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两日时间,当季绾再次踏在京城的土地上时,到了自己熟悉的地盘,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的。 季绾哼着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到了家门口,在街角跟周沐白分手道别,她朝周沐白郑重拱手,“感谢大人多日来的照拂,小臣已经到家,大人明日再见。” “嗯哼。”周沐白清了清嗓子,“明日,不用见。” “不用见?”季绾抬起头。 “放你一日假。”周沐白沉声回。 季绾心头一笑,还有这等天大的好事呢?周沐白可以啊,这是良心大发了。 她忙拱手,“小臣谢大人赐假。” 周沐白只垂眸淡淡看着季绾,并未在说话。 季绾抬起头,“大人,那小臣,就归家了。” “嗯。”周沐白点头。 季绾得令,提了提肩膀上的包袱,拽着自己的马,便往街头走去。 周沐白看着季绾消失的身影,不禁凝神沉思起来。 那个身影,似乎很像一个,故去的人。 “爷,我们现在要去哪?” 赵顺看到周沐白发了半天的愣,在身后轻声问着。 周沐白听到赵顺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方才反应过来,他朝他一皱眉,“回府。” 说着转身朝周府走去。 赵顺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对着小季大人走的时候,也不是这副表情啊,爷最近变脸也忒快了些。 季府内。 “季柳氏,小爷我回来了!” 季绾在门口大喝一声,惊得整个院子都响动起来。 管家老刘第一个出来,见到季绾瘦了一圈,又黑了一个度,差点没认出来。 “公子?” 季绾看着老刘那表情,“难不成我成别家公子了?” “哦,不不不。”老刘忙摆手,“就是您这肤色...” “哎哟喂,啧啧,这哪来黑铁蛋上咱家来了。” 柳氏风光旖旎地摇着团扇,从内院走过来,见到季绾险些没敢认。 “不是吧?”她搓了搓自己的脸,“我真的变得这么黑?” 柳氏上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季绾,一蹙眉,朝内叫嚷一声,“晴翠,快点叫人备水,另外把我那个活色生香沐浴膏准备两罐,还有潘家斋的头油,海家斋的面乳,都备上啊,还有那个香香阁新作的云锦服来两套,一套要里衣,一套外衣哈。” “活色生香沐浴膏?头油?面乳?”季绾扶额,我亲娘啊,我这是出差,我又不是去挖煤,至于吗? 柳氏再一闻季绾,嫌弃地一挥扇子,继续朝内吩咐,“还有,祖家斋的香薰,也要备上。” 季绾归来整个季府上下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看着柳氏一脚把她踹下浴桶,季绾仿佛回想起小时候,自己去外公乡下的庄子上消夏,等再回到柳氏身边的时候,她第一件事就是一脚给她踹下浴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洗个干净。 当她坐在踏月阁里的大浴桶内时,只觉耳边像是生了茧子一样,她回来多长时间,柳氏便念了多长时间。 “晴翠啊,给你家公子好好看看,身上可是多了什么伤啊,疤啊的,可别给我漏了。” “是,夫人。”晴翠小心地应着,在浴室内细细地给季绾擦洗身体。 季绾百无聊赖地靠在浴桶壁上,听着柳氏在屏风后叨叨的没完,她忽然有点想念和周沐白在一起的日子,一天他说的话不超过五十个字,真清净。 梳洗过后,季绾差点都没给自己熏吐了,身上好几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尤其是那个活色生香沐浴膏实在霸道,任是你再脏的身体,都能给你洗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白皙。 柳氏看着出浴过后的季绾,玲珑身段,肌肤胜雪,青丝如瀑,余香袅袅,人间尤物。 满意了,这才是她柳素云的崽嘛。 柳氏又叫人传了膳,两人就在季绾的踏月阁内用。 “小季公子多吃点。”柳氏给季绾夹了一个鸡腿,放进碗中。 季绾低头风卷残云一般,唉,家里的饭,咱就是说,真香! “你再给我剥个虾呗。”她吩咐柳氏。 柳氏也未拒绝,顺着季绾的意思,不多时候,一小盘虾子就剥得利利索索。 季绾几乎是一口一个横扫,柳氏蹙眉,“不是,首辅在外是没给你饭吃嘛,饿成这样?” “我们这不是着急赶路嘛,也没吃啥。”季绾一边吃一边解释。 这几日在常州吃得素净些,她想着周沐白给她一天假,明日去樊楼开开荤才是。 用过膳,天色还未暗下来,柳氏便催着季绾去上床睡觉。 季绾洗过澡,又用过膳,心满意足地躺在自己的雕花楠木大床上。 打了几个滚,她呼出一口气,眨着眼看着帐顶,这才是她该过的日子嘛。 跟着周沐白那个大牲口似的人,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简直都要把她蹉跎死。 周沐白,不知道他现在干啥呢,也跟她一般沐浴用膳吗? 周府书房内。 周沐白坐在桌案前,快速的运笔,将常州行所发之事整理成文,好秘密呈上。 整理好公文,他不经意瞥像桌上那个白玉兔镇纸,夜色之下倍显光滑温润。 他不禁伸出手把玩一番,那白玉兔的主人,不知此刻在做什么? 或许,早已觅得良人归,何当共剪烛吧。 未在多想,更衣盥洗,临睡之前,周沐白脑海当中反复出现王丞被害的那一幕。 他的死法,竟与一人的死法,一模一样。 老师,是你在帮我吗?
