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雍低低笑出声:“呦呦你错了,你心中所想的我,是人人可见清雅秉正的我,而此刻在你面前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对你所言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沈羲和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颔首道:“昭宁明了了。” 这是要她学会对他的本来面目淡然处之。 萧华雍抿唇勾着一抹笑意,他知沈羲和心中所想,他起身道:“听闻呦呦擅画,此时杏花吐蕊,绿柳抽芽,大好春光,邀呦呦一道作画?” “昭宁并不擅作画。”沈羲和更正后也没有拒绝,“正好向殿下讨教。” 总比留在这里,听着他总是故意撩拨自己的话来得好。 东宫是个奇花异草,花草树木繁多之处,撇开其他不言,她对东宫的布置与精巧很是喜欢,早已经有内侍放置好画具。 沈羲和见此,不由觉着萧华雍这么笃定她会应下,说不准故意拿那些话来膈应她:“殿下这是笃定陛下今日不会来探望?” 要是让祐宁帝知晓他作画,他这眼瞎怕是装不了。 “陛下今日没空。”萧华雍神秘一笑。 祐宁帝今日却是没空,因为他批完奏折正准备来东宫看一看萧华雍,却接到王二郎在狱中触墙自尽的消息。 “自尽?大理寺是如何看人!”祐宁帝怒喝道。 大理寺卿薛呈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他的确命人严加看管,甚至派了人单独守着,人也是束缚得严实,嘴上绑了布,就是担心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可有招供?”祐宁帝问。 “回陛下,能上的刑,属下都上了,他一口咬定不知。”薛呈经历过犯人千百种,似王二郎这样的要么是城府极深,极能吃苦隐忍,要么就是真的被冤枉。 王二郎并未受过特训,王家嫡长孙,身娇肉贵,何曾受过这等磋磨?薛呈偏向于王二郎是被冤枉。 这下人死了,还满身动了刑的伤痕,尸体交还给王家,只怕不好交代。一看就想是受不了严刑拷打,而自尽求全。 就在此时王政似乎闻讯而来,在外求见,祐宁帝不是个逃避之人,将人叫了进来,又令薛呈退下,王政进来跪在祐宁帝的面前:“陛下,二郎绝无谋害殿下之心,微臣已经询问过当日入赛场上之人,无论是我朝的儿郎,还是使节,皆言这中空之球,若在内藏了药粉,打起来定会有所察觉。 微臣也特意寻了些药粉,不论是只藏药粉,亦或是用油纸布料包裹药粉,皆与寻常球不同。故此,微臣斗胆推断,球内必无药粉。” 王政说着,就让人将他特意赶制出来的击鞠球呈上来。 祐宁帝拿起来看了几眼,便道:“依你之言,这毒不是藏在球里,又是为何撒了太子满脸?” 王政沉默了片刻才道:“只能是球离了二郎之手后,触碰之人做了手脚。” 祐宁帝听完笑了:“球从王二郎手中脱手,直奔太子,被太子的护卫击碎,你的意思是太子的护卫借着破球之际,将毒撒了太子一脸?” 王政就是这个意思,但他不敢说,只能跪着沉默不言。 祐宁帝被他的态度弄得轻喝了一声:“曹天圆是东宫率卫首领,他若要对太子不利,何须用此举?他与你王家与你王家二郎亦无冤无仇。故而并非他本意,若他被旁人收买,要杀太子之法不计其数,断不会用此法。 只剩下受命于太子,当日大朝会两国使节险些拔刀相向,你便暗示朕是太子所为,朕当日尚且信你几分。今日你要对朕说,太子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及至可以不顾性命,可残双眸。王政,你未免高看自己?” 这也是王政想不通之处,太子想要除掉的心已经很明显,从纵马冲撞,到朝会使节冲突,还有上元节他设局要逼迫太子原形毕露,或许太子已然知晓。 可太子纵使要除掉自己,也用不着付出这等代价,现在人人都知太子极有可能双目失明,远在皇陵的四皇子和昭王二皇子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陛下,微臣不敢高估自己,可微臣忠于陛下,总是会碍了些人的眼。”王政斟酌道,“陛下您且看,微臣与突厥王子都怀疑太子殿下深藏不露,微臣与突厥王子都没有好下场……” “你是觉着,阳陵之死是太子所为,意在嫁祸穆努哈?”祐宁帝冷笑道,“此事与你王家之事一并发生,你倒是告诉朕,太子已然手眼通天到此等地步,还用得着暗中铲除你?” 王政有一时语塞,尽管他想什么都推到太子身上,可阳陵公主之事确然不太可能是太子所为,只能道:“陛下,自太子归京,宣平候府、康王府、巽王、户部尚书董必权……” 这些都是陛下的人呢,这些人往日多么风头无两,全部死于萧华雍回来的这不到一年间,难道这不值得深思么?
