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王爷?”手下的将领立刻围上来,纷纷担忧不已,有些人更是警惕环顾四周。 “忘了让殿下把驯鹰之法留下。”沈岳山觉得亏了。 萧华雍竟然能够训练出这么多听话的雄鹰,他只知道契丹有这等奇人,中原未曾见过。 若是训练出一批雄鹰交给斥候,日后行军作战大有裨益。 无论是隐藏自己,还是发现敌人,或者干扰敌军,都是奇招。 “王爷莫急,你们日后是翁婿。”得沈岳山信赖的副将忍不住打趣,“属下看太子殿下也是个有心人,只怕不用王爷开口,太子殿下也会双手奉上。” 沈岳山瞥了他一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走吧。” 关于驯鹰一事,他须得抽个时日单独与萧华雍谈一谈,这两人日后能否白头偕老。沈岳山自己都不敢妄下定论,两个心坚志强之人,都不是轻易能够动摇。 不知未来是他的宝贝女儿冰雪消融,还是太子殿下知难而退。 这等至关重要之物还是算清楚些好,沈岳山可不想自己占了旁人的便宜,影响女儿的决定,甭想通过讨好他,让他女儿回馈。 萧华雍离开了三日,沈羲和有些担忧,担忧沈岳山的安危,莫远也迟迟未带人回来。 陛下这段时日都在忙于肃清河北道,上上下下调度了一遍,到底是朝廷任命不妥,导致齐家惨案,对于齐培也是多有补偿,只不过齐均夫妻再也无法复生,而齐培也永远站不起身。 齐培恳求郡主府医师救治,祐宁帝也许可了,谢韫怀、珍珠与阿喜三人轮番治疗,他又求生之欲强盛,这才保住了小命,日后肯定是不能行走,寒凉时节还可能膝盖疼痛难忍。 “能苟活,小人已知足。”齐培倒是豁达。 沈羲和盯着他,他看似平和,其实沈羲和能够感受到他眼底没有丝毫光亮,这样的沉寂阴翳非常:“你可知我为何助你?” 齐培不知沈羲和为何有此一问,他只能答:“郡主心善。” “心善?”沈羲和嗤笑一声,“你错了,我救你并非因我心善,而是在你来前,我就想要对付杨府。” 珍珠和随阿喜看了沈羲和一眼,谢韫怀含笑而立。 齐培的眼瞳更晦暗。 “觉着心凉了?这世间没有一丝温情?”沈羲和直戳他的内心,“我与你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救你?不要对这世间任何陌生人报以奢望,这是我今日要教你的第一则。” 齐培垂着头抱拳:“多谢郡主赐教。” 沈羲和双手挽着披帛交搭于胸,缓步往前走向窗边:“你此刻定然心有愤懑,怨世道不公,恨苍天无眼。” 齐培沉默,他不想否决,他也清楚沈羲和能够判断他所言真与假:“我不该恨么?” “该。”沈羲和道,“没有人应该受罪,旁人欺你辱你,你就应该还击。可你若因此而牵累无辜之人,你和你怨恨之人便再无区别,也没有资格再去怨恨。” 齐培豁然抬起头看向沈羲和。 沈羲和也恰好回首,对他莞尔一笑:“这世间能够受得住大起大落,身残亲亡之人绝非池中之物。你今日能够挺过这一关,日后便再无磨难能够困住你。但我希望你破茧成蝶,而非恶龙脱困。 你怨恨这世道,那便尽你之力,去改变这个世道。只有懦夫,才会把将满腔怨恨倾泻在弱者身上。” 齐培目光茫然,又是失神地望着沈羲和的方向。 “这是我今日教你第二则,可恨可怨,却莫要成为你自己所憎恶怨恨之人。” “莫要成为自己所憎恶怨恨之人……”这句话直击齐培的心灵最深处,让他有些畏惧,他总觉得他已经被沈羲和看透。 “我会救你,固然是因为你正好让我达成所愿,但最根本在于你们一家确然是蒙冤受害者。”沈羲和这才说道这一点,若她一开始说这些,是得不到齐培内心的共鸣。 他是受害之人,这个时候任何人劝他宽心,劝他日后好好为人,他都听不下去。 沈羲和不希望他只因着自己相助之情,在自己面前做个正常之人,背后就是个疯子。 “你齐家若非蒙冤受害,便是与杨府有关,我亦不会出手相助。”沈羲和道,“杨府残害你齐家,罪魁祸首五马分尸,刑部尚书流放三千里,蠡县县令斩首,刺史革职永不录用,郡守徒刑三年,其子孙三代不可出仕,这是给你兄嫂的交代。” “可我兄嫂却无法活过来。”齐培眼中含泪。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沈羲和轻声道,“我未曾受你之难,无权劝你释怀,但你千辛万苦活下来,我想满腔仇恨制造更多如你这般的可怜人,不如将齐家发扬光大,告慰先祖,令你兄嫂含笑九泉。”
第283章 太子殿下不做无名英雄 沈羲和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多就讨人嫌了,至于能不能听进去,能不能放下心中的愤懑,就要看齐培自己。 他日后是行善还是行恶,端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走出门口,迎面而来一阵寒风袭来,沈羲和顿住微微侧首:“齐培,你阿兄是个怎样的人?” “我阿兄虽是商贾,却为人仗义,生意往来,贵在以诚。每年也会给孤独园、悲田坊捐赠财物,道观佛寺凡行经必添香火钱。”在齐培心里,哥哥是最光明磊落之人。 沈羲和在微白的天色间绽放浅浅的笑容:“你若心中不定时,不妨想一想你阿兄盼着你成为怎样的人。” 说完,沈羲和迈出门槛,携裹着寒风离开。 齐培的目光透过窗棂,追随着她,看着寒梅飘舞,雪花纷扬间,她清雅绝俗的半边脸柔和如春光,她的那句话深深刻入脑海之中。 