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黑暗,只剩下水声轻轻晕动。 “君侯,缨娘,相公来了。”门外传来小珠着急的声音。 顿时屋里的两人都吓了一跳,慌着从浴桶里起身,不料李星回踩了卫长缨的脚,而卫长缨的额头磕在李星回的胸膛上。 “小珠,你带相公去正堂歇息。” 卫长缨吃惊,这深夜里父亲怎会来到女婿家中,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两夫妇点燃蜡烛,穿戴整齐后急急忙忙赶去正堂。 正堂里卫尊一脸严肃,一声不吭,小珠侍立一旁不敢做声。 以卫尊的长辈身份,在深夜亲临女婿家中必是有要事,小珠生性伶俐聪明,她一见卫尊的神色只知是有大事,哪里还敢开口。 “阿爷。” “岳父。” 两夫妇一踏入正堂,卫尊便道:“小珠,你先出去,在门外守着。” 小珠慌地答应,出门后便将门带上。 卫长缨见卫尊屏退小珠,似乎是怕人听到,遂道:“阿爷,发生了什么事?”父女俩之间也不必拐弯抹角,深夜来必是要事,卫长缨干脆开门见山。 她审视着卫尊的神色,卫尊脸色铁青,似有怒意,又似有慌乱。 卫尊也不说话,眼直直地盯着李星回,浓眉俊眼,实在是相貌都高于另两个女婿。 但是,他的出身就是个麻烦啊!可不,这才几日麻烦便来了。 “岳父,可是与我有关?”李星回眼见卫尊只看着自己,便猜测卫尊所来与自己有关。 卫尊叹了一口气,手握拳头,道:“大郎子,这几日你就没听说什么吗?” “听说什么?”卫长缨问道。 李星回有些犯糊涂,他除了晋见昭元帝,便就是呆在侯府里。“岳父,请明说,子婿糊涂。” 卫尊见他神色,心知他未知晓,便道:“前两日起,京畿就有一股流言,说你并不真心归顺大周,而是暗中作北狄的内应,企图与乌桓大单于里应外合灭我大周。” “啊——怎会有如此流言?陛下应该不会相信此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吧?”卫长缨吃了一惊。 “别的事应该不会,但事关江山社稷,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卫尊对女儿的态度不满,这可不是小事,只要沾上就是诛灭九族的大事。 “岳父,那我明日就进宫见陛下,向他表明决无二心。”李星回也觉突然。 卫尊摆手,盯了李星回一眼,道:“此事说不清,你越解释越黑,没人会相信你。” “阿爷,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卫尊又叹了一口气,道:“什么都做不了,听天由命吧。” 伴君如伴虎,即使他身为昭元帝的姐夫,但他一生敬小慎微,就怕犯错被人揪住把柄,一招行错,全盘皆输。当初他反对这门婚事的原因就在此,那是将全族人的身家性命都放在李星回身上。 “阿爷,我不信陛下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这些流言属实。” 李星回也点头,道:“陛下是贤明之君,定不会相信。” 卫尊见他俩还在大意,气得甩袖子,怒道:“你俩真是……”他原想骂两人无知无畏,天子的心可不是普通人能揣测,瞬间是风,瞬间是雨,这天下人的性命都在天子的一念之间。 “算了算了,你俩也不懂这官场险恶。” 卫尊认命地闭上眼。 他努力耕耘官场几十年,才有这尚书仆射之位,在京畿赢得了这份家业,只怕转眼就要拱手送人,甚至还要送掉身家性命。 “阿爷,这股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卫长缨感到奇怪。 “咱府里的下人在市井听到的,说就是传了几日,很多人都听说了,只怕很快就会传到陛下耳中。” 一句话似乎是提醒卫尊,他毕竟老谋深算,空穴来风,必有缘由,盯着李星回道:“大郎子,这几日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卫长缨和李星回对视一眼,他们只和齐国夫人郦君月发生过不快。 “阿爷,前两日我们遇到齐国夫人,因为马车的事发生争执。” “那是了,齐国夫人刁蛮任性,自恃陛下宠爱,在京畿横行霸道。大郎子,你与她发生不快,她暗中令人放出这些流言,这种行事确像她所为。” “阿爷,那我们既知道是齐国夫人所为,那可否禀报给陛下?” 卫尊摇头,道:“不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陛下也未必会信。” “只要找到流言的源头,就可以证实究竟是何人所为。”李星回心中也倾向是齐国夫人所为,但他不解为何齐国夫人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这一个个追查起来也不是短时间,何况传到陛下耳中就是片刻的事。” 卫尊再次摇头,他不赞成追查的办法,耗时日不说,也不一定有用,如若对方不认,也拿他们没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 卫长缨心领神会,立即道:“阿爷,你是说我们直接找齐国夫人吗?” “去赔个罪道个歉。” 卫长缨瞅了李星回一眼,他紧抿着嘴唇,便道:“阿爷,我和阿郎知道怎么做了。” “那行,你们两个好自斟酌,这可不是小事,是杀头的大事。这样,你们去赔罪稳住齐国夫人,探探她的口气,我这边也派人查流言的源头,双管齐下。” 夜很深,卫尊不敢再呆,他也是找了借口出来,未免将此事告诉李元青,不然李元青准会闹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也晚了,你阿娘还在府里等我,我现在要赶回去,就不说多。” 