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流过血吗?”卫长缨问道。 “流过,但我不怕疼。”流血是男人常有的事,赤骨完全不畏惧。 卫长缨淡淡一笑,道:“你伸出手来。” 赤骨不解,但还是伸出手,卫长缨从衣袖取下针,向着赤骨的手指刺去,赤骨不及防备,等他抽回手时,中指上已被扎出了血。 血先只是一点,然后越来越多,如珠子滴落下来,一滴、两滴。 “疼吗?” 赤骨咬着唇不回答,很疼,疼到心里。 “十指连心,别看只是针扎出的伤口,那并不是比刀剑伤要疼得轻。拿着针的人,是时刻准备着要流血,要忍受疼痛,要忍受日日夜夜重复的劳动。若非对那个人有情,她又怎心甘情愿?怎又有如此的毅力?也许这样的情看着是淡淡的,但却是天长日久的,它能汇成河,流经千万里。” 赤骨叹了一口气,道:“夫人,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好像又没明白。”他甩了甩头,将手中的靴子包好,放到自己的衣襟里。 卫长缨看他收下也嘘了一口气,总算完成小珠的托付。 爱上赤骨的人很辛苦,可被赤骨爱上的人很幸运。 “把这个包袱也拿着,里面有换洗的衣物和盘缠,还有小珠做的饼。” 赤骨接了过来,道:“夫人,保重。”他不再说什么,跨上马,手一扬鞭,那马便飞奔而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卫长缨看着远方,眼中一片雾茫茫,但却似乎看到辽阔的大草原。 “他到底有多欢喜清玉公主,才不能对小珠说一声谢谢。”卫长缨喃喃低语。 肩上突然一热,仿佛火在燃烧,卫长缨回头一看,却是李星回,他的手正搭在自己肩上。 “长缨,我要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为什么道歉?道什么歉?”卫长缨被他弄糊涂了。 李星回一脸正色,道:“刚才我听到你对赤骨说的那些话,所以我感到很羞愧,因为我曾暗中怪过你,认为你只要缝衣就不理睬我,对我视而不见,说的话充耳不闻。你说,我是不是太小心眼,明明你是在我为我缝衣,我却还在怪你。” 卫长缨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柔声道:“阿郎,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妻子的责任。” 李星回抓住她的手,将每根手指掰开看。 “你怎么了?” “看看有没有指头被针扎伤?我好给你上药。” 卫长缨笑着摇头,道:“哪有针扎伤就上药的?” 针扎伤的伤口很小,在止血后,那伤口就几乎找不到了。 李星回在她的手指头上没找到伤口,但摸到了茧,茧不厚,很小,但这样美丽的手,却会在将来有越来越厚的茧,他不忍心。 “以后不要给我做衣裳。” “不,我才不把这个机会让给别的女子,让你穿着我做的衣裳,无论在哪里都会想着我。” “即使不穿你做的衣裳,我也会想着你。” 卫长缨倚在他的胸前,人生最幸运的事莫不过于两情相悦。 可如果自己是小珠,那自己会怎样呢。 如果是李星回,他又会是怎样呢? “阿郎,是如果,如果,你中意的人不中意你,你会怎样?”卫长缨一问完就笑出声。 “我啊!嘿嘿,要是长缨不中意我,如果是在北狄,我就动手抢。” “啊——你还动手抢?那你在北狄,你抢过多少女子?”卫长缨捂着唇笑。 “一个都没抢过。” 卫长缨抿着唇笑,道:“那如果在中原,你会怎样?” “死缠烂打。” “你真是无赖!” “嗯,我是无赖,要赖你一生。” 两人正在说笑,全然没听到马蹄声在靠近。 “大阿姊,大姊夫。” 来的人是卫长绫和王琅琊,两人骑马而来。 “长绫,三妹夫。”卫长缨赶紧打招呼,迎二人进府。 几人在正堂坐定,卫长缨着手煮茶,卫长绫瞧着她亲手煮茶,便道:“大阿姊,你这府里还是得请几个婢女,不然什么活都得你亲自动手。” 府中有仆从,但除了小珠外皆是北狄人,他们并不懂煮茶,甚至也不会做中原的饮食。 卫长缨没强求他们学习,尊重各人饮食习性,让他们如有归家之感。 不过请几个婢女也没必要,李星回也不怎么饮茶,统共就她与小珠两人饮茶。 卫长绫饮了一口茶,又道:“大阿姊,太后寿辰即至,诰命皆去宫中祝寿献艺,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有打算,没考虑这个事。”卫长缨直言,她每日忙着缝衣,哪有工夫考虑献艺。 “你知道吗?郦君月被太后特赦免除面壁思过,她为了给太后祝寿,已经请了西域舞姬教习她舞蹈,看样子是想压到你。” “压倒我?” “对啊!你和大姊夫让她吃了那么大的亏,她恨死你们俩。而且我还听说,她还在找相貌和功夫都胜过大姊夫十分的男人。”说着,卫长绫先笑坏了。 李星回面上发热,道:“其实,阿兄就比我强。” 说出这句话时,李星回着实有几分嫉妒,若论相貌,张击衣是要胜过他,这是不用争议的事。 像是提醒了卫长绫,卫长绫放下手中的茶碗,道:“你们说,郦君月不会把阿兄找出来吧?我才不许阿兄帮着她,阿兄要是帮她,就是和我们卫家作对。” 卫长绫和卫长绡也受过郦君月的气,两姊妹当时因为和郦君月同时看中一枝珠钗,那郦君月仗着财大气粗,硬生生地抢走珠钗。 后来两姐妹回来后向李元青诉苦,但李元青也不敢得罪郦君月,毕竟郦君月的靠山是郦贵妃。 “阿兄不会做这种无聊事,郦君月也未必能找到阿兄。”卫长缨给她碗中盛茶。 “难讲!这个阿兄谁都不了解他,古里古怪,不知他回来是干嘛?我反正感觉,他说不定会和郦君月一路。” 卫长缨摇头,道:“不会的,阿兄不是那种人,他没理由帮着外人对付我们。” “那就好,如果他敢和郦君月一路,我就不认他这个阿兄。这郦君月在府里面壁思过的这些天,咱们京畿的猫儿狗儿都多了,不然平日里猫儿狗儿哪敢出来,都被她吓跑了。” 卫长绫极厌恶郦君月,这京畿出色的男人都做了尚书府的女婿,那郦君月只怕是寻不出更出色的男人了。 “大阿姊,王琅琊说,我们单个的献艺恐怕不起眼,最好的是集体一起献艺。所以,今日来找你们,我们商量出个什么样的才艺。” 这倒是,魏国公的夫人是天下第一才女,太子太傅的夫人是国棋圣手,江中王的王妃是知名琴师,等等。 “长绡她的意见如何?” “二阿姊也赞成,不然我们单打独斗,怎么能胜过她们?她本来要来,只是她府里有几个刺头,她要平了那几根刺。” 卫长缨点头,天下出色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这些是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只怕卫家的三个女儿在那些人面前都如尘泥一般不起眼。 “既然是集体,那就让三个男人一起参与吧。”卫长缨笑道。 瞬时李星回和王琅琊对视一眼,唇边皆有话,但又都没有说,这时候是女人在拿主意,他们只有听着的份。 “好,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六个人,声势浩大,准能把那些什么魏国公夫人,太傅夫人,江中王妃给压下去,好好地出风头。”卫长绫喜得拍手。 “那要表演什么才艺?” 这才是难事。 两姊妹都陷入沉思中,双眉蹙起。 王琅琊挠了发丝,道:“太后大概什么才艺都看过,只有表演她没见过的,我建议是表演北狄风格的舞蹈,这种太后没见过,必定可以先声夺人。” “行,就这么办,大姊夫,就要看你了。” “压力好大。”李星回笑起来。 “这事就交给大姊夫去想,好了,我们夫妇出来半天要回去了。”卫长绫起了身。 送走卫长绫和王琅琊后,李星回便在屋里苦思冥想,卫长绫交待给他的可不是一个好差事。 “不急,太后寿辰还有一段日子,你慢慢想。” “那今日就不想了。”说了不想,但李星回还是蹙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还在想?”卫长缨在他身畔坐下来。 李星回忽然笑起来,道:“我在想,阿兄会不会……” “阿兄不会的,就算是阿兄,我觉得还是你俊。” 张击衣是传统下的审美,但李星回带来的异域粗犷风却是极具冲击力,让人眼前一亮。 “长缨,那是你觉得。嗯,我好像在嫉妒阿兄,甚至还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那日迎亲时,若不是我气力大过阿兄,我早就败给阿兄了。” 卫长缨笑着摇头,道:“我想,你的这些感慨,阿兄肯定也有。这其实是好事,你们成为各自的对手,就会起到督促对方的用处。” “我,好像在盼望,与阿兄再打一场。”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珠的声音随后响起。 “缨娘,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宣你进宫,辇车就在外面等着,让你快点去。” 顿时两夫妇面面相觑,卫长缨甚是奇怪,太后怎会宣自己进宫,况且自己与太后又是素未蒙面。 “长缨,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留在家里好好想献艺的事,难道你还担心太后会害我不成?” 卫长缨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理了发丝,出了大门,果然见一架辇车,辇车旁有几名着宫装的宫女。 “你就是长安侯夫人卫长缨?” 卫长缨点头。 “请上车。”几名宫女几乎没有废话,神色严肃,真是一个字眼也不肯多说。 卫长缨踏上辇车,她掀开帘子正欲进去,李星回就叫了她一声,卫长缨回过头,轻轻地挥了挥手。“我过会就回来了。”
第27章 何太后住在静心殿,她是昭元帝的生母,原来只是先帝的九嫔之一,但昭元帝登基后,直接从九嫔成为太后,并受封端康静德皇后。 卫长缨随在宫女的身后,缓缓走向静心殿。 这是她第一次入宫,知宫中规矩多,因此也不敢乱看。 “进去吧。” 卫长缨踏入静心殿,目光向上,眼神迅速掠过,又微微向下。虽然只是一瞥,她已经瞧到了坐在连榻上的人。 坐在中间连榻的是名年约六旬的妇人,发丝如雪,但面上却无一条皱纹,光滑细腻,卫长缨猜测这便是何太后。 连榻的左右两侧,各有月牙几子,另有两名女子坐在那里,但卫长缨来不及瞧清模样。 “妾卫长缨拜见太后。”卫长缨依女子礼仪弯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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