尘喧嚣,得了一时的安宁。的确是个好去处。 枝头蝉鸣不绝,今年少水,除却都城洛阳之外,已有多地旱灾。 傅时厉前日入城,便已看到不少流民。 正拧眉思忖着,一小沙弥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态度恭敬,“施主,盛暑炎热,后山有一处山泉池子,倒是可以解暑。师父让小僧过来给施主送衣袍。” 傅时厉身上穿着玄色锦衣,样式有些像劲装,他此前在军营鲜少注重穿着,前日刚回都城洛阳,也并未置办。劲装贴身,衬得身段修韧挺拔,但委实束缚太紧,不适合眼下这个时节。 倒是僧袍宽松自在。 傅时厉开口,“好,劳烦小师父替我多谢主持方丈。” 这酷热天,稍稍一动作,便浑身是汗。 小沙弥行礼,“施主客气了。” 傅时厉带着僧袍,这便去了后山,琢玉与裴石跟随其后。 傅时厉不喜人近身伺候,这早就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琢玉与裴石二人在离着山泉池数丈之远的地方纳凉,距离足够远,让他二人看不见自家将军的“玉体”。 琢玉迎面吹着山风,感叹了一句,“京都虽好,可不如北地自在,这几日可算是难受死我了。” 裴石哪壶不开提哪壶,“以我看,你军棍领多了吧。” 琢玉斜睨了他一眼,但又忍不住凑过来唠嗑,“你说,那苏五娘子会坚持多久?咱们将军会沦陷么?”他挑挑眉。 裴石表面一本正经,却道:“这可难说了。都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说,烈男也逃不了缠女,何况还是个天仙一样的小娘子。”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漫漫炎夏,总算有了一点乐子。 * 同一时间,拂柳打听到了消息,就立刻去通知自家小娘子,“姑娘,傅世子去后山洗澡去了!” 苏念安心思一动,夫君生人勿近,总是不让她挨近,那可如何增进情感?他若是没有穿衣,便不方便远离她了。 苏念安理了理垂在胸前的一小撮头发,莞尔一笑,“准备一碟切好的甜瓜,我这就给傅世子送过去。” 拂柳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小娘子当真对傅世子有倾慕之心。 “可是姑娘,那傅世子在洗澡,衣不遮体,你不能过去呀!”拂柳焦灼了。 小娘子这几日的行径愈发叫人琢磨不透。 苏念安却笑着反驳,“若是自己的夫君,我又是否能看他衣不遮体的样子?” 拂柳呆了呆,夫妻之间自是可以。 苏念安又说,“我与傅世子迟早会是夫妻,既是如此,早看晚看又有什么区别?反正迟早是自己人,何必在意那么多。” 上辈子大婚之后,夫君丝毫不介意她看他。而且还甚是喜欢鸳鸯浴呢。 苏念安如是的想着。 拂柳怔然,“……”这是甚么个歪理? 小娘子可真自信,当真能把傅世子追到手么? 若是能嫁给傅世子,小娘子就不用在太师府遭罪了,更是不用嫁给那个吊儿郎当的程家四郎。 拂柳仿佛被蛊惑,很快就切好了一碟子甜瓜。 苏念安对着小铜镜照了照,这便带着甜瓜去了后山。 法华寺的僧人这个时辰都在小憩,林荫道上甚是静怡,苏念安绕过琢玉和裴石所在的那条小径,直接走向山泉池子。 泉水源源不断涌出,水流潺潺。 傅时厉正靠着池壁,阖眸假寐。泉水沁凉,缓解了一日的疲乏。这时,他耳垂忽然动了动,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寻常人与习武之人的脚步截然不同。 傅时厉拧眉,睁开眼的同时,稍稍侧过脸,在瞥见那抹眼熟的浅碧色身影时,傅时厉浑身僵住,搭在池壁的手臂青筋凸起,手掌摁着壁沿,随时准备起身。 可问题来了,僧袍与换下的脏衣裳都在池子对面,他此刻不/着/寸/屡,一旦起身,必然会叫那/色/胆/包天的小娘子看个/精/光…… 傅时厉萧挺的额头溢出薄汗。 他一动也没动,待小娘子走到几丈开外的地方时,两人对视上了,只见对方莞尔一笑,山风拂起她的裙摆,还有碎发,她笑起来犹如早春的晨花绽放,言辞难以形容其美貌。 本是佳人,何故做贼?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傅时厉用面无表情稳住了眼前一切。 苏念安见傅时厉并没有驱赶她,她更是欢喜,在离着浴池三步远的地方驻足,弯腰放下了甜瓜,笑着说,“傅世子,我们又见面了。” 傅时厉对着一张笑意明媚的脸,语气清冷,“何事?” 仿佛毫不愠怒,清冷如常。 苏念安看了几眼傅时厉,又在他的肩、胳膊、胸膛上反复打量了几下。 