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今日要猎鹿?”刘三指得了帝王的示意询问。 安二郎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又猜不到是何事,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父亲也不敢开口与他说什么,只是给他隐晦地打眼色,安二郎知晓这是让他说实话,他只能道:“家中幼妹馋了鹿肉,小臣来京都前剿匪受了些伤,尚不能骑射,与余世子有些故交,这才托了余世子相帮。” 猎到了梅花鹿这样的好东西,询问帝王是否要饮鹿茸血这是必然之事,否则就是不敬之罪,至于陛下会不会饮,就看天意,这是沈羲和设局留下的唯一不可预估之处。 实则沈羲和把握极大,一则鹿茸血是上好之物,皇家子弟都会饮鹿茸血滋补,祐宁帝更是对养身极为重视,梅花鹿并不是时常就能遇上,帝王也不会为了口腹就下令猎捕梅花鹿,否则地方官员豪富就会大肆猎杀,每次饮都是狩猎偶然猎到。 距离上次像个许久,二则近来登州之事让祐宁帝头疼不已,太医都传了几次。鹿茸血有强身健体,使人精神焕发之效,帝王不会错过。 关于玉簟香会刺激鹿茸血成为催情之药会不会提前被帝王所知,这一点沈羲和也早就规避。 包括玉簟香在内很多香都是从沈羲和的独活楼采购,但以前的荣贵妃现在的荣昭仪对沈羲和有敌意,采购来都压箱底或者分给一些宗室宫里不受宠的宫妃,就是不想沈羲和的东西出头,故而在沈羲和接掌宫权之前,这些东西都没有人知晓它们的存在。 是沈羲和接掌宫权之后才重新清点这次行宫所带之物才让这些东西渐渐见了天日,玉簟香也是在沈羲和的授意下出现在书楼与安争依那里。 沈羲和对自己的香很有信心,只要祐宁帝点了就会喜欢上它的凝神清新,会让时常在书楼点,因着多次点过所以不会有防备,守书楼的内侍是沈羲和的人,今日他也是受安氏的暗算才闹了肚子,祐宁帝素来有仁君之风,自然不会为难他。 安争依为何突然想吃鹿肉,其实传信给安二郎的丫鬟是沈羲和让人假扮,根本不是安争依自己的意思,而今日这些人去狩猎,也是沈羲和让步疏林煽动了丁珏组织,恰好定在这一日。 来了行宫,入秋之后狩猎是常有之事,更是一种不可免去的风气,若非今年登州之事,帝王只怕会亲自组织秋狝,似丁珏这些功勋子弟去打猎,也没有任何可怀疑之处。 一切的一切,都是安争依想要爬龙床,在明知鹿茸血与玉簟香不可共存的情况下,先是知晓有人要围猎,借用兄长的怜惜之情,央求丁珏他们猎到梅花鹿。 有了梅花鹿有了鹿茸血,势必要献给尊贵的陛下,而这等好物陛下听闻如何能够不饮用?安争依猜到陛下会饮用,又知晓书楼陛下常去,近来又点了玉簟香。 这就是合情合理的解释,可只有祐宁帝与安荆南知道,安争依绝对没有爬龙床的心! 他们知道又如何?证据确凿,他们要如何为安争依扭转乾坤? “去,把安氏带过来。”祐宁帝按了按太阳穴。 他从得到皇位就如履薄冰,四面楚歌,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阴谋诡计,一直是胜利者,走到今日,积威日重,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无力和气恼过。 明知道真凶是谁,明知道被算计,甚至人家连如何算计的过程都原原本本摊开到了他面前,却愣是让他没有办法去惩戒,不但惩戒不了真凶,还要成为真凶手中的提线木偶,顺着她的心意一步步走下去! 祐宁帝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对手,沈羲和这么胆大,这么肆无忌惮的还是第一个,哪怕当年宦官专权的时候,哪几个欺主的奴也不敢如此放肆! 这要是放在十几年前,以他的心性,非得气得吐血不可! 安争依虚弱无力,哪怕是被收拾了一番,衣着整齐,却仍旧是媚态横生,一看就是经过云雨尚未平复的模样,这副样子让崔征和陶专宪这样的老臣看了脸色很不好。 “你缘何在淑妃的宫里?”祐宁帝问。 “陛下……小女……小女不知……”安争依是真的不知道,她不过是午歇片刻,熟睡过去,怎么会一醒来就在淑妃的宫里,且浑身绵软乏力,后来就…… 泪水一颗颗滚落,安争依也算是经历过不少明争暗斗,自以为自己心坚志强,但这一次的事情还是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终于明白自己那点小聪明对于有些人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不值一提! “你可有遣人知会你阿兄想食鹿肉?”祐宁帝又问。 “陛下,小女没有,小女没有!”安争依哭泣着摇头否认。 祐宁帝最后问:“你可知鹿茸血与玉簟香相冲?” 安争依咬着唇,好一会儿才颔首。这个她知道,和在书楼的内侍不同,内侍省告知了安争依的丫鬟,丫鬟自然要告知安争依,而玉簟香会出现在安争依那里,本就是沈羲和刻意而为。 “去,把安氏的婢女叫来!”祐宁帝又吩咐。 退下的内侍很快就匆匆归来,战战兢兢说安氏的丫鬟自尽了。 沈羲和唇角上扬。 “陛下,事情明了,安氏女为攀富贵,暗算陛下,有损龙体。她乃陛下赐婚东宫,如此作为,更是挑拨陛下与太子父子之情,有损君威。还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陶专宪掷地有声道! “陛下,小女一心爱慕太子殿下,岂敢对陛下生了妄想之念?