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张击衣居然因为郦君月将她拒之门外,显然是早就吩咐过的。 “去和张郎君说,若他不见我,我便不做他的妹妹。” 众仆从一脸为难,其中一名仆从小声耳语,然后便跑进门内。稍过一阵,那仆从又出来,道:“长安侯夫人,里面请。” 卫长缨走了进去,沿着曲桥往前,两侧的湖面波光粼粼,一艘小船划了过来。 船上站着两个人,卫长缨眼尖,一眼看出张击衣,张击衣身畔有名女子,几乎比他矮一个头,虽瞧不到脸,但卫长缨猜测是郦君月。 卫长缨没有呼唤,而是耐心地等待小船靠近。 微风拂动,波浪轻轻拍打着湖岸,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 小船终于靠岸。 那女子先下了船,和卫长缨打了一个照面。 “卫长缨,你想不到我在这里吧?” 这女子果然是郦君月,她对卫长缨的到来并不感到惊奇,语气中颇为挑衅。 卫长缨没有说话,虽然猜到但还是意外。 “长缨。”张击衣走来,他满面笑容,似乎是忘记把卫长缨拒之门外。“你一个人来的?李星回没陪你来?” “阿兄,我想单独和你说些话。” “卫长缨,你不必背着我说,我猜得到你要说什么。我说过我会找到一个比李星回相貌和功夫强的人,你看我是不是找到了?”郦君月用手指绞着耳畔的一缕发丝,然后又放开。 “齐国夫人,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一点都不无聊,是你输不起。” 卫长缨实在不愿意理睬郦君月,向张击衣道:“阿兄,你方便吗?我说几句话就走。” “好,你跟我来。”说着,张击衣抓起卫长缨的手臂,卫长缨只觉眼前一花,身子腾空而起,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落在小船里。 张击衣拾起竹篙插入水中,霎时小船离岸几丈远。 船行到湖中央,张击衣放下竹篙,在卫长缨对面坐下来。 “说吧,什么事?” 卫长缨一直在想要怎么开口,以什么样的说辞才不会让张击衣反感,他们的感情已不是三年前。 “怎么不说了?我等着听。” “阿兄,你认识郦贵妃吗?”卫长缨探他的口气。 张击衣一怔,道:“认识,这又如何?” “那个你暗中来往的女子是郦贵妃吗?”卫长缨只能开门见山。 “长缨,回去好好做你的长安侯夫人,其他的事不用管,尤其是我的事不用管,你没任何立场管我的事。”张击衣双手忽然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卫长缨见他又生气,便知猜测属实,道:“阿兄,有些话你不爱听,可我必须要说……” “既然知道我不爱听,你就不必说,说了我真不能把你当妹妹。” 张击衣话说到这个份上,卫长缨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了,也许他们之间的情义早在三年前张击衣去东华岛时就淡了。 她笑了笑,甩了甩头,道:“阿兄,我希望你离开京畿,不要报仇,就算你把郦贵妃当成报仇的踏脚石,你也不会成功,反而只会误了性命。” “长缨。”张击衣的拳头重重击在船板上,船板被砸出一个大洞,湖水立即涌了进来。 “抱歉,阿兄。” “不要再叫我阿兄,卫长缨,此后我不是你阿兄。”张击衣压低声音,但每个字眼都充满难以抑制的愤怒。 小船里的水越来越多,两人的脚都泡在水中,但两人都没动。 渐渐船里的水满了,船开始下沉,张击衣抓起竹篙扔到湖面上,另一手抓起卫长缨,凌空跃起,脚尖在竹篙上点过,再次便跃到了湖岸。 “走。”张击衣背对卫长缨。 卫长缨咬着嘴唇,转身向曲桥走去,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她知道了吗?”郦君月站在张击衣的身后。 “知道了。” “那你想怎样?你和我阿姊的关系要被外人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所以,你要尽快杀了卫长缨,免得她说出去,这样你才能留下命。” 张击衣折下面前的一根柳枝,如果真要杀人灭口,那被杀的绝不是卫长缨,而是……
第29章 直到夜里李星回才回来,原来昭元帝已知晓他们去了养马场,这让卫长缨心生惶恐,昭元帝随时随刻都知道他们的动向,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昭元帝。 好像任何地方都有昭元帝的耳目,这让卫长缨不禁怀疑昭元帝是否已经知晓张击衣和郦贵妃暗渡陈仓。 卫长缨想着找李元青商量,但李元青顶多也只是劝张击衣,也无其他法子。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人多嘴杂,多一个人知道多就几分风险。 当然更不可能告诉父亲,依父亲的性子只怕会大义灭亲。 “阿兄不能再留在京畿,必须把他送得远远的,最好不能回来。” 李星回醒过来,一睁眼便发现卫长缨若有所思。“长缨,你没睡吗?”他坐起了身,窗外犹黑。 “睡不着。” “在想什么事?” “我在想阿兄。” 李星回抓了抓耳朵,道:“你想阿兄做什么?” 