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拿到它而已。 察觉到这股香气能够缓解他心口的疼痛之症,是在从母后宫中出来的那一天,只是慈安宫眼线众多,他不可能让觅蓝将香囊留给自己,这会带来很多麻烦。 世上很多事情一旦牵涉到私情,就会变得复杂至极,很难如同对待政事一般,公事公办地处理。 正是深谙此理,他才对觅蓝的示好视而不见。 * 嗟叹湖。 迟迟蹲在树底下,在她跟小侍卫约定的地方等了许久。 她特意提前把掌事分配的活儿做完了,告了病假才偷偷溜出来的。 等啊等,直等到夕阳西下,天边渐渐有乌黑的浓云积聚,仿佛随时都有一场大雨倾盆淋下,都没有等来小侍卫的人影。 即便如此,迟迟也没有离去。 她怕小侍卫如约而至,自己却走了,便见不到面了,原本在宫里见上一面就很难,错过了岂不可惜? 所以她选择继续等下去。 只是等了半天,自己都无聊得要长蘑菇了,小侍卫他,怎么还不出现呢? * 此刻,广陵王府。 一座清净的院落无人走动,房门始终紧闭,四周昏黑冷清得可怕。 下人在回廊上悬挂上了几个灯笼,昏黄的光芒将四周照得亮堂了些。 王府管家李叙走到门前,屈指轻敲几下,里面却没有半点回应,他回身叹了口气。 “殿下自打被禁足以来便把自己关在房中饮酒,宿醉了三天三夜,但凡进去的人都被殿下轰出来了,要不是宫中旨意传来,还不知道会把自己关几天。” 李叙的声音透着无奈。 今日一早,宫里有懿旨传来。 乃是太后娘娘解了殿下的禁足,传他进宫觐见,殿下却一直没有动身,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找来姜黄商量该怎么叫醒殿下。 姜黄抱着手臂,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殿下这是还在气头上么?” 主子被关禁闭一事,不难理解。 他们主子近来确是过火了,后宫那种地方,主子身为亲王,怎能不避嫌天天往那处跑呢? 主子虽是官家的亲兄弟,到底君臣有别。 想来官家也是为了规束殿下的言行,小惩大诫,方才下令禁足的吧。 此时,昏暗的室内,一名少年合衣躺在榻上。 他乌发散乱,五官生得十分精致,脸色却极苍白,柔软的唇瓣透出不正常的嫣红之色,长长的睫毛盖在眼下细微抖动着,似乎被某种极不稳定的情绪裹挟。 施见青梦里是七岁那年的雪夜。 那一年他们的亲叔父叛乱,联合内应埋伏在先帝出宫的狩猎途中,截杀了皇子车驾,意欲斩草除根。 在御林军的抵死相护之下,他与彼时已是太子殿下的哥哥,还有一名奶娘堪堪保住一命,流落山野,不得已藏身在山洞之中,躲避反贼的搜捕。 那时,他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亲眼目睹了刀剑厮杀,血流成河,以及御林军的全军覆没,心中惶然不定。 他问:“我们会死吗?” 他倚靠在奶娘温暖的怀抱中,昼夜不歇的奔劳让他又饿又累,迫切地需要有人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奶娘唤作妙姑,是他母后身边的忠仆。 她年轻的面孔上与他一样,写满了恐惧、以及对未知前路的忧愁。 分明听到了他的询问,却没有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会。” 反而是一道淡淡的童声响起。 他骤然抬眼,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哥哥。 除了一双近乎妖异般的灰绿色眼眸外,哥哥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民间有说法双生子一强一弱,他不止一次听妙姑说,他们兄弟二人出生时,哥哥的体质极好,长到这么大都无病无灾,自己却一直生病,羸弱非常,抱在手里轻飘飘的,像是只瘦弱的小猫咪。 所以一直以来他总是被保护被忍让的一个,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他优先,哥哥从来都不与他争抢。 而哥哥他,从来没有不满过。 他看上去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是很喜欢这个哥哥的。 总是跟在他身后,皇兄、皇兄地喊,与他同吃同住,几乎形影不离。 而对比他对哥哥不加掩饰的喜爱,哥哥对他却一直都是淡淡的。 既没有过分的亲昵,也没有表现出抗拒和厌恶。 那时他不懂,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在这个哥哥的心目中与路边的花草、天上的飞鸟和水里的游鱼……与世间的生灵万物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他记得那是一个深夜,他在睡梦中被人抱起。 睡前,他喝了一碗妙姑盛来的米粥,放在以前他是不会吃这种粗糙的东西的,这种时候也一声不响地喝光了,喝完以后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只是睡着以后,依然能够感觉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却眼皮沉重,醒不过来。 他感到自己被抱到了外面。 失去了山洞的遮蔽、浑身暴露在寒冷的雪原之中,甚至能够听见寒风灌进耳朵里的声响。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 那几乎不像是一个孩子会有的语气,冷淡中带着质问。 “太子殿下,”妙姑似乎也没想到哥哥会出现在这里,颤抖的声音里透出惊惧。 他甚至能够听到,她忽然变得紊乱、粗重的呼吸声。 “此处距离帝京,大约还剩下三天的路程。可是我们剩下的食物……只能支撑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活着,所以……” “所以只能丢下一个人。” 