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公子,您的手下对下官滥用私刑,该当何罪?” “罪?你也有资格治别人的罪?” 离善朴心痛的像是被狠狠地揪住,“你违逆梁王旨意,不肯带兵赶来支援,致使萼州险些失守,你害死那么多人,本该被千刀万剐!” 唐棣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身子虚晃着靠在离善朴身上。 唐武怒瞪着肿成核桃一般的双眼,抽出背上的木棍,恨不得一棍子爆了陆逢时的头。 泓澄眼圈泛红,手中的长剑攥得吱吱作响。 陆逢时第一次见离善朴这样激动的样子,神情寡淡地看着他,又看向众人,眼中透着一股令人周身发冷的寒意。 “离公子,您还是太年轻了,您如何得知下官违逆了梁王的旨意?下官身上有两份梁王的诏令,您不妨拿出来看看。” 离善朴双拳紧紧地攥着,他早就怀疑梁王有意拖延,才故意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给陆逢时,想逼他说出真相。 向两个部将略一点头,二人替陆逢时松了绑,才从他紧实的铠甲中翻出两份诏令来。 离善朴上前一把夺过,拥着唐棣,与她一起极快地扫视一遍。 两封诏令落款日期均是他上书请求增援的三日之后,按路程来算,并不算拖延。 “离公子,您可知道,这两封诏令落款的日子相差整整七天,却是梁王同一天派人送到江州来的。” 离善朴瞬间了然,梁王起初并不相信马本初调兵准备大举进攻萼州,回信说即刻调兵只不过是敷衍他,私下里派人调查过后才给陆逢时下了诏令,又担心他们父子不满,便让陆逢时来背这个黑锅。 陆逢时将计就计,为了握紧兵权故意拖延着不肯出兵才酿成了如今的惨剧。 离善朴忿恨失望至极。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萼州将士,保护一方百姓拼命抗敌死不足惜,可他们竟成了狭隘算计、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这笔账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必定要押着陆逢时进京,与梁王当面说个清楚,为唐棣、唐玉山夫妇,为死去的萼州将士和从栖山的弟兄们讨个公道。 “带回去,关进刺史府大牢!” 离善朴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沉声吩咐,唐棣虽然恨不得立即杀了陆逢时,但她明白离善朴心中另有打算,擦干了眼泪,挽着他转身走向马旁。 泓澄忙快歩走在二人身前去牵马,唐武拎着棍子,斜眼恶狠狠地瞥着陆逢时。 两个部将捡起地上的绳子,正要重新绑起陆逢时,却突然被他用力推开。 二人没有防备,趔趄着向后倒去。 身后的兵士们察觉到不对劲,忙一起涌上,却已经来不及。 陆逢时的神色阴寒刺骨,抬手在臃肿的铠甲上搬动一番,瞬间从左右两肋射出几支一扎多长的箭来。 唐武登时惊的脸都扭曲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唐棣和离善朴猛地扑去,宽阔的肩背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挡的严严实实。 身后一声痛苦的闷哼,“噌”的一声擦过离善朴手臂处的铠甲射向前方的短箭,木棍掉落的声音,像是一块巨石碾压着唐棣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心。 她脚下一滞,不敢回头,拽住离善朴的手臂瘫软着蹲下,捂着嘴,泪如泉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唐武!”她听见离善朴和泓澄的呼喊声,听见宝剑破风飞出,击倒人的声音。 感受到身后有一只颤抖的手在轻轻地触碰她,她抬头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全身战栗着转过头,凄怆地唤了声“表哥”。 唐武靠在泓澄肩上,胸前刺出四五根半寸长的箭头来,疼的满头大汗,口中不停地呕着鲜血。 看着离善朴紧紧拥着唐棣,低着头自嘲似的咧着嘴傻笑,胸前的血浸透了袍子,噼里啪啦滴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抬起头,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唐棣。 “唐棣,我……我想抱抱你。” 唐棣扑上去一把抱住唐武,冰冷的手搂着他的脖颈,脸颊紧紧地贴在他满是络腮胡的脸上。 她的衣襟一点点被他的鲜血浸透,湿乎乎地沾在身上。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惶无措,连嘴唇都是抖的。 “表哥,你抱……抱我……你别吓我,爹娘都走了,你别……” 她使足了力气才磕磕绊绊地吐出了半句,唐武在她怀里越来越重,他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抱到她就坠在地上,含笑闭上眼睛。 “唐武!”泓澄从唐棣怀里接过唐武,抱着他痛哭不止。 唐棣呆愣地坐在地上,双手还保持着抱着唐武时的姿势,没有一声哭喊,甚至连泪水也没有了。 离善朴慌着抱住她轻轻摇晃,“棣儿,你看看我,你还有我,棣儿!” 唐棣没有一点反应,突然呕出一大口血来,颤颤巍巍地倒在离善朴怀中。 不远处,陆逢时被两个部将剥去了铠甲,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里衣,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胸口处被泓澄的剑柄击打的血肉模糊,一众兵士提戟把他围在中间。 他知道自己被押回萼州必定性命不保,原想触动铠甲里的机关射杀了离善朴和泓澄,再趁乱骑马逃走。 即便无法逃走,死也要拖上众人与他一起,却没想到死去的仅仅是唐武一个人。 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阴冷的神色里隐隐透着不甘。