卫长缨咬了咬牙,也坐起身,道:“阿郎,我们想个法子把阿兄送走,最好是把他送到很远的地方,不让他回京畿。” “为什么?”李星回被她弄糊涂了。 “他回来就是寻思报仇,我不想他丢了命,所以我要把他送走。” 李星回看着她眼中的急切之色,道:“长缨,你好关心阿兄!可是阿兄那么容易就走吗?” “所以我们要想法子。对了,上次天女散花你只用了一粒,还有两粒,我们把阿兄迷晕了,放到马车上,然后我们去西域,或者去东华岛。” 李星回瞧着她快急得火烧眉毛,安慰道:“那去西域,西域有好马,我正想去寻几匹好马回来。” “行,就这么办,明日我们去阿兄府上,骗他出来,然后你用天女散花把他迷晕,或者你干脆把他打晕,等他晕了我们就给他上铁链,放到马车里去西域。” 李星回听得哈哈大笑,道:“长缨,你别太高估我了,说不定是我被阿兄打晕了。” “不管,你帮我把阿兄弄晕,他真不能再呆在京畿,以他的性子迟早会把命丢掉。我和阿娘都不指望他能出人头地,只要他平平安安,娶妻生子就行了。” “长缨,你虽是为阿兄好,但你不怕阿兄会因此恨你吗?” 卫长缨重重地一怔,其实张击衣已经恨上她,半晌道:“那也没法子了,他要恨就让他恨吧,总比让他送了命好。” “或者不用送走阿兄,如果阿兄成亲了,他就不会想着报仇。你看我和你成亲了,我就会顾着你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李星回出主意。 事情哪有李星回想的那样简单,张击衣是能娶郦容华的吗?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卫长缨想都不敢想。 “假若娶的是不中意的女子,那阿兄会对她有责任感吗?” 这个问题把李星回问住,他想了半天,道:“应该有的吧,那是他的妻子。” “还是把他送走吧,一了百了。” “长缨,太后寿辰怎么办?” “管不了这么多了。” 天还未亮,两人又躺下歇息,卫长缨仍是睡不着,即使把张击衣送到西域,难道自己要留在西域看着他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清晨时安平侯夫妇和永宁侯夫妇便来了,先排练几日,把姿势动作弄熟了,再各自府中练习,等到太后寿辰前几日再合练。 李星回在木棍上绑了布条,淋上油和酒点燃,他先试了试,火势很猛,差点烧到头发。 朱律接过火把舞了舞,立即被烟熏得眼睛疼,慌得他把火把又递给王琅琊。 王琅琊一手举起一个火把,他想着李星回跳跃的姿势,深吸一口气凌空而起,耍了几招后,但不料落地时火烧到了襕袍的下摆。 他穿的是丝织之物极易燃,吓得他赶紧在地面上打滚,这才将火熄灭,但是下摆已经烧去一小半,不过好在没烧着里面的亵衣。 卫长绫笑得合不拢嘴,指着王琅琊道:“你在家里是怎么说的?不是说随手的事吗?” 玩火确实需要技巧,火势的大小也要掌控好,然后身体与火的距离也要保持好。 那厢卫长缨试着用灯笼跳舞,谁知灯笼一甩便就烧着了,三姊妹烧了四五个灯笼,王琅琊也不甘示弱地揶揄卫长绫。 这种情形是没法子排练,众人只好先回府,等练到不烧灯笼,不烧头发、衣裳,不熏眼了再来一起排练。 送走众人后,卫长缨回到屋里,从柜中取出了一只锦盒,这里面装的是张击衣送给她的天女散花,上次在丹丘山中用去一粒,还剩下两粒。 用张击衣送自己的东西来对付他,好像特别地卑鄙。 李星回进屋便瞧到她对着天女散花出神,他的手按在卫长缨的肩上。“长缨,你想好了要这样做?” “没有别的法子。”卫长缨叹了一口气。 “阿兄会与你决裂。” “那随他。” “你对阿兄真好,我都快嫉妒了。” 卫长缨伸手抚上他的面颊,粗糙的皮肤蹭得手心有微微的疼意,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不成功,我也算为阿兄尽力了。” 李星回点头,握住她的双手道:“长缨,我们现在就去。” “嗯。”卫长缨将两粒天女散花都藏在袖中,道:“我们尽量不要和阿兄打,最好趁他不备用天女散花,到时你看我的眼色,如果看到我打眼色,你便闭住气。” 卫长缨想好,如果太后寿辰前走不了,便将张击衣关在府里的塔楼里,待太后寿辰后便前往西域。 午时稍过,两人驾马车赶往城南烟波斋,卫长缨原以为仆从会拦住自己不让进,不料这次守门的仆从一见到卫长缨便请她入内,与昨日的拒之门外形成天壤之别。 仆从引领他俩去正堂,没想到张击衣已经在这里。 他在煮茶。 见到卫长缨后,张击衣好像忘记昨日发生的事,道:“长缨,李星回,用雪山上的菊花制作的茶,清热解火,坐下来品尝。” 卫长缨不知张击衣是何想法,但以不动应万动,以不变应万变,她也不提起昨日的事。 碗里的茶水呈金黄色,甚是清亮,她端起闻了闻,确实有股菊花的清香,便饮了一小口。 忽然瞧到正堂的几扇窗大开,卫长缨便想找借口关上,以免影响天女散花的效果,而且这正堂四面都是窗子,外面是湖,非常通风,天女散花的迷烟很容易就被风吹走。 “阿兄,我颇觉冷,想把窗掩上。” 这时候就是暮春与初夏的交接之时,天气不冷,卫长缨说出来时只担心张击衣不信,或者看出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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