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烨在听清谢家军三个字后瞬间觉得头晕目眩,背后生出阵阵冷汗。 怪不得! 怪不得他接到谢禾宁的信时还觉得疑惑,他将送来边关的马匹军粮都一一检查过了,的确是有问题,但按照往常路上损耗来看并没有太大波动,只是病马数量比往常多了些。 他当时还以为谢禾宁过于谨慎了些,可万万没想到这一批病马实际在半路上调头去了西北,送到了谢家军手里! 军马和军粮不同,军粮是从两京一十三省收上来的,再由户部负责统理检查。可军马户部只是负责统收,并不负责检查。西北若是出了事,这把火势必要烧到兵部头上。齐永春这老狐狸,算准了战事吃紧的时机不说,还虚晃一枪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外头的天已经整个被乌云遮蔽住,阴风四起,看着像是马上就要下雨了。李昌烨猛然转身,看向身后高处的城楼,离得虽然很远但仍旧能看清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他瞬间心急如焚,将手里的东西一把扔掉,冲着那抹身影跑去。 他听见身后的官员在后面喊着,“殿下,你去哪里啊,马上就要下雨了!” 快点!他要再快一点! 谢禾宁本来站在城楼上看着李昌烨同身边的人讲话,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转身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跑过来。如此一来,她确定了李昌烨早早的便看到了她,是要过来寻她。 看着他快步奔跑的样子,谢禾宁有些担心打算下去迎迎他,尚未下了楼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下来了。 这边李昌烨还没到,那头徐青芜足尖轻点,几个翻身上了城楼,最后一下似乎是力竭了没站稳,踉跄的摔倒谢禾宁面前,忍着疼咬牙说道,“西北兵败,威远将军受了重伤!” 天空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短暂的将周围映照的格外亮堂,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惊雷。李昌烨在那声雷里站定了身,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谢禾宁。 谢禾宁呆呆的望着徐青芜,似乎是没理解他的意思。 大周开国至今,谢家军驻守西北近四十年,从未打过败仗。最最危机的时候。她父亲和祖父只剩下三千兵马,也能从两万敌寇中杀出重围。 她们谢家军被世人称为常胜军,大周战神,有着不败的神话。 她从来没想过父亲会兵败。 从来没有。 暴雨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乐阳公主浑身发抖拉着身旁愣在原地的谢禾宁的手,小声询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李昌烨稳了稳心神,缓步上前揽过谢禾宁的肩膀,“阿宁,你听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威远将军再英勇,他也是个人,不是神......” 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见她这幅模样心中焦急的很,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外面雨下得大,被风一吹虽有遮挡但也难免被淋湿。 谢禾宁眼眶通红,脸上的妆容都被雨水冲刷掉了,她扭头看向徐青芜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不是...那批病马被送到了西北?” 徐青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她浑身颤抖的愈发厉害,声音也哑了下来,“竟是...是我...害了父亲?” 上元节那晚,傅沉舟偷偷调查军马一事被人发现后住在永宁侯府西苑里养伤时,将他得知的消息告诉了谢禾宁。 这批军马是在那晚要动身要送往边关的,想来必然是觉察到被人发现了,才中途掉头送去了西北。 可她明明当时也往常州寄了信,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徐青芜站起身,抚了把脸上的雨水开口道,“你先不要担心,此事蹊跷,朝廷必然是要给出一个交代。永宁侯已经奉旨入宫,现在应当和内阁众人在御前议事。” * 谢禾宁的马车停在永宁侯府门前时,侍卫正在门前等候。 她心里急,脚下的步子也迈不稳,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半湿透了。她慌张的下了车,“怎么样了陈大哥?我父亲可还好?” “四姑娘,我这一路上赶的急现在那边的消息我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将军他这次伤得不轻,已经退回到营地疗养,前线兵马损失严重......” 谢禾宁心口一紧,随之问道,“为何突然受这么重的伤?” 陈侍卫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他四处打量了一圈后谨慎的说道,“将军的饭菜被人动了手脚,一行三位副将也中了招,上战场后没多久许多人连刀都提不动。又不知怎么的那些新到的战马也出了问题,返程的时候口吐白沫全都死掉了。” 谢禾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陈侍卫又说,“谢将军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虽然表面上看着无碍,实际已经是旧疾缠身,这次的事十分凶险他身中数刀,若不是几个副将拼死将他拖了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禾宁知道,这些年父亲征战沙场戍守西北的不易。谢家军四十年来从无败仗,一度成了百姓口中大周王朝的守护神,她也知道,在这样的盛誉下父亲独自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水满则溢,每打一场胜仗就是往将盛满水的缸里再填一杯水,直到这缸再也无力承受溢了出来。 这一次兵败,败掉不仅仅是父亲的荣耀,更是谢家军自建立至今的声名。 她父亲为国效命,尽心尽力。用肉身冲在阵前,使得西北敌寇二十年未曾进犯。他面朝敌人,身后却受到来自自己人的一把冷箭。 谢禾宁心口的楚痛加剧,在这一刻她无比憎恨所谓的世家利益,厌恶他们为了保全自己不惜一切。漫天的雨滴源源不断地砸在地面上,发出阵阵声响,像是无声宣泄着同心中的痛苦。 陈侍卫看向谢禾宁,“将军一回营帐便急忙嘱咐我来给您报信,下毒的人已经杀了,此事不宜声张,他怕姑娘您和夫人在京城遭遇不测,所以特意派我回来将您与夫人接走暂避风头。” 谢洵强撑着回了营帐,在失去意识之前派人给家中报信,他受人毒害横遭祸事却不能声张,他若是报给朝廷有人下毒谋害,那便又是一场浩劫。谢家军功屡屡立功,这些年早就成为了朝中众人的眼中钉,若是一朝除他不成让下毒之人恼羞成怒,恐伤害妻女家人。 谢禾宁红了眼眶,心间满是酸涩委屈,她强撑着问道,“陈大哥,你实话同我说,我父亲伤的如何?” 此话一出,陈侍卫再也绷不住了,这一路以来他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要将消息当面传达给谢禾宁,可一回想自己将军身受重伤血淋淋的从外面被人抬回来时他害怕的只想哭。 他捂着眼睛说道,“我不知道,我这几天日夜兼程才赶回来,那日将军被人抬回来时随行军医说...军医说...将军很有可能撑不过去......” 一阵强风吹来,大雨随之轰然而至,哗哗的落雨声在四周响起,她看见陈侍卫的嘴巴一张一合,可除了雨声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脑海里只是循环着那句, 将军可能撑不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还有一更!
