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交出去一份东西,但并不全也不够真,他在等最后的结果,只要妻儿能得以保全,他就知道再无牵挂。这一份才是投名状,只望殿下看在这点情面上,不要为难他的妻儿。 此刻他才知道从未放在眼里,甚至寻常时候都不被他们记起的太子殿下,才是这世间最深不可测之人。 可叹陛下英明一世,却还不知。想到这里,他竟然莫名有一种快意! “妹妹,陛下已经下令补足各地军粮。”步疏林心情愉悦地来寻沈羲和。 董必权事发,他喊冤没有截秋粮,自己是去买粮而非卖粮,为何买粮?为了填补军费,军费窟窿就这样捅出来,可以说和步拓海他们这些人没有丝毫关系,但是陛下还是要给他们填补。 步疏林开心,是因为事实证明她信对了人,别看步拓海选择相信沈羲和,但心里不是没有隐忧,只要沈羲和存一丝歹念,步家父子就会陷入危局。 “莫忘了你答应我之事。”沈羲和正在品香,是香楼那边送来的新香,几个香炉并排一起点燃,她一个个用手扇动着轻轻嗅着。 “现下可以告知我何事了吧?”步疏林万分好奇沈羲和又要她做什么。 “到时再说。”沈羲和头也不抬。 步疏林凑近几个香炉闻了闻,被复杂的香气熏的头昏眼花,立刻退远。 也不知沈羲和如何能受得了,她赶紧到亭子外吸几口新鲜的气儿,觉着清醒之后才问:“这事儿到底是如何成的,和我说说。” 沈羲和从第一个香炉闻到最后一个,才抬起头道:“莫要好奇,知晓太多之人,往往命不长。” 步疏林:…… 气呼呼地撇了撇嘴,步疏林才发现沈羲和面色都红润起来,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揭掉了一层苍白病弱的老皮,鲜活而又明艳了起来。 她更好奇沈羲和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你气色日益好起来,日后能策马么?” “过段日子,应当是能。”提到这个沈羲和就眉眼含笑。 “我教你骑马啊。”步疏林立刻自荐。 “我的婢女个个都是在西北马场长大。”沈羲和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见任何嫌恶之色,愣是让人读出不屑一顾,“别忘了,你是男儿。” 步疏林低头看了看一身男装,突然冲着她眨了眨眼:“我换了女装,戴上幕篱,陪你去?” 看着她满眼期待,沈羲和没有直接拒绝:“待我能骑马之后再说。” “我就当你答应了。”步疏林最擅长顺杆往上爬。 “郡主,有人求见,言姓卞。”这时候下面的丫鬟来报。 沈羲和微微一挑眉:“终于来了。” 卞先怡来了,前两日陛下称病,院子疏于防范,她的天灯被挚友寻到,也前来相助,她才得以逃脱,离开前她去认领阿喜的尸体,想要将之安葬,却发现死的并不是阿喜。 从友人口中了解到些许经过,便知道这是沈羲和在用阿喜的性命等她。 她其实可以头也不回离开京都,她也确实这般做了,可越走越远,心就越难安。 “卞大家,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沈羲和缓步走到正堂,就看到戴着斗篷帽子的卞先怡。 卞先怡有阿喜给他配置的药材,这段时日养得也极好,故而面色看起来不错。 “郡主。”卞先怡上前盈盈一礼,“一切过错,皆由先怡私心而起,先怡愿领责罚,还请郡主放了阿喜。” “郡主,郡主——”阿喜狂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在沈羲和的面前,“郡主请饶了卞女郎一命,小人终其一生,为郡主鞠躬尽瘁,刀山火海,绝不后退!” “阿喜!”卞先怡冲上前,挡在随阿喜的面前,“郡主,先怡一人做事一人当。” “卞大家,殿下还在等你!”随阿喜焦急道。 沈羲和懒懒地看了他们一眼:“冤有头债有主。” “郡主……” 沈羲和抬手打断随阿喜的话:“你是个奇才,我确然想要你这等奇才,可我不会为此而纵容旁人算计与我而不究。” 说完,她给了碧玉一个眼神,碧玉将准备好的一杯酒端到卞先怡面前。 “这杯酒毒酒,你饮下,你我两清。” 卞先怡抿了抿唇,她看着澄亮干净的酒水,在琉璃杯中晃动着微光,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去端,一道身影冲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墨玉,墨玉掠向了沈羲和。 这道身影掠向了碧玉,一把夺过酒杯,仰头饮下。 “六郎!”卞先怡眼眶充血,飞奔过去抱紧萧长瑜。
