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缨担心他俩受伤,慌地出来阻止,但今日是喜日,她便以团扇掩面。 不料刚出来,手中的团扇便被李星回的刀气划破,未等到李星回的却扇诗,却先让他见到了真容。 卫尊头晕脑胀,这个女儿怎么独自跑出来,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他身子歪了歪,一旁的李元青赶紧扶住他。 唉!他的三个女儿都恨嫁。 人群后面的那名布衣男子瞅着卫长缨出神,眼中若有所思,檀冲瞧了他一眼,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这时候李星回已经冷静下来,但他的眼神始终向着卫长缨,既然不知该怎样按照中原的礼仪,那就按他们北狄的风俗。 他大步向卫长缨走去,满脸的无畏。 然后他挽起卫长缨的手,笑容在他的眉梢,在他的眼角,在他的唇边一一绽开,明媚耀眼。 “长缨。” 瞬时卫长缨心中大恸,他居然认出了自己。 但这个时候没有他们说话的时间。 卫尊回过神,拱手向围观众人行礼,道:“诸位,今日是我卫尊嫁三女,特让犬子拦门与诸位共庆。”卫尊只能把事往自己身上揽,这样总比他继子故意为难女婿要好听些。 说着,他的眼神去寻找张击衣,张击衣知他的用意,也只得拱手向众人行礼。 卫长缨和李星回对视一眼,此时卫长缨已出尚书府,断无法再进去,只能在此拜别父亲。 她拉着李星回双膝跪在卫尊和李元青的面前,道:“阿爷,阿娘,女儿就要去了,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请阿爷与阿娘保重身体!” 两人双双磕了三个头。 直到此时卫尊终于忍不住红了眼,他为了娶李元青,这一生亏待卫长缨许多,如今大女儿嫁人了,虽说还在京畿,但嫁了人就不是卫家的人,她必须以夫家为主,也不可能经常回娘家来。 “岳父大人,子婿定会好好照顾长缨,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李星回满脸诚恳。 “快起来,你俩快起来。”卫尊伸手去搀扶二人。 卫长缨和李星回起了身,小珠将一把花蝶竹柄小团扇递给卫长缨,卫长缨便又用小团扇挡住脸。 “阿爷,阿娘。” 只听两声娇喊,朱律挽着卫长绡,王琅琊挽着卫长绫也从门里跑出来,他们四人其实早在门里偷看,见到卫长缨和李星回拜别,索性也出来了。 两对夫妻不甘落后,遂也在众人面前拜别。 “长缨。”李星回喜孜孜,满脸光芒灿烂,这是他最感到幸福而又幸运的一天,他捡到人间至高无上的珍宝。 他扶着卫长缨的手,将她缓缓引向喜车。 围观的众人赶紧让开路。 在喜车前,李星回俯下身,按照北狄人的婚俗伸出双手。“长缨,你踏在我的手心上喜车。”踩在夫婿的手里上马,既能试出夫婿的力气,又意喻着在一个家庭里她的地位是尊崇的。 在茫茫草原上,一个男人力气大,才能养更多的牛羊,也才能照顾好一家人。 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托不起,他是无法驯服牛羊,更无法去对付那草原上的群狼。 “嗯。” 卫长缨没有迟疑,既然李星回让她踩他的手上去,那就如他的意思。 小小的脚落在李星回的手心里,他一点都不觉得重,很轻很轻,轻得他几乎一点力气都不用。 卫长缨成功地上了喜车。 李星回站起身,放下喜车的帘子,向卫尊和李元青拜了拜,跨上马,便先接亲离开。 很快卫长绡和卫长绫也上了喜车,三支迎亲队伍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围观的老百姓也纷纷散开,卫尊凝望着远方,吐出一口长气,道:“三个女儿都嫁出去,尚书府空了。” 李元青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平日嫌两个女儿闹,现在走了竟是十分难舍,真应再留上一两年出阁。“咦!击衣呢?” 她环顾四周,竟没有看到张击衣,原来在李星回迎走卫长缨后,张击衣便悄悄离开了。 卫尊叹了一口气,道:“进去吧。”他感受到繁华后的冷清,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此时只能恨自己命中无子,若是有个亲生子也不会如此。 他转身进门,在大门前又忍不住回头,正好看到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背影。 “那,那不是……”卫尊身子仿如筛糠似的颤抖。 “怎么了?”李元青推了他一下。 “我看,看到……” “看到什么?”李元青不解。 “是陛下,他旁边还有一个人,好像是檀冲。” 李元青顺着卫尊手指的方向,依稀看到两个身影,果然其中一人像是昭元帝。“想不到陛下也会亲临尚书府,他这是看得起你,特意来瞧两个外甥女出阁。”李元青不禁喜出望外,觉得有了天大的脸面。 说着,李元青便催卫尊去迎昭元帝来府中吃喜酒。 “不必,陛下是微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就装作没看见就行了,他若想来吃喜酒自会进来。” 李元青想想也是,笑道:“陛下素不喜人打扰,这追上去会惹他不高兴。若他来府里吃喜酒,有个不舒服,我们也难担待。” 