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玉的关怀无疑将她与姐姐之间感情的裂缝撕的更深,她胸口滞闷难忍,面上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下他夹来的桂鱼。 味同嚼蜡。 午膳过后,桌上的美味尽数撤去,换上了一壶最上等的西湖龙井,苏景玉边饮茶边又与林佑和焦氏客套了一阵,方起身告辞。 日头西斜,阳光正好,驱散了风中的凉意。 两扇朱红大门向两边拉开,林佑带着全家一直将苏景玉送到林府大门外才止步,逢月跟在苏景玉身后迈出大门,滞闷的胸口终于舒畅了些。 马蹄声阵阵,苏府的车夫赶了两辆马车过来,顺子不知去向,四喜在苏景玉面前不敢怠慢,候在车边等着伺候。 陡然间,苏景玉修长的大手从红纱衣袖中探出,一把握住逢月的左手,五指如游鱼般滑入她的指缝。 一股温热瞬间自掌心传来,逢月下意识地用力挣脱,却被苏景玉紧紧扣住,半点也挣脱不开。 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与他这般亲密,逢月脸上登时一阵发烫,局促地低头,唯恐再次撞上姐姐那双怨愤的眼睛。 苏景玉向林佑与焦氏略一颔首,“多谢岳父岳母大人盛情款待,小婿与逢月告辞了。” 他转身将扣住逢月的手向上抬起,示意她上车,四喜忙俯身上前扶她。 车上的帘幔敞开着,逢月紧抿着唇,手上用力想要挣脱,苏景玉紧紧扣住她不放,极慢地眨眼望向车窗外,幽黑的眸子从林家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沉声吩咐车夫,“走。” 马车渐渐远去,林府众人转身进府,姜姃边走边狠狠翻了个白眼,摇着团扇遮在唇上,一双丹凤眼瞟着林玉瑶,嘴里啧啧道:“若说有手段,还得是你这妹妹!成亲时装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这才几天啊,就把苏世子给拿捏住了!” 林玉瑶低头不语,下唇咬出一道白线,心中妒意更甚。 马车起步,逢月终于挣脱了苏景玉的手,愤愤地揉着被他紧扣得发白的手指。 帘幔迎风忽起忽落,午后的阳光一晃一晃地照在她气呼呼的脸上。 “苏景玉,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年之约,又不是真的夫妻,为何要装得那么亲密的样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若说在膳厅里,他当众为她夹菜是出于礼节性的关心,但在林府大门前,他紧紧扣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就太过分了。 姐姐喜欢他,因为他与她生了嫌隙,他竟然还当着姐姐的面与她亲近,害得姐姐与她积怨更深。 “呵!”苏景玉无奈地靠在椅背上地哼笑,“果真还是小人行径,不识好歹!” “我……” 逢月涨红了脸,指责抱怨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适才她满脑子都是姐姐嫉妒、怨愤的眼神,气急之下对这位“始作俑者”的责问脱口而出,丝毫未想到苏景玉是因为看不惯林家人对她的漠视甚至敌意,所以才故意表现得与她很亲近,想替她撑腰。 “自以为是!”逢月嘴里闷声嘟囔,心底却有一丝丝暖意升腾起来。 苏景玉低头四下翻找,俯身从脚凳旁捡起扁圆形的铁盒递给她,“把这药擦上。” “不用了。”逢月额角的伤已经不怎么痛了,轻轻推开他的手。 苏景玉眉间一蹙,把药盒强塞进她手里,“我是让你用这药压压身上的马粪味,瞧你这副样子,哪像个大家闺秀!” “苏景玉!”林逢月恼羞成怒,一把将手里的药盒摔到他身上,心底刚刚萌生的一点点感激之情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周末快乐吖(*^__^*)
第13章 夕阳渐落,火红的晚霞透窗而入,洒下遍地金光。 桃枝备好了一大桶热水,四喜小心地瞥着低头翻书的苏景玉,从柜子里找出一套淡红色的里衣双手捧着,等着伺候逢月沐浴。 逢月自幼一个人沐浴了,不习惯被人伺候着,轻声遣了四喜出去,捧着里衣独自走进盥室。 盥室的门没有装锁,苏景玉还在房里,逢月不免心中有些忐忑,左右望了望,端起洗脸的铜盆从浴桶里盛出半盆水来挡在门口,将门紧紧掩住。 葱管似的手指捏着衣带扯开,正红色的襦裙外衫层层坠地,露出白皙单薄的肩背,陡然间门外咔嚓一声,吓得她全身一颤,慌忙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外衫将自己兜头罩住。 等了片刻再细细一听,外面安安静静的,回头看了看,铜盆好好地挡在门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罩在身上的外衫扯在鼻边闻了闻,明明透着股清香,哪有什么马粪味! 逢月不满地嘟囔几声,身上衣衫褪尽,脚尖试探着伸入水中,直到身体完全被热水包裹着,驱散了身上的凉意。 升腾的水气混着花瓣的幽香,在她面颊上凝结成水珠,渐渐汇成水流,沿着脖颈滑入水中。 顺子一路向东跑进苏景玉的院子,抬手正要叩门,桃枝听见声音从耳房出来,说少夫人正在沐浴,不能进去。 顺子急着见苏景玉,趴在窗上轻轻敲了敲,不敢高声,只在喉咙里嘘声唤着:“世子。” 苏景玉闻声抬眸,见窗上映出个熟悉的剪影,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起身走到门外,咔擦一声推开房门。 “这么快就打探到赤练的消息了?” 他回府后袍子还没换,随手拨弄着垂在身前的红丝发带。 “那倒没有,不过我打听到了另一件事!” 