阿兄盼着他成为怎样之人? 他沉思的双眸在雪色之中渐渐失神,他响起了阿兄昔年的谆谆教导。 “我们阿培啊,日后一定要刚强、正直、阿兄不求你大富大贵,不求你出人头地,但求你活得无愧于心。” 眼眶一酸,晶莹的泪水跌出,砸在手背上,让齐培再一次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沈羲和远远听到齐培不再压抑的哭声,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能痛痛快快哭一场才好。 离开安置齐培的院子,沈羲和就看到红玉疾奔而来:“郡主,莫远回来了。” 沈羲和疾步走到正堂,看到一身风霜,有些狼狈的莫远:“阿爹可还好?” “郡主,此次多亏殿下及时赶至……”莫远并不是刻意为萧华雍说好话,而是实事求是地将他所知所见尽数告诉沈羲和。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突厥竟然会不惧可能引起两国交战,潜入进来,冒着风雪埋伏好几日,是不惜代价要刺杀王爷。 沈羲和听完对萧华雍很是感激:“太子呢?” “太子的神驹比我们快许多,只怕今早或者昨晚就已回宫。”莫远答。 “他可有受伤?”沈羲和又问。 “并无。”还和王爷在镇上留宿了一宿,喝了酒呢。 沈羲和这才安心:“快去洗洗,带着他们好生歇息,这一趟辛苦你们了。” “属下职责所在,郡主莫要如此说。”莫远抱拳,“属下告退。” 沈羲和转头问珍珠:“珍珠,你说我如何答谢太子殿下?” 珍珠虽然在养伤,却不妨碍行动,故而每日还在伴在沈羲和身侧,她思忖后道:“太子殿下救了王爷,王爷定然会答谢,郡主聊表心意便可。” 沈羲和想了想也觉得是,她备下太贵重之物,萧华雍未必会收,想了想沈羲和道:“明儿去东宫看望看望太子殿下。” 她还是给萧华雍做些吃食吧,不过天气寒凉肯定不能在府上做好了再带过去,只能到了东宫,亲自给他做,东宫不缺食材,她带一罐自己调制的酱料,挖了一坛沈云安在时,一起酿制的菊花酿。 沈羲和正在琢磨着怎么去东宫答谢萧华雍,萧华雍此刻在东宫,太医令给萧华雍诊完脉只能沉沉叹口气:“殿下,您可不能再妄动内劲,要是被师兄知晓,微臣非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太医令之所以成为萧华雍的人,是因为他幼时还师从令狐拯的父亲,他是被父亲秘密送去,朝中无人得知,有了令狐拯这一层关系,太医令也只能站在萧华雍这一边。 “孤无碍。”萧华雍收回手腕,“你便对陛下说我已康复。” “诺。”太医令低头应下。 等他退下之后,萧华雍才对天圆道:“明儿呦呦定要来探望我,你记着告知她我险些伤了筋脉。” 天圆:…… “殿下,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么?”天圆不解,雪莲之事不比这事重要? “雪莲之事要挑个适当时机,用对了,孤就能虏获美人心。”萧华雍扫了天圆一眼,“这会儿用了,除了让她多感激孤些许,有何用处?” 他才不是要做无名英雄,他付出了就要求回报。求不得他不会埋怨悔恨,不代表他不求。 沈羲和纵使没有七情六欲,他也要把她拉入凡尘,与他一道沉沦。 “可您说过……日后不欺骗郡主。”天圆必须把事情问清楚,他可不想日后郡主清算起来,无良的太子殿下就把他推出去顶罪,然后为了让郡主消气,又惩罚他! 顶罪也不是不成,做下属的为主子背罪是寻常事儿,可他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孤何时欺骗呦呦了?”萧华雍用质疑的目光打量天圆,“孤不是真岔了内劲?不是真的险些伤了筋脉?” 天圆想了想点头:“是。” 斜了天圆一眼,萧华雍道:“你是越来越蠢笨,孤看是安逸太久,不如你与地方换一换……” “殿下!”不等萧华雍说完,天圆扑通一声跪下,“属下离不得殿下啊……” 萧华雍伸手揉了揉额头,不耐烦道:“退下,孤已经好几日没有枕孤的爱枕。” 天圆片刻不敢耽误,迅速退下,萧华雍闭着眼睛往榻上一趟,熟悉的气息,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享受起来。 转身关门的天圆见此,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就是个枕头,待到郡主嫁入东宫,日后与郡主同床共枕后,太子殿下还离得开床榻么? 沈羲和入宫见到萧华雍之时,萧华雍的面色比往日要少了些血色,眼中也有些许疲色:“殿下……可还好?” 莫远虽说萧华雍没有受伤,可萧华雍本身就中了毒,他又动了武,会不会毒发了? “我……” “郡主,殿下体内奇毒霸道,不可轻易动武,这次差点就伤了筋脉。”天圆抢先道,一脸的担忧,“还请郡主多规劝规劝殿下,殿下最是听郡主之言。” “多嘴,退下。”萧华雍轻声斥责。 “诺。”天圆委委屈屈地退下去。 他是真委屈,绝不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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