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白芷轻柔的嗓音。 施见青看了一眼迟迟,又转去看向门口,眸子漆黑深邃,似乎打算就这样去开门,几乎是在他动身的刹那间有人开口。 “喜欢你。” 少女纤细的手指不安地抓着身前的薄被,披散在两肩的长发有些凌乱,一张小脸微微发白。 她抬起眼睛,眼瞳宛若林间幼鹿般干净清澈,一对眼圈却湿红湿红的,像是被谁欺负狠了。 吸了一下鼻子,很轻地问,“喜欢你,算是你让我做的第二件事吗?” “……” 施见青低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她浑身一震,立马紧紧拽住了他的手,“好,我喜欢你。” 少女手心触感柔嫩,他一时愣在了那里。 迟迟没有看他,低垂的睫毛不住扑簌,下颌连同脖颈那块都红了个透,像是刷了一层胭脂似的。 “这件事,我会认真的。” 娘亲说了做人要真诚,要学会正视自己的心。 喜欢他又不会少块肉。 反正……对朋友的喜欢也是喜欢。 屋内静静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外面的白芷也没再敲门,大约是以为里面的人已经睡熟,很快就有脚步声远离。 危机解决,迟迟长长地舒了口气。然而……还有一个更大的危机等着。 迎上少年含着淡淡审视的眼神,迟迟硬着头皮开口,“你转过身,等我一下。” 她语气软,施见青便也没为难,背过了身去。 迟迟赶紧穿上外衣,跳下床走向墙角放置的箱箧,拉开一个柜子,里面满满都是观音小像,与她前不久送出去的那个大小形状都差不多。 她惊了一下,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柜子合上。 不能被看到。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小像,就糟糕了。 她眼疾手快,施见青没有发现异样,等他走到身后的时候,迟迟已经找到了东西,递到他的面前。 “这个,送给你。” 一个淡蓝色的香囊。 布料平平无奇,绣花也平平无奇,看不大出是女子用的东西。 “里面是荞麦花,娘亲同我说过,荞麦花是送给心上人的花。” 救命啊她都在说什么啊。 迟迟都要被自己蠢哭了。 少年却很淡定地把香囊给接了过去。 他心想,莫非是传闻中的定情信物? 有够俗气的。 “嗯。” 看不出具体的喜恶,他随手把香囊收进了袖子里,也没再说别的,三步并两步走到冬儿倒下的地方,揪着她的衣领翻窗出去了,就跟上回揪着迟迟的衣领出膳房一模一样。 身姿利落潇洒,毫不拖泥带水。 用稍微文雅点的词形容就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迟迟看着看着就觉得,喜欢他,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 觅蓝嗅到一股特别的香气,不太像是广陵王平日里会熏的香,分明更偏向于女子身上的香气。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沉。 上次他说他并不是非她不可,回去越想便越是难安。 官家那边暂时没有什么眉目,广陵王这一头便不能轻易放手。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俯身靠近,把食盒打开,都是施见青喜好的菜色,毕竟交好了十多年,她对他的喜好早就了如指掌。 施见青得了新的奇巧机关,正研究它的构造,少年眉眼沉着,颇为投入。 觅蓝又瞧了一眼那个被随意搁在一边的浅蓝色香囊,心中有了计较。 她声线柔媚,轻轻说道,“前些日子是觅蓝的生辰,殿下却提都不提,可见是情分淡了,换做是谁都要委屈几分,忍不住跟殿下使了性子,是觅蓝不懂事。” 觅蓝观察着少年的表情,“今日忝颜登门,伺候殿下用膳,殿下就赏赏脸,原谅觅蓝吧。” 她蹙起眉尖,语气低柔婉转,似怨非怨,是个男子都要听酥了身子,一旁少年却没有什么反应。 觅蓝抿了抿唇,静静为他布好菜。 知他是个直性子,索性开门见山,“殿下,可以把这个香囊送予觅蓝吗?” 施见青拨弄机关的手指一顿,抬起眼睫。 觅蓝笑了笑,眸中带水,语气平缓温婉,娓娓道来,“宫中熏香,要么厚重沉稳、要么乏味单调,难得有这般轻盈恬淡又不失特点的香气,殿下品味不俗。” 她没说,这般脾性的香味,倒是与官家身上的香气颇为相合。 施见青重新摆弄起机关,“喜欢便拿去,” 他浓密的眼睫小扇般垂落,一脸不太在意的样子,“就当补你的生辰礼了。” 觅蓝勾起唇角。 …… 官家处理完政务,摆驾至太后宫中。 太后礼佛,慈安宫点了檀香,香气盈然。皇帝的目光沉静落在面前书卷上,手腕微动,正抄写着佛经最后一行。 一旁案上摞了厚厚一叠佛经,全是天子手抄。 太后徐徐道:“你有此孝心哀家很是欣慰。” 当今天子,待上至纯至孝,待下.体恤民情,一有空暇便会到慈安宫中,为太后抄经。 太后看着这个完美的儿子,有时候却会觉得恍惚,他跟他的弟弟,简直是两个极端。 哥哥冷静勤奋,自律刻苦,自从亲政后更是一心放在国事上,从无半分懈怠。明明不到弱冠的年纪,却没有一点贪玩脾性,除了国事无甚喜好,跟先帝爷倒是像了个十成十。 弟弟却总是脱不了小孩脾性,成日里逗猫遛狗,摆弄他那些玩意儿。打小就与宫女走得近,几乎是脂粉堆里泡大的。 当初先帝身体虚弱,太后还是皇后时就插手朝政,乃是先帝爷的贤内助,朝廷中依旧有不少她的旧部,牵扯极深。 有这样的儿子真不知是省心还是闹心。 