她的语气不像是对弟弟说话般,总是带着温柔的诱哄,而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小心翼翼地跟面前的孩子商量: “奴婢必须这样做……皇后娘娘待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豁出性命也要报答。奴婢已将你们的衣衫调换,到时候,叛军会以为您已身死,而放松对我们的追捕……原本,奴婢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得您与六殿下周全,可是您的身边不能没人照顾。只有太子殿下活下去……” 她带着哭腔说,“只有您活下去,奴婢才算不负娘娘,不负官家……” 什……什么意思? 时至今日,施见青依旧能够体会当时五雷轰顶的感受。 作者有话说: 弟弟身为人的尊严在那一年就被粉碎地彻底,这么多年一直都没长大过。所以弟弟才对被选择有执念啊~
第17章 我在等你 他要被扔下了吗? 被一个人留在这个寒冷的、可怕的、没有人的地方? 即便是在梦中还是深刻地感觉到了那种恐惧。 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疼痛非常,施见青想哭却无法哭出声,想大喊大叫想挣扎着、从这个总是温柔哄着他、却在这一刻让他去死的女人的怀里逃离。 却像是被掐住喉咙、发不出声音,四肢也如同被死死绑住,动弹不得。 不…… 他不是尊贵的皇子吗,为什么会被放弃? 为什么他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这一路他忍受着磨脚的鞋袜,即便起了血泡也不吭一声。 忍受着饥肠辘辘的折磨,因为他知道不忍就活不了了,他不是没有大吵大闹过,却没有用。 妙姑永远只会在一旁暗暗垂泪,而哥哥呢,总是一言不发,表情冷静地一旁等着,直到他哭完了,才走上来用帕子给他擦干脸颊。 哥哥从不安慰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淡漠无情。 没有对弟弟的关爱心疼,也没有对未来的恐惧迷茫。 娇生惯养的小皇子就这样被逼着学会了长大。 他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 他要死了吗? 为什么……他是被放弃的那个呢? 为什么他要去死呢? 哥哥呢?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 他感觉到自己被放在厚实的雪地上,刺骨的冰冷瞬息席卷全身,就在他冷得牙齿不住打战的时候,哥哥的声音突兀响起,“——等等。”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 方才开口说道。 “留下他,我们都能活下去,孤保证。” “如果放弃了他,我们之中,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这片绝境。” 他的声音里有种超乎同龄人的冷静: “妙姑,孤知道比起孤,你更加疼爱六弟。他身子不好,要人多费心思,你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般照顾,想必让你在我兄弟二人之间做出取舍,定是心痛如绞。” 妙姑被这番话说得愣住了。 她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慌乱地解释道: “太子殿下,奴婢、奴婢没有……” 她伏倒在地,失声痛哭道,“令殿下生出如此想法,都是奴婢之过……” “你不必惊慌。此乃人之常情,孤并不在意。” 施见青几乎能想象到他的哥哥是以怎样的神情说出这番话。 他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一定没有任何悲喜,没有对任何人的期望,也就永远不会有失望,“旁人的情感对孤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陈述事实的语气,却听得人心中发寒。 “孤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他心思缜密,循循善诱道,“你并不是真的想要放弃六弟,只是头脑混乱之下做出的决定。假如真的丢下他,你的心智将会崩溃,不出三日你也会死去。你也知道依靠孤一个人,根本无法走出这片雪原,不是吗?” 将事实摆在面前,从容不迫地分析利弊,仿佛完全只是出于对自己利益的保护和考量。 听着这些,施见青蓦地想起,他有一次在母后宫中玩耍,听见妙姑同母后说了这样一番话。 “娘娘,依奴婢拙见,太子殿下的心性非同常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冷静非常,这虽然不算什么坏事,但总是让人与之相处时,会觉得暗暗心慌……听闻那位年幼时也是如此,娘娘您就不觉得担忧么……” 施见青感觉到,妙姑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却像是透过他在看着谁,她喃喃地说,“殿下这般年纪本该如六殿下般怀有童稚之趣,却如同成人般稳重成熟……奴婢还觉得,殿下并非是在模仿周围长辈的言行,而是天生就如此性情……” “殿下将来,真的会护住这天下吗?世上根本没有他在意的人或事,但凡有一念之差……” 母后却不以为然。 反倒欣慰道: “你多虑了。探微吾儿,以后是要执掌天下的君王,本就不该有任何在意之事,不该有任何弱点。” “上位者,当如此。” 这些画面在施见青的梦境中翻来覆去地重复着。 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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