府里还有亲朋好友要招待,两夫妇便又转回来。 此时李星回带着迎亲队伍已走出了两三里多地,他们所乘的马是北狄名种,马高大,四蹄跨出远,普通马只有它一半的速度。 他跨在马上,不停地回头看喜车,帘子遮挡住里面如花的容颜,但他还是满脸欢喜。 如果送聘礼那日他就被卫长缨的冷淡和容貌产生退却,那他就不会拥有今日,乃至以后的幸运。 他忍住唇边说话的欲望,只恨不得此时马插双翼赶到长安侯府。 族人们也很开心,低声用北狄语交流,李星回侧耳倾听,他们都在赞美新妇子的美貌,说比大阏氏还要美好多。 他们所说的大阏氏是清玉公主,也是大周最美丽的公主,当初北狄和大周议和休战时,单于听闻清玉公主的美貌,将清玉公主和亲作为条件,只要清玉公主到马上休战。 确实,清玉公主非常美貌,她一到北狄便得到单于的宠幸,还废掉原来的大阏氏,立清玉公主为北狄大阏氏,十年宠兴不衰。 那日李星回在尚书府见到卫长缨,虽也知晓她故意扮丑,但并不知她会如此美,心中益想益高兴,差不多就笑出声。 “你一直以为不喜美色,可现在你还不是快乐得紧!”他暗自嘲笑自己。 酉时中抵达长安侯府,这时天色已暗,夕阳看不到影,只余几片晚霞。 悬挂在门上的大灯笼也燃起灯光,大门外的道路上铺上三条半丈来宽的毡席,这三条毡席是妇女们连日用羊毛织的,还特意染了颜色,五彩斑斓。 按照大周婚俗,新妇子到男方家脚不能着地,必须铺上毡席,此种礼仪称作转席,是祝愿新夫妇前程似锦,传宗接代,幸福美满。 喜车停在毡席前,李星回下马,揭开帘子,卫长缨端坐在里面,用小团扇挡住面颊。 李星回想要偷看团扇后面的容颜,那张脸让他一见难忘,但团扇却将卫长缨的脸完全遮住。 “长缨,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很容易察觉的笑意和欢喜。 卫长缨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莹白如玉的纤手让李星回有一阵不敢握,良久才他鼓起勇气握住那只手,顿觉柔软甜蜜。 下了喜车,两人走在毡席上,很快走到第三条毡席上,这时妇人们将第一条毡席铺在第三条毡席的前面,又将第二条毡席铺在第一条毡席的前面,使他们的脚始终不沾地。 毡席向大门的方向铺呈,卫长缨迈入门里,她好奇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院内张灯结彩,每株树用细线相连,在线上悬挂各式各样的灯笼,照得院落的光景如白日一般明亮。 院落西南角用青色的帐幔搭着帐篷,这张帐篷被称作青庐,是新婚夫妇行礼拜堂之所。 很快毡席铺到青庐门前,在门前放有一张马鞍,马鞍擦得锃亮,能映出人影。 这也是大周婚俗之一,跨马鞍,意喻婚后生活平平安安。 其实跨马鞍和青庐拜堂也并非中原婚俗,在前朝时胡人进入中原,自然也带来胡风,渐渐就成了中原的风俗。后来大周建立后,婚俗也沿袭前朝。 卫长缨提脚跨过马鞍,与李星回携手进入青庐,里面都是李星回的族人。 “新妇子来了。” 大家笑嘻嘻,几名妇人从侧面偷窥卫长缨的容貌,她的侧颜比正面更惊艳,又引起众人的赞叹。 进入青庐后就该行礼拜堂,李星回事先请了傧相颂赞礼,那傧相是个五旬左右的老儒生,国字脸,也算是相貌堂堂。因他住在长安侯府的隔壁,与李星回有来往,李星回索性请他做傧相,又请他妇人教导婚俗。 那傧相伸手示意众人安静,指挥新人面向香案而立。 铺着大红锦缎的香案上燃着香和红烛,正中置有一斗,斗里盛满谷物,谷物里插着松柏枝,枝上系有铜钱。又有一杆秤,秤上挂着一枚小铜镜。 “新人就位。” 妇人们扶着卫长缨就位,忽听得青庐外吵吵嚷嚷,似乎是外面有人起了争执。 李星回一怔,但此时他不方便出去,便向赤骨使了一个眼色。 赤骨会意走出青庐,没一会进来,凑在李星回耳畔,道:“外面有两个人声称是你的朋友,要进来观礼。” “我朋友?”李星回糊涂了。 他来到京畿也就个把来月的时间,还未交得朋友,别人也好像有意躲着他似的。 “他们什么样?” “一个穿着布衣,但仪表出众,不像是普通人;另一个人说话细声细气,但杀气很重,看起来功夫不错。” 李星回略一沉吟,道:“既然他们是来观礼,就请他们进来,应该没有恶意。” 赤骨点头出去,瞬刻之间进来两人,李星回瞧清样子顿时大吃一惊,他正要躬身,那布衣男子便抬手制止他。 “今日路过贵府,见里面在办喜事,想进来观礼,顺便饮杯喜酒,讨讨喜庆。”布衣男子笑道。 “正要行礼。”李星回拱手。 布衣男子环视一周,青庐里挤满人,这些人虽作中原服饰,但从形容上看皆是北狄人,与中原人有不小的差别。 很快,他的眼光落在用团扇遮脸的卫长缨身上,稍作停留,他笑道:“不如由我来作傧相,阁下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李星回伸手作请的姿势。 众人见这布衣男子威武不凡,气度出众,也猜出他不是普通人。 布衣男子唇边一笑,眼角光芒闪动,他大步走到前面,跟在他身后的檀冲也踱到他身旁,手紧紧按在腰间的革带上。 “吉时到了,该行礼了。”布衣男子手肘轻轻蹭了檀冲,示意他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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