第34章 偶遇 茵茵夏日, 一匹骏马飞驰在京城西郊的官道上。 京城西郊山葬着晋国历代功臣名将,皆是于江山设计有功之人。 周沐白牵着马,在众多的陵墓前穿行而过, 来到一凸起的小山包前, 此处风水位置绝佳。 看着眼前的一方墓碑,上面赫然写着, 晋国首辅太傅季盛之陵墓。 周沐白理了理衣冠,跪在地上,行叩首礼。 礼毕过后,他上前除了陵墓前的杂草, 又拾走了周围掉落的树枝和枯叶,清理过后, 变得干净顺眼许多。 周沐白从马上掏出一壶酒,放在季盛的陵墓前。 他为季盛倒了一杯酒, “师父, 他们已经动手,贼寇人在暗,我在明, 但请师父保佑,徒儿早日找出贼人, 以保大晋安危, 亦能告慰您死去的冤魂。” 周沐白站在墓前, 对季盛满是崇敬之情。 晋国前首辅季盛正是他的恩师。 这是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当年在机缘巧合之下,季盛发现了他, 从此便开始对他秘密授课, 从诗书礼仪到权谋政治, 季盛用了十年时间倾囊相授,由此才成就了今日的周沐白。 年仅二十四岁,能够一跃首辅之位,成为大晋国历朝历代以来最年轻的首辅。 可季盛却在在任的最后一日,被离奇杀害,恩师死得不明不白,周沐白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年他在朝为官兢兢业业,一是不想有负恩师所托,匡扶天下,二是他定要找到那个幕后贼人,以告恩师的在天之灵。 一阵风刮过,扬起周沐白的广袖,衬得他神色越发的肃杀。 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绝不! 策马下了山,周沐白未用早膳就跑去吊唁,现下只觉腹中饥饿。 正巧路过樊楼,他放下马进门,此时正值午膳时,堂内熙攘,周沐白巡视一遭想换地方。 小二热情地上前,“这位爷,您想吃点什么,咱们樊楼今日上了特色菜,您来尝个鲜。” 周沐白转身就想往外,“今日人多,改日再来。” 小二哪里肯放过送上门来的生意忙说道,“爷,窗边有一位置,那里清净些。” 周沐白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去,临靠窗的位置,果真清净。 他安然落座,只叫小二上了两三道招牌菜即可。 “爷,这是您的茶,您先慢用,菜马上就来。”小二利索得上了一壶茶。 周沐白慢慢饮着,时不时看向窗外。 “小二!你们这还可还有位置啊?” 季绾踏进堂内,扫视了一圈,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内心轻叹,唉,起晚了,连吃饭都没地方。 小二上前,“这位公子,现下怕是没位置了,不若你稍后再来?” 季绾有些丧气,“那,行吧,改日再吃。” 小二眼瞥见周沐白,灵机一动,“公子,您若是不介意,小的可为您寻一处清净地,与他人拼一桌,您看如何?” 季绾一听拼桌,有点犹豫,“哪里啊?” 小二指着窗边,季绾顺着看过去,正有一位玄衣公子,背对着她,坐在那处,似乎在饮茶等膳食。 “也行。”季绾勉强道,本来就是为了吃口饭,跟谁吃她其实无所谓。 “好嘞,公子稍等。”小二忙跑到那人身前询问,得了允许,又跑到季绾身前。 “公子,窗边那位公子允了。” 说着,小二把季绾引到窗边,对着周沐白道:“爷,就是这位公子与您拼桌。” 季绾站在周沐白身侧,只觉眼熟得很。 她拱手谢道:“谢过这位公子。” 一抬头竟然看到周沐白正转头看她。 “大人!”季绾眼中带着惊诧。 “怎么是你?”周沐白见到季绾出现在这,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小二一看这两个人认识,心里更是高兴,“二位公子认识,那更好,还请稍等,膳食这就来。” 季绾径直坐在周沐白对面,天太热她一把打开毛竹扇,铆劲地扇着。 对着周沐白清风朗月地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吃个饭都能遇上,你说是吧大人。” 周沐白手里捏着茶杯,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只是被茶杯挡着,季绾并未瞧见。 他看着今日的季绾,照比昨日归来时,简直天差地别。 一身白青卷云纹云锦半臂衣,外罩一层素白纱袍,头戴玉冠,衬得她潇洒自然,清新脱俗,十分符合初夏的装扮。 昨日因着赶路有些暗沉的肤色,只过了一日,现下就像是白玉一般透亮无暇。 恰到好处的审美总是叫人赏心悦目,周沐白不可否认,季绾的存在却是能够给人带来赏心悦目的感觉。 周沐白垂下眼眸,随意划过别处。 季绾并未拘谨,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大人,明日,是不是就该考核了啊。” 周沐白放下茶碗,“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就是,嗯,还请大人明日手下留情啊,这顿饭,小臣请。”季绾豪迈的一拍胸脯。 周沐白轻嗤,“手下留情?你请客?我可以视作你提前贿赂朝廷命官。” “大人!”季绾听周沐白这么一说,急了。 “我视大人为朋友,小臣对大人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这样的孺慕之思,请您吃顿饭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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