傅时厉浑身紧绷。 扪心自问,换做是任何一个男子,但凡如此放肆,已是他的刀下魂。 傅时厉俊脸紧绷,目光如炬,仿佛是否出招,就在一念之间了。 苏念安蹲着身子,一只小手在两人之间的地面画圈圈,笑道:“傅世子,你这下是不方便跑了么?那我正好可以把话说完。” 傅时厉眸色沉沉,“说。” 苏念安看着男人俊朗的脸,唯一不满的,是他过于冷漠的眸光,不像上辈子,他看着她时,眼神含笑。 苏念安趁着机会,索性把自己的话都说出来。 免得下次,没等她说话,夫君拔腿又走了。 “傅世子,实不相瞒,我倾慕于你。” 傅时厉,“……还有呢?” 苏念安一手托腮,“我要嫁给你。” 傅时厉,“……我若不娶呢?” 苏念安愣了一下,说实话,她稍稍受伤了。夫君怎能说这话? 不过,转念一想,苏念安又很理解,毕竟这辈子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交集,是她太过心急了。 但事已至此,她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 “傅世子文武双全,貌胜潘安,天下无人能及,我心悦你也是正常事。那日傅世子游街,我一见倾心,激动之余不小心用萝卜砸了你,但我并无恶意,纯粹是一片真心使然。” 傅时厉一边静听着小娘子“吐露真心”,一边寻思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上岸。 苏念安接着道:“傅世子二十有五了,这个年纪定要娶妻的,你与其娶别人,还不如娶我呢。这世上再无人比我更加心悦你。” 苏念安絮絮叨叨,她娓娓道来时,唇角一直挂着笑意,脑子里全是他二人上辈子的回忆。 夫君总喜欢把她扣在怀里,逼着她说,心悦于他。 她前世羞于言表,一直没能满足夫君。 而今,她恨不能落落大方,对所有人宣示,她心悦傅时厉。 却在苏念安沉浸在回忆之中时,傅时厉一掌拍在了水面,蓦的,大量水柱腾然而起,遮住了苏念安的视线。在这关键之际,傅时厉从水中跳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拾起僧袍裹在了身上。 危机解除,男人面无表情之下,是紊乱的心跳。 傅时厉赤着足,僧袍沾湿,勾勒出他的身段体格,虽是遮住了身/体/,但轮廓一览无余。 苏念安被落下的水柱淋成了落汤鸡,她呛了水,猛烈咳嗽了起来,双手扒拉着脸上的湿发,好不容易视野清晰,就见傅时厉已经穿上了衣裳。 她露出一副失落之色,仿佛错过了天大的损失。 傅时厉浑身又僵住,只见小娘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的上下打量着他。 傅时厉本不该对一个小娘子恼羞成怒,但苏念安不久之前的言辞,委实过于“不自重”了。 “苏五娘子,我已说过,我对你无意,莫要再叨扰!”傅时厉沉声道。 苏念安抹了把脸,她站起身来,可谁知下一刻,因着衣裳尽湿,她本就身子孱弱,遂踉踉跄跄往山泉池子栽了进去。 苏念安,“……”苍天可见,她真的并非有意为之。 傅时厉,“……”一招不行,又换一招?竟如此执着么? 苏念安不会凫水,这山泉池子虽是不深,但饶是傅时厉的身高,站在池底,也只能露出头颅与一小片/胸/膛。 苏念安刚好被淹没了头,她厌恶窒息感,不停的扑腾,大喊,“救、救……救命!” 傅时厉面无表情,赤足离开此处。 苏念安时不时冒出头来,模糊的视线之中,见傅时厉之间走远,那股绝望与失落铺天盖地袭来。 夫君……不管她了么? 苏念安不甘心,他们上辈子明明那么好。 “救……救命,夫君……” 傅时厉步子一僵。 这个小娘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夫君”二字都喊出来了。 傅时厉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他忽然又听不见动静了,转身一看,稍顿了几下,他自己都没料到,他又会折返山泉池,纵身一跃跳入池子,须臾就把小娘子捞出水面。 傅时厉拧眉。 他能察觉出臂弯上小娘子的脉搏细弱,不是假装。 两人此刻俱是衣裳尽湿,他的一条臂弯圈着苏念安,一手捏住了她的嘴巴子,捏了捏,见小娘子的脸被他捏变了形,他觉得不妥,只要一手摁住了她的/胸/口,试图让她将吞入的山泉水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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