想起那段的时光太后还是会感到怀念,权力掌控在手里的感觉,只要体会过便再难戒掉。 “国事一朝一夕是处理不完的,皇帝这般勤勉,是社稷之福,却也该多去后宫瞧瞧,莫要累坏了身子。” 太后苦口婆心道。生出淡淡细纹的眼角不减风华,几年礼佛下来面相宁和慈爱了许多,却依旧磨灭不去掌权多年的强势。 皇帝抬眼看向自己的母亲,两枚灰绿色的瞳仁静静的,透出柔和的色彩。 只是还未开口,便以拳抵在唇边,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苍白的俊脸透出薄薄红晕。 太后见他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皇帝病成这样子,再催促着他开枝散叶,总显得不近人情。 他们母子原本就不怎么亲近,弄得更僵就不好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从那场祸事开始,母子便时有分离,情分也逐渐淡薄。 他如今长到这么大也不再需要与母亲亲近了。 太后道: “哀家为你选的女子,不论性情还是样貌都是出众的。这些女子,平日里宠幸一二便可,为大庆绵延皇嗣是她们的责任,切忌太过沉迷。” “圣人无情,你不需要有任何弱点。” “卦象说你暂时不宜立后,那就缓几年。” “至于皇后,也要从世家里出。性情容貌还是其次,家世才是顶顶重要的,你初初登基,需要这些来维系前廷后宫的稳定。” 施探微抬眼。 对上这双略感妖异的眸子,太后依旧会下意识地皱眉,感到不喜。 只是大庆开.国帝王便有一双异瞳,皇帝这双眼睛在他登上帝位以后,不仅没有使他成为异类,反倒成了皇室血统的象征。 施探微敛起眸光,温声道: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其实不喜皇帝这性子,总觉太过文弱。 但从前朝传来的消息看来,他温和宽仁之下隐藏的是雷霆手段,严酷、冷峻、理智。 总能把滋蔓之祸消弭于初生,使臣子心悦诚服。 施探微坐满一个时辰便起身离开。 一名苍蓝宫装的婢女正好踏入殿内,二人视线相撞,觅蓝一怔,连忙垂下头颅,袅袅福身下拜。 施探微颔首,平静淡漠,不曾流露半分情绪。太极宫还有一堆政事等着他去处理。 身后奴仆紧紧跟上皇帝的步伐,走过觅蓝身侧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你身上是什么香?” 少年清润优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第9章 荞麦花 觅蓝一惊,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喜悦。 皇帝从前不会关注这些。 他将她当做生身母亲身边亲近之人,给予充分的礼待,始终淡漠疏离。 跟他相处很安心,却又有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不能更进一步,可是每次站在旁边偷偷听他说话、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很难不心动。 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又是那般身份地位,若是能真正走进他心里……想要的一切不都唾手可得? 觅蓝脸上露出一丝羞赧。 “是奴婢亲手做的香囊,近来太后娘娘睡不安稳,太医道是心火旺盛的缘故,此香有凝神静气的作用,奴婢便佩在了身上。” “哦?” 施探微靠近一步,微微弯腰,似乎在感受那丝香气。 与此同时,从少年身上传来缕缕幽香,使人如同迷失在森野之间,被冷杉松树环绕,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极力压制着过分鼓噪的心跳,觅蓝手心出了细汗,将头压得更低,等待皇帝流露出为人子的担忧,细细询问一番太后的病情,毕竟天子纯孝举世皆知,自己再借花献佛,将这香囊赠予皇帝…… 可是等她抬头,他已经走远了。 觅蓝咬着唇瓣,自觉还是不够了解这位少年天子,他跟广陵王不同,实在是太难以琢磨了。 “奴婢恭送官家。” …… 御轿在宫道上缓缓行进,穿过这片甬道,再走上一炷香的路程,便能抵达太极宫。 皇帝支着额头,俊美的面容透着病态的苍白,眼下有一颗淡淡的小痣,他灰绿色的眼瞳充分杂糅了纯情与生动,搭配上浓烈深刻的五官,给人一种精致的迷醉感。 “从安。” 少年声若凤鸣,天生的慵懒优雅,他偏了偏头,问自己身边的大太监,“知道那是什么香么?” 江从安亦步亦趋,佝偻着身子,恭敬回道: “奴才鼻子钝,只晓得是一种花香,可具体是哪种花,奴才是当真分辨不出了。” 以为会让自己去查探一番,却许久没有声音传来,从安悄悄抬眼,才发现官家支着额头,眼睫轻阖,沉沉睡了过去。 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沉稳自持,总是会让人遗忘,这位大庆的君王,他还只是个少年人而已。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年轻紧致的肌肤上,苍白沉静,唯有眼下透出的淡淡疲态,彰显着接连几日都没休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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