顺子双手往胸前一端,故意卖起了关子,可惜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苏景玉期待的眼神,只得放下手悻悻道: “世子啊,我听林府的下人们说,林夫人本来是要将大小姐许配给您的,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二小姐,也就是少夫人。少夫人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咱们侯府下了聘才知情。我还听说少夫人不是林侍郎夫妻俩亲生的,而是林家的养女,在林家一直都不受宠。” 苏景玉神色淡然,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唇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难怪从林逢月进府后,林家人就没有正眼瞧过她。” 顺子食指在下巴上轻点了两下,略一思量,“世子啊,您说侯爷知不知道少夫人不是林侍郎的亲生女儿?” 苏景玉冷哼一声,“亲不亲生的对我爹来说都不重要”,他随手将红丝发带抛至身后,神情严肃地嘱咐顺子,“少夫人的事不要跟府中任何人提起。” 顺子拍拍胸脯,“世子放心,顺子我自有分寸!”随即嬉笑着搓搓手,“世子啊,我约了林府的两个管事喝酒,这手头上不太宽裕……” “需要多少钱取我的名牌去账房支就是了,不必来报。”苏景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 “诶!”得主人如此信任,顺子满脸欣喜地点头,“世子啊,这几日我可能没空跟着您了,您自己出门当心些。” 苏景玉看着顺子那张与十年前丝毫未变的脸,眼前又浮现出他光着屁股跟着自己身后的模样,扬唇笑笑,“去吧,赤练的事慢慢打探,不必心急。” 夜色渐浓,莲花烛台上红烛尽数亮起,将苏景玉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红光,如画般精致的眉眼美的摄魂夺魄,仿佛误入人间的妖灵。 他垂眸思量着顺子的话,回想起今日在林府中,林玉瑶看他时羞涩闪躲的眼神,瞬时将整件事情想了个透彻,自嘲一笑,原来自己竟然这般迟钝,难怪那丫头在马车上指责他自以为是了。 柔和的目光转向盥室,想到那个受人哄骗被迫嫁给他,还对早已逝去的姐妹亲情心存妄想的姑娘,无奈地摇头,心底生了些许同情来。 盥室里水汽弥散,仿若身处在云雾中一般。 逢月靠在浴桶壁上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荡起的水花冲撒在她如玉般的肌肤上,舒适惬意的同时,困意也席卷而来。 眼睛就快要睁不开,可苏景玉在外面,她不敢睡,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恋恋不舍地起身迈出浴桶,擦了擦水涔涔的身子,穿好淡红色的里衣。 脚尖勾起挡在门口的铜盘边沿,拉开条门缝朝里间看了看,苏景玉仍坐在圆桌边专注地翻着话本子,她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从盥室出来,径直走到菱花镜前坐下。 一头乌发湿漉漉地垂在身前,晶莹的水珠顺着发梢颗颗坠落,晕在淡红色的绸缎里衣上,变深,四散。 逢月微倾着身子,用布巾擦拭乌发上的水珠,目光透过菱花镜看着苏景玉手里的话本子,只见他手指一拨,书页从文字换成了一幅插图,图中的女子赤露着坐在男子怀里,身前白花花的一片一览无余,纤细的脖颈向后仰躺在男人肩上,狞欲的面色仿佛已经身处极乐之巅。 “你也想看吗?” 苏景玉突然开口,吓得逢月手中的布巾一颤。 她想不通,苏景玉明明一直低着头,竟然也能透过菱花镜将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无耻!”逢月羞得满脸通红,对着镜中的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苏景玉极慢地眨眼,似笑非笑地瞟向镜中,“也对,这种书看对多了容易做怪梦,梦里难免会发出奇怪的声音,还会突然抱住别人。” 逢月听得出他意有所指,脸上烫得像是起火了一般,紧抿着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好在那团红色的身影很快便从她身后离开,她又羞又气,扑通一声趴在梳妆桌上,小拳头用力捶打着桌面。 桃枝重新为苏景玉备了水,四喜跟着要进来伺候,被苏景玉挡在门外,沉声吩咐道:“往后夜里不必你伺候,除非少夫人叫你,否则不要靠近主屋。” 四喜知道苏景玉在林府撞见她与林玉瑶窃窃私语,不再信任她,若不是看在她是林府陪嫁过来的才留有三分颜面,此时恐怕要赶她出门了,脸上一红,忙屈膝行礼,连连称是。 桃枝与四喜相处这两日,也对她的不恭和懒惰颇为不满,听见苏景玉斥责她内心一阵窃喜。 逢月的一头乌发已经干了□□成,飘散着淡淡的幽香。 她把布巾晾在镜边,从床上抱起一套被枕放在美人榻上,突然想起昨夜画的鱼形玉佩不见了踪影。 入睡前她把画折了折放在枕下了,丫头们不知道她睡在榻上,定是苏景玉亲手收的。 盥室里水声哗啦啦响,逢月等不急苏景玉出来,自己到床上细细翻了翻,除了被枕就只有那个红木盒子。 难道被苏景玉给扔了? 正思量间,盥室的门声响起,逢月转头正要问苏景玉画的事,只见他一头半干的墨发松垮地束在身后,身上穿着一层单薄的大红色里衣,胸前的肌肉线条勾勒的一清二楚。 她不自觉垂眸,话还没待问出口便听苏景玉的声音传来,“找什么呢?” 逢月稍显刻意地拨了拨鬓边的碎发,抬眼道:“我昨晚画了一幅鱼形玉佩的画,放在枕下了,你见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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