两人送卫尊出门,李星回扶他上马车,一直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长缨,是我连累你,连累岳父。”李星回抓住卫长缨的手。 “我们夫妻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明日我就向齐国夫人负荆请罪,请求她的原谅。”李星回明白卫尊的顾虑,只要这流言传到昭元帝的耳中,那将大祸临头。 “明日我和你一起去见齐国夫人。” “长缨,你还是不要去。” “我当然要去,我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别担心那齐国夫人会让我难堪,无论她说什么,我们可不是要照做。” 卫长缨握住李星回的手,他们有太多要保护和照顾的人,如果他们一旦出事,被牵连的人就会数不胜数,那时血流成河。 既然要去赔罪,自然得备礼物,卫长缨打开自己的嫁妆箱子,但看来看去所有物品都不够珍贵,这表达不出致歉的诚意。 思来想去,卫长缨便从墙壁取下柳之元《菊花赋》真迹。 “不可。”李星回赶紧阻止她。 这是卫长缨生母的遗物,且又是书法大家柳之元的真迹,价值连城。 “阿郎,现在事关我们族人的生死,这《菊花赋》虽贵重,但永不及人命重。”说着,卫长缨推开李星回的手,将《菊花赋》卷起,用布袋封好。 李星回看着她,眼圈泛红,唇边千言万语却是一句都说不出。 大恩不言谢。 卫长缨的这份恩情,他会刻在骨子里,终生想着报答她。 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那都表达不出他的感激和折服。 清晨,夫妇俩乘马车赶往齐国夫人府上。卫长缨拂开帘子,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她笑道:“阿郎你看,太阳出来了。”
第15章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在齐国夫人府前停下,李星回扶着卫长缨下马车,两人才只走出一两步便被几名仆从拦下,这几名仆从皆清一色的红色襕袍,身形高挑,模样都有几分英俊,但神态之间却是颇为嚣张。 “闲杂人等不许在齐国夫人府前停留,快走。” 他们虽是在喝斥,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卫长缨的面孔上,因此喝斥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李星回向他们抱拳,道:“烦请各位通禀齐国夫人,就说长安侯李星回携夫人卫长缨前来赔罪。” “赔什么罪?齐国夫人不见任何人。”众人依旧无礼,可眼神还是舍不得从卫长缨的面孔上移开,他们自以为齐国夫人美若天仙,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齐国夫人更美的女子。 李星回见他们气焰凌人,便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休得在此喧哗!齐国夫人岂是你们随便见的。”众仆从鼻孔朝天,仍是喝斥他俩离开。 李星回气得火冒三丈,如果按他以前的脾气,这些人只怕早就血溅三尺。可自从突遭变故后,他为人平和许多,也不轻易露出本性。 他握紧拳头,手不由就按在腰间的弯刀上。 卫长缨见他动怒,慌地按住他的手,向那几名仆从道:“我们是来见齐国夫人,若你们阻拦,以后齐国夫人知道此事必会责罚你们。” 齐国夫人在京畿的名声并不好,恃强凌弱,横行霸道,屡次与皇亲贵族发生冲突。其手下的豪奴也仗着齐国夫人,也时常构陷得罪过他们的文武百官。 她这话说出,几名仆从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名稍年长的道:“请长安侯和夫人在此等候,小人就这去通传。” 这些仆从知道自己得罪别人不要紧,可要是惹恼了主子便没好果子吃。 齐国夫人的脾气没人摸得准,那比变天还要捉摸不透,如果真应了卫长缨的说法可是自讨苦吃,索性便进去禀报,那么齐国夫人见与不见,那是齐国夫人的事。 李星回见那仆人进去通传,压低声音道:“长缨,还是你会说话。” 卫长缨嫣然一笑,也低声道:“不是我会说话,是我拿准这些奴仆们的心理,他们欺软怕硬。” “那齐国夫人会见我们吗?” “若那股流言真是齐国夫人所为,她必会见我们。” 两人小声议论,那几名仆从仍是盯着卫长缨看,只见她轻笑嫣然,灿如朝霞,皎若明月,无限风情藏于眼角眉梢。 稍过半晌,门前传来脚步声,见那名通传的仆从出来。 “长安侯,夫人,你们请。”说话间,那仆从的语气也客气许多。 李星回挽着卫长缨的手,从容地从众人中间走过,当他们进门后,外面的仆从的视线还在追随卫长缨的身影,以至于走了很远还能听到他们的赞叹声。 齐国夫人府邸十分豪奢,从正门进来便是一个偌大的空旷庭院,足有两三亩的样子,这个大小差不多是十来户人家的屋子大小了。 府中遍植高大树种,叶茂参天,浓荫密布,走在树下倒也觉阴凉舒适。 卫长缨些微瞧了一眼,这齐国夫人府一眼望不到头,比起王府还要大出不少,雕梁画栋,好几处惊人的布景。 “陛下也是当真宠爱郦贵妃,否则不会给齐国夫人如此殊荣。”卫长缨心下忖道。 要知王府规模也只是百亩大小,齐国夫人府少说也是逾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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