第85章 复仇 卧房里,离善朴抱着唐棣坐在他腿上,把她整个人包裹在怀里。 微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无数次柔声重复着同一句话,“棣儿别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唐棣一直闭着眼睛,双手紧紧地搂在离善朴的腰间,好像稍一松手,他便会离她而去。 夜色渐渐从窗户涌上,卧房里晦暗一片。 离善朴只让人点了一支蜡烛放在外间的桌上,微弱的烛光照在唐棣满是泪水的脸上。 深夜,她终于昏睡过去,头靠在离善朴的臂弯里,手臂软绵绵地摊在床上。 离善朴抱着她躺好,想找人帮她换去满是血渍的袍裙,可府中没有侍女,厨房洗菜的夏婆子出城避难去了,无奈只能让她将就一夜。 拎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想着命人尽快找几个靠得住的侍女回来服侍她。 离善朴在床边支起屏风,脱下铠甲,换上杨君兰亲手为他缝制的里衣和一身素服,回床边牵了牵唐棣的手,推开房门向前厅走去。 前厅的门匾上已经挂上了白色绢花,唐玉山和杨君兰的遗体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并排停放在前厅正中,旁边笼着个火盆,地上摆着一摞黄纸。 唐武躺在骗角落一些,泓澄正低着头为他一点点擦拭身体,见离善朴进来,抹着眼泪起身行礼。 离善朴跪在地上,捏起黄纸放进火盆中,像十七年前母亲过世那夜一样,以人子之礼为唐玉山和杨君兰守夜。 夜深人静,外面渐渐下起雨来。 前厅的门大开着,凉风卷着水汽吹进厅内,吹的火盆里的炭块红的更加耀眼,火苗卷着烧黑的黄纸窜起一尺多高。 天明时分,庭院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离善朴缓缓挪动着身体转头向外望,只见门仆撑着伞,引着梁王的特使向前厅走来。 泓澄僵直地起身,上前与门仆一起扶起离善朴。 特使看着厅内停放着遗体没有入内,站在门外客套了几句请大人节哀之类的废话,双手呈上梁王的手书便躬身退去了。 离善朴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目光随着文字上下扫动,苍白疲惫的面色越发冷沉,刺骨的寒意从他心底绵延到四肢百骸。 他仅存的一丝的热情,甚至对梁王的愤怒都瞬间被抽空,留下的只有心灰意冷和永生不愿相见的决绝。 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离善朴转身走到唐玉山和杨君兰的遗体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空洞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 “去牢里把陆逢时带出来,备车,去从栖山。” 离府门前的街上除了巡街的差役外鲜少有行人,萼州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百姓们虽有惊无险,却心有余悸,从北门外返回家中后不敢随意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囚车,陆逢时被锁在车内,脖颈、手脚都用铁链拴着,蒙乱的头发被雨淋的贴在脸上,看不出表情。 泓澄昨日亲眼见识到他的阴毒,担心路上出事,亲自搜过他的嘴里和全身甚至头发,又从府中挑选了八个武功最好的侍卫,愧疚地垂着头等在门口。 离善朴手里撑着那把绘着兰花的油纸伞走到门口,回身望了眼卧房的方向,转回头道:“泓澄,你留在府上,不必跟着去了。” “公子”,泓澄急切地抬眼,噗通一声跪在雨水中,“是属下失职,昨日要不是唐武……” 他不由得哽咽,眼圈瞬间红了,“属下任凭公子治罪!” 即便离善朴早就派人查了陆逢时的底细,知道此人阴毒,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铠甲里装了暗器。 他伸手扶起泓澄,轻叹了一声,“不说这些了,我不怪你,你留在府上照看着棣儿,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东门外,兵士们冒雨清理堆积如山的尸体,将阵亡将士的姓名登记在册。 从栖山南麓,雨水冲刷着血水沿着石阶流下,山间草木原有的醇香被血腥气所掩盖。 两个侍卫登上石阶,用剑柄拨开被射的像刺猬一般的马家军的尸体,为离善朴开出一条路来。 北面主峰的树木枝繁叶茂,晶莹的雨滴沿着枝叶滑落到草地上,把草叶洗的绿油油的。 离善朴上次被人用步辇抬上来时,树叶还是小小的一片,草也没有长的这么长,才没过多久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不远处立着的钉墙上挂着两快黑乎乎的干肉,头发像一团黑泥一样粘在墙上,头骨被钢钉穿透,外面包着一层皱巴巴的皮,早已经看不出五官。 或许是秃鹫和蛆虫也嫌弃,不愿来光顾了。 离善朴冷漠地抬手,侍卫们学着当日从栖山弟兄的样子,把陆逢时拖拽到钉墙下,举到半空中。 从干肉上解下铁环扣在他双手上,一松手,陆逢时的身体向钉墙上荡去。 背后有两块干肉挡着,陆逢时身上的伤口不足半寸,他自知必死,不挣扎也不言语,咬紧牙冠忍着痛,阴寒的眼中没有一丝恐惧与屈服,全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离善朴一步步逼近陆逢时,眼中的恨意迸出,惨白的脸颊涌上一抹赤红。 他摆手示意侍卫高高拎起陆逢时的双腿,在侍卫松手的那一刹那,他猛地一脚踹向陆逢时的心口,飞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雪白的素服。 两块干肉前结结实实地挂上了一具新尸,脑浆迸裂,眼球滚落,血水伴着雨水顺着钉墙哗哗地流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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