第151章 以命作赌 萧长瑜脸上还有结痂的伤痕,很深很深的两道,暗红刺目。 他饮下毒酒就软倒在卞先怡怀里,面色开始苍白,额头渗出虚汗:“郡主,我代饮,可能解你……心头之恨?” “六郎,六郎啊……”卞先怡眼里大滴大滴的泪水砸落,她颤抖着手去为萧长瑜擦拭隐忍痛苦的脸,越来越多的汗渍渗出,她能够感觉到萧长瑜轻轻颤动的身躯,就像她的心。 “莫哭……”萧长瑜费力地抬起手,由卞先怡一把紧紧握住,“是我无能,不能与你名正言顺,要你为了与我相守,铤而走险,理应我为此承担。”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引诱你……”卞先怡摇着头,眼眶的泪水飞溅出来,“我不值得你这般……” 她其实一开始并不倾心他,他是尚书府嫡出,萧长瑜是所有皇子当中,只比十二皇子稍有脸面之人,她心高气傲,她一向不愿输于人,萧长瑜空有皇子之尊,既无帝宠,又不上进。 她没有想过嫁给他,直到尚书府一朝倾塌,她成为了罪奴,她知道此生做正头娘子无望,才想起了这个对她痴心不改的皇子,她开始刻意讨好他,一步步套牢他的心。 她从未有想过他待她如此之好,为了她守身如玉,几次拒绝陛下赏赐的教导宫女,为了她两次拒婚,拒绝陛下赐婚的美意,为了她可以抛下皇子的尊贵,只为给她嫡妻的身份。 “我……我都知晓……”萧长瑜忍着巨大的痛苦笑着,“这些……都不重要,我终究是……得到了你真心以待……” “六郎,不要,我不能没有你……”这是这世间待她最好的人,比她爹娘还要真心,“阿喜,阿喜!” 惊呆的阿喜这才回过神,连忙奔上前为萧长瑜诊脉,一诊之下大惊失色,他豁然抬起头看向沈羲和,沈羲和依然神色漠然。 “卞女郎……是,是毒蕈。”随阿喜面色灰白。 卞先怡瞳孔紧缩,浑身一僵,就是那个她假作之毒,沈羲和真的寻到,为的就是让她弄假成真,自食其果,却最终害了她最爱之人。 很快,萧长瑜唇角,鼻孔,眼眶都开始渗血。 沈羲和垂下眼:“你们走吧,此事已了,望好自为之。” 卞先怡目光呆滞,失魂落魄地在随阿喜的搀扶下将萧长瑜扶起来,随阿喜花了重金买了一辆马车,迅速驾着车出了城。 将车子赶到京郊外,随阿喜才跳下车:“卞女郎,让我为殿下施针。” 卞先怡枯寂的眼里才多了一丝亮光,她不敢耽误,立刻让了位置,帮着脱了萧长瑜的衣衫,目不转睛盯着随阿喜施针。 一个时辰之后,随阿喜才面色微白收了手,扣着萧长瑜的脉门,两人屏气凝神,每一瞬都漫长如一年,等了半柱香,随阿喜才如释重负,又热泪盈眶:“成了,我们快寻个药铺去抓药!” “将药方念于我,你带着六郎先去村子里,我抓了药来寻你们。”卞先怡道。 随阿喜立刻将药方念于卞先怡,卞先怡一边听着,一边用手指在掌心划着,听了一遍她就记下,迅速跳下马车。 随阿喜带着萧长瑜到了他们能落脚的村庄,立刻将里面藏好的药酒取出,将之用缸煮沸,待到人可以接触的热度掀开,将萧长瑜放进去,又接着施针。 很快卞先怡赶回来,一言不发去熬药,如何煎服,她抓的时候就问了郎中。 等随阿喜将人给泡完药酒,卞先怡的药也煎好,放凉之后给萧长瑜服下:“只要殿下明日能醒来,便无碍。” 两人便一直守了萧长瑜一夜,天亮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忧心焦虑到日暮黄昏,随着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被吞没,也吸走了卞先怡最后一丝曙光,就在这次萧长瑜忽然睁开眼,翻身坐起张嘴就呕出一口黑血。 “好了好了,殿下无事了。”随阿喜如释重负,“此法有伤元气,殿下只怕要好生将养三五年,才能恢复过来。” “启程,离开。”萧长瑜抓住卞先怡,吃力咬字。 “可是你的身子……” “走!”萧长瑜急红了眼。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走,你莫急。”卞先怡连忙和随阿喜一阵忙活,驾着马车离开。 直到他们安顿好之后,卞先怡还是觉着有些不真实,她时不时就要摸一摸萧长瑜的脸,真怕他就是自己的幻象。 “先怡,我还活着。”萧长瑜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卞先怡现在还想不透。 随阿喜一直在郡主府,不可能为萧长瑜施针,萧长瑜绝不可能是如她一般,且两人的症状也不同。另则,沈羲和也不可能给一杯假毒。 “只是拿命赌了一次。”萧长瑜缓缓一笑。 “郡主的毒没有作假,是殿下……” “阿喜,唤我六哥吧,日后再也无六殿下。”萧长瑜纠正。 “是,六……六哥。”随阿喜有些拘谨,“是六哥事先服了能够克制毒蕈之物。” 这是个冒险之法,只要昭宁郡主拿的不是毒蕈之毒,六殿下就必死无疑。 “太冒险了,你知不知你差一点……”卞先怡听了心有余悸。 “我们赌赢了不是么?”萧长瑜握住卞先怡的手,“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赌输了也是死路一条,他只能这样搏一搏。 “是我连累了你。”卞先怡深深愧疚。 “你为何要对郡主下手?提前我们的计划?”萧长瑜问。 “这个。”卞先怡一直随身带着一个精巧的镂空香熏球,“我那日回屋,它就挂在我床头。” 香熏球里有一张纸,上面细小的簪花小楷写着让卞先怡杀昭宁郡主,否则她与萧长瑜霍乱宫闱之事,便会天下皆知。 她和萧长瑜彼此倾心,又是这样的年岁,自然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只是不知落了什么把柄在何人手上,因此她知道她和萧长瑜被盯上了,要想不沦为棋子,做更多身不由己之事,就必须及早脱身。
第152章 三匀煎香 银质的香熏球被萧长瑜拿在手里,这原本是宫廷御用之物,近几年在京都甚是受追捧,银楼香楼都有售卖,高门贵女更是人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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