还请陛下明察。”安荆南还想垂死挣扎一番。 “安都护,凡事讲究证据,眼前证据确凿,安娘子胆大妄为,安都护亦有管教不严之责。安娘子若是寻常娘子也罢,她是东宫妃妾名分已定,如今谋算陛下,这是陷陛下于不义,日后陛下如何面对太子殿下?此事必须严惩不贷。”崔征冷着脸道。 “陛下——”安荆南不理他们,吵不赢这些巧舌如簧的文臣,只能求助祐宁帝。 这已经不是安争依一个人的事情,若事情就此定论,身为太子准良娣的安争依算计陛下,为了安抚太子殿下也必然是要赐死。安争依赐死,正如崔征所言,他也是教导无方,整个安氏将会颜面无光,他作为父亲也要受到牵连。 祐宁帝自然是向着安氏父女:“事情尚有疑点,命宗正寺与京兆尹协同详查,三日之内,必须查出……” “太子妃……”祐宁帝话未落,天圆就急匆匆跑来,给祐宁帝与太后行了礼之后,十万火急对沈羲和道,“太子殿下急怒攻心,吐血昏厥!” 祐宁帝:…… 沈羲和:……
第618章 越扯越深 太子殿下这血……吐得真是时候…… 可一想到名义上的女人背地里勾引了自己的父亲,换了谁都得气血上涌,更何况太子殿下本就体弱。 事情闹得这么大,行宫又只有这么点地儿,想要瞒下去也不可能,更何况还有安荆南来找女儿,逼得太子妃下令金吾卫搜查了一番,更是人人都在等结果。 这会儿只怕不止萧华雍,整个行宫没有人不知道安争依干的好事儿。 心里知道萧华雍是装得,但沈羲和却不得不配合,匆匆朝着祐宁帝行了一礼,就疾步回了自己的寝宫,萧华雍面色苍白如纸安静躺在床榻上,唇瓣更是成了一种浅淡的紫色,一瀑青丝散乱在枕头上,看起来格外孱弱,甚至可怜…… 祐宁帝和太后自然是紧跟着沈羲和而来,几人都入了萧华雍的情况,祐宁帝紧盯着萧华雍的面色,沉默不语。 几位太医轮番就诊,得出的结果都是一致,太医令道:“陛下,太子殿下这是气急攻心,伤了心脉才会晕厥,太子殿下本就体弱,近年来更是屡屡情绪起伏,实属伤身,祸及根本,只怕……” “只怕什么?”太后阴着脸问。 太医令心口一颤,不得不实话实话,且东宫就有医者,精通医理,他们也瞒不住:“若无良药与机缘,只怕三五载也是奢望。” 说完几个太医都伏地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喘。 沈羲和转头倏地对太后与祐宁帝行了跪拜大礼:“儿请陛下将安氏赐死!” 她是太子妃,除非特殊场合,基本是不需要给太后与皇帝行这样正式而又庄重的大礼。 “安氏寡廉鲜耻,心如蛇蝎,这样的人陛下难道还要犹豫么?”太后冷声逼问。 一面是下软刀子的沈羲和,大有祐宁帝不公正处置就长跪不起闹得无法收场的趋势。 一边是态度强硬的太后,明摆着不满他再拖延和偏向安争依的态度。 “阿娘,安氏之事尚有疑点……” “疑点在何处?”太后追问,“行宫虽不是皇宫,她的院子亦有金吾卫,若非她自个儿离去,如何能够悄无声息?行宫之中倘若当真有这般能耐之人,陛下岂能安生?” “阿娘,疑点在淑妃,若安氏算计,如何也要将淑妃藏好,岂能将淑妃随意扔在院子里,岂非不打自招?”祐宁帝抓住这一点。 “淑妃娘娘早已醒来,不若请淑妃娘娘前来问一问因何会被随意扔在院子。”沈羲和垂着眼道。 淑妃早就醒了,只是一只没有出面。 沈羲和话一出口,祐宁帝就知道这不是可漏洞,而是个更加让安争依百口莫辩的证据。 这个丫头比他所想的还要城府深,故意露出这种看似令人怀疑的破绽,引着人一步步深追,追到最后反而把她想要构害之人弄得再无翻身之余地。 到了这个关口,他也不能不叫淑妃来,一众人挪出了萧华雍的寝房,到了外面的正院,这个时候来得不仅仅是在淑妃宫里的人,还有打着看望太子的一众皇子和宗亲。 当然,是萧长卿起的头,也是他带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来“关心”皇太子,实则早就猜到了原委的萧长卿,就是带着这么多人来看他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皇父如何憋屈,如何有苦不能言,如何打落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吞,眉眼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陛下,妾本在卧房午歇,醒来就时从卧榻到了明间旁的贵妃榻。”淑妃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妾也不知发生何事。” “淑妃娘娘,你掌心的印记缘何而来?”沈羲和目光落在淑妃的手掌上。 淑妃手腕一转,遮掩了痕迹:“我不知太子妃此话何意?” 沈羲和一把抓住淑妃的手腕,强势转过来,她的掌心有个类似小山的印痕,应当是什么东西攥紧了留下:“我与太后救淑妃的时候,我就看到淑妃娘娘手中握着什么,只是不曾多想罢了。” “我什么都没有握,这是方才在梳妆时,想到有人掳走我,捏了华胜用力,华胜上的雕纹留下的痕迹。”淑妃一把挣脱,又从头上取了一个华胜下来,白玉华胜的确有远山的浮雕,看着大小倒是差不多。 “是么?”沈羲和勾唇一笑,转过头看向带着两个金吾卫押着一个内侍回来的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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