第341章 颈项相交之趣 祐宁帝听了之后面色不太好:“王政,你觉着都是太子所为?朕此时还能站在你面前?” 这也是王政解释不通之处,这些事情或许有一两件是太子所为,但绝不可能全是太子所为,否则太子已经有足够的势力对陛下暗下杀手,名正言顺登基。 “陛下,此次击鞠球投毒一事,绝非儿郎所为。”王政只得先摘清自己的孙子。 “王二郎在牢里撞墙自尽。”祐宁帝淡声道,“你王家是世家清贵,最重名声,此事尚未定论,他便自尽,你要朕如何作想?” 如何作想?除了一死了之,自封其口,还能如何? 要知道他这样一死,就是死无对证,这件事情就再也无法彻查下去。 “陛下,二郎绝不会自尽!”王政不信。 “朕允你去寻最好的仵作、郎中,去拿出证据来,告诉朕王二郎不是自尽。”祐宁帝索性将此事交给了王政,而后让刘三指来了一份信函令其递给了王政,“王政,你好生看看。” 王政接过打开之后,面色大变,这竟然是一份上元节混乱制造的推论,合情合理的推论,矛头直指他,王政镇定道:“陛下,臣不知为何有如此谬论!” 这只是一份推论,不是实质的证据。 “是与不是,朕也不追究,追下去也未必查得到证据。”祐宁帝语气听不出喜怒,“旁人暗指你便是谬论,你暗指太子便要朕无凭无据信了你之言。王政,你不是顾兆。” 顾兆,一个帝王的禁忌,帝王杀了又为之平反之人,对于这个人陛下是又爱又恨的吧。 少时相识,当年陛下被送到西北,顾兆千里相送。 后来先帝越发荒唐,顾家那时是发生了内斗,有主张掀翻萧氏另立新君,顾兆则是主张接回来陛下和谦王,他深信萧氏皇族气数未尽。 顾家可以说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凋零,极致顾兆获胜,年纪轻轻执掌顾家,最终的结果证明顾兆判断精准,虽然登位的不是谦王,可结果也没有出乎意料之外太多。 在宦官蛮横的那几年,陛下和顾兆可谓君臣一心,他们的分歧是从朝内党羽肃清之后,陛下要大力提拔寒门,连着特开恩科两年,一茬接一茬的寒门子弟被重用。 明明才华实力更甚的世家子弟被打压,陛下要扼制世家之心日重,顾兆身为世家之首的大家主,当年也是他联合世家对陛下鼎力支持,如今陛下过河拆桥,顾兆得给世家一个交代。 便有了之后的种种冲突,顾兆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最刚毅的时候直接勒令三省,让陛下的旨意无法盖玺。 当时王政还不过是王家不受重视的嫡次子,他永远没有忘记祐宁帝当日的脸色。 一个帝王,被重臣逼迫的要他如何就得如何! 这一场君王博弈之中,没有对错,只是各自的权益冲突。 陛下在幼时就经历了种种波折,登基之初四面楚歌,自然要大力扶持自己的亲信,培植属于自己的人,让帝位更巩固。 可顾兆身为世家的领军人,保全世家的利益,让世家的权势不被人瓜分和蚕食也是他的责任。 祐宁帝愿意为顾兆平反,有信王妃做局之故,也有他心中对顾兆的认可。 但祐宁帝无疑是极其忌讳顾兆,从祐宁六年到祐宁十七年,整整十一年,朝堂上顾兆一人独揽大权,祐宁帝避其锋芒十一年,才一举灭掉顾家。 “陛下恕罪,微臣惶恐。”王政深深叩首。 “退下。”祐宁帝沉声道。 王政不敢多言,只能乖乖退下去。 “陛下,消消气。”刘三指立刻捧了一杯热茶递给祐宁帝。 祐宁帝最信任的人莫属刘三指,他接过之后问:“你说,此事是否太子所为?” 刘三指哪敢胡言乱语:“陛下,此事是否太子所为,端看殿下的眼睛是真伤还假伤。” 祐宁帝端着茶碗若有所思:“你去请虚清大师入宫,便说朕忧心太子双目,请他来一看。” 虚清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且虚清颇懂医理。 太子自幼在道观长大,佛道是两家,素来多有争锋,虚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帮着太子欺瞒。 “陛下,虚清大师重铸佛像,佛香是由昭宁郡主调配。”刘三指不得不提醒一句。 “无妨,虚清德高望重,不会为此欺瞒朕。”祐宁帝让虚清做相国寺的大师,便是看重他人品贵重,又是潜心修行之人。 刘三指亲自去请人。 东宫里,萧华雍勾勒完最后一笔,搁下笔请了沈羲和过来看:“呦呦,此画赠你。” 沈羲和走过来一看,不由微微一愣。 杏花微雨,妙曼少女,油纸伞下,她微微伸出手,又如丝细雨伴着花瓣飘落在她的指尖。 面容柔和,目光含喜,显然画中的人喜欢看雨。 “殿下……”怎知她喜欢看雨? 沈羲和喜欢下雨天,立在窗前,看着淅沥沥的雨飘落,亦喜欢枕雨而眠,总觉着有雨的天,连吸口气儿都藏着一缕缕甜味儿。 “有关于你,我都知。”萧华雍转眸,温柔凝视着她,“便是此刻不知的,日后也会知。” “多谢殿下赠画,昭宁亦将今日所做之画赠与殿下。”沈羲和将自己的画取来。 她画的简单,早就画好,此刻墨迹已干。 画了两尾锦鲤,一黑一红,形成了太极两仪,道家养心,想着萧华雍在道观长大,画这样的图便是被他索要也没什么。 “这鱼儿……”萧华雍笑容极其微妙。 沈羲和直觉他未尽之言,不是什么好话,等着他说出口。 萧华雍却先把画给卷起来收好,才对沈羲和笑容暧昧:“颇有些颈项相交之趣……” “萧北辰!” 萧华雍说完,立时就抓着画轴跑了。 他怕再多留一瞬挨打是其次,被沈羲和抢回了画不赠他才是大事。 沈羲和追了两部,哪里极得上萧华雍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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