第36章 倒戈 雨下的越发大了, 兵部尚书闻远山和杜维一起撑着伞在殿前等着李昌烨。却见他冒雨前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侍卫。两个人都是脸色苍白,看着魂不守舍。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上前, “殿下,西北兵败这事来的蹊跷, 我怕出什么意外, 便请闻大人一同前来。” 闻远山闷咳了几声,他年纪大了, 自打去年生了病就一直不见好转,兵部的事大多都交给杜维打理。今日他刚一得了消息, 便知道其中必然有古怪, 派人抬了轿子急忙往宫里赶。 他向李昌烨颔首行礼,“殿下,老臣听闻您在边关的这段时日将户部送来的军需都进行了登记,老臣敢问这记录的册子, 殿下可曾带回来?” 李昌烨点点头,“我留了备份在随行侍卫手里。” “那便好, 如此我们便有证据在手, 也好自证清白。” 闻远山的目光落到一旁侍卫打扮的人身上, 尚未开口便见殿内的公公出来传唤。 李昌烨见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去吧,别让父皇和众大臣们就等了。” 一行人移步入内。 隆德帝坐于屏风后的软塌上,听着殿前众人嘈杂的议论声未发一言。 “西北军需皆是由户部筹备,选上了的马匹都是病马, 户部派过去的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人发现?”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崔进最先开口, 谢家军四十年不败的神话被自己人所轻易地摧毁, 气愤的他连折子都没来得及写,直接上前质问齐永春, “往常边关和西北都是在年初将军粮和战马筹备好,送往前线,怎么今年断断续续的送到五月方才送完?常州每年春季战事焦灼,发了不止一封驿报催促,户部一再拖延到底是何居心?” 齐永春泰然自若,看上去像是此事同他并无干系,不紧不慢的说道,“去年一年修长城、治理江南洪涝、兴修水利、以及各个军队军饷哪一项不都是格外超支? 年关户部与内阁清算财政收支时,我便已经表明户部手头紧。也特意请示了内阁缩减内廷开支,可这些总是需要时间的吧?没有时间周转你让我户部如何凭空变出这些钱来?” 崔进继续道,“齐大人莫要转移话题,户部一时之间拿不出钱这只是其次,我们今日要议论的是为何筹备的战马都是病马,这才是导致西北兵败的罪魁祸首。” “崔御史慎言,倘若是我户部从中做手脚,也该在军粮上动手才对。这些马收上来时各个都是龙马精神,强壮有力。我们户部都是文臣,对坐骑这些并不了解,觉得马强壮检查牙口并无问题便送去了兵部,至于后续问题你应该过问兵部才是。 再者说,战场上的事本就变幻莫测,送给边关守卫军的和送往西北谢家军的都是由我户部筹备的,怎么三皇子就能得胜归来,这位传说中的常胜军却兵败了?” “三皇子殿下到!” 就在这时李昌烨带着一行人走进殿来,他们一进来,大殿之中便安静下去。殿内各位大臣沉默地望向他,隆德帝把玩着手上的珠子,透过屏风看见了殿外走进来的那个让他并不觉得亲切的儿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昌烨先行在大殿上冲着屏风后行了礼,“儿臣李昌烨不辱使命,得胜归来,特协同兵部将兵符归还给父皇。” 徐青芜穿着侍卫的衣服安静的站在角落,低着头默不作声。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余光围着殿内打量了许久,终于看见坐在钟太傅身边正在喝茶的永宁侯。 沉默良久后,隆德帝威严的声音自大殿屏风后传来,“嗯,做得好...此事将乃蛮族击退至边境外,你功不可没。”隆德帝手在榻上不经意的拍了几下,继续说道,“你来的正好,朕与诸位大臣有事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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