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怀迁好奇:“还有什么事吗?” 七姜稍稍抬起脑袋,很小声地说:“你知道我有多少衣裳吗,好些穿过一次就不让穿了,你们到底什么人家,是挖了金山银矿的吗?但这件事,嬷嬷不肯听我的,你先别声张。” 展怀迁笑道:“嬷嬷说的,该是见客的礼服,女眷在外高贵美丽,也是夫家的体面。” 七姜又躺下了,懒懒地说:“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会不会两年后我被养坏了,就赖着不走了。” 展怀迁说:“你本来就不用……” 七姜抬起头问:“什么?” 展怀迁摇了摇头:“我吃早饭去,父亲那儿也已经起了。” 七姜重重地躺下,很不耐烦地说:“可别再有什么大事,梳头实在太辛苦。” 话虽如此,等张嬷嬷来了,七姜还是乖乖让摆弄,至少这两年里,她也有她的责任,哪怕两年后展怀迁反悔了,她还能站得住脚,能心安理得。 夫妻再见面,七姜已装扮齐整,今日设坛路祭,妆容清淡肃穆,一袭深蓝如墨的广袖袍银褶裙,几件简单的珍珠玉饰,与展怀迁通身蓝黑长袍十分相称。 展敬忠还是头一回见到儿子和媳妇如此庄重地出现在面前,虽是白事,他始终没能见两个孩子身着婚服的喜庆,但这样郎才女貌的般配,也叫他很是欢喜。 四夫人带着儿媳妇去了侯爵府,玉颂被下人送来大老爷这边,乍见哥哥嫂嫂,玉颂也是愣住了,之后出门,怀逸就在她身旁轻声说:“二嫂嫂装扮起来,也是很漂亮。” 玉颂点头:“我觉得平日也好看,干干净净又利索。” 怀逸说:“二姐姐,得闲时,我们一起去观澜阁坐坐,都是一家兄妹,该多亲近些才是。” 玉颂看着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堂弟,为难地说:“逸儿,你还不知道秀景苑的规矩吗,你自己去吧。” 怀逸却说:“可是二嫂嫂下回,一定还会救你的,往后我们不在家,就安心了。” 听见这话,玉颂竟没有惊恐害怕,反而眼底有微弱的光芒,点头道:“先过了今日吧,我实在担心姐姐,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膝盖都发紫了、流血了……” 怀逸不禁握紧了拳头,就连他都知道,大堂姐在夫家过得不好。 很快,侯爵府出殡,绵长不绝的送殡队伍,因沿途答谢各府路祭,走走停停,好半天才来到太师府所设之处,七姜被从帐篷里请出去,跟着展怀迁站立等待。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如此排场的殡礼,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想想人活一遭,饥荒时饿死的百姓,草席一裹就入了土,再看看这滔天富贵的人家,难怪人人都想往上流走。 甄家停车停马,大公子夫妻领着展玉颜前来磕头谢礼,展敬忠道了几声安慰,请他们继续前行,却见七姜主动上前,将孱弱的玉颜搀扶起来。 原本没什么可奇怪的,偏偏展怀迁这次看得真切,云七姜的确往玉颜手里塞了什么,而那一瞬间玉颜的紧张,也出卖了她们。 上一回有没有塞东西,展怀迁不敢确定,今日他看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 但这细小的事,除了他谁也不会在意,甄家的人重新上路,继续扶灵往城外去。 直到送殡队伍的末尾也走远了,展敬忠才带着孩子们回府,今日他不必入朝,展怀迁和怀逸也不用去衙门或上学,忙过这件事,也算偷得一日闲。 可是七姜不高兴了,她以为甄家会在今日就设宴酬谢宾客,谁知他们一家子要在城外忙许多事,因此明日才设宴款待曾去吊唁的亲朋好友,不知道是哪门子的规矩,对她来说,明天又要梳头穿戴,心里就毛躁。 张嬷嬷已经摸透了小娘子的脾气,好声好气地哄她高兴,还说明日一定梳轻便简单的发髻,不叫她辛苦。 七姜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说:“不拆了,就这样,明天直接去。” 张嬷嬷知道孩子一早起来做饭累、梳头也累,便由着她发脾气,还给盖了毛毯怕着凉,然而公子却进来了,张嬷嬷轻声问:“是要一起去沁和堂吗?” 展怀迁颔首,说道:“你们先下去,我还有几句话说。” 七姜听见动静,睁开眼看,却只有展怀迁一人站在榻前,他已经换了家常衣裳。 “有事吗?” “该去向祖母请安,告知今日之事。” 七姜不客气地说:“你自己去好了。” 展怀迁道:“不是不可以,但有句话要问你。” 七姜嗯了一声:“问吧。” 展怀迁看了眼窗外和门外,才道:“你给玉颜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很干脆的回答,七姜说,“我和她又不熟。” 展怀迁开门见山地说:“上回我就隐约看见,但不敢确定,今日我留心,果然,你握着玉颜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什么。” 七姜懒懒地说:“可你觉得,我能给她什么呀?” 展怀迁叹气:“我知道你不会有坏心,但我怕你好心办坏事,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给了她什么。” 七姜坐起来,丝毫没动摇:“我真没给她东西,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反正我不会跟你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你自己去吧。” 展怀迁眉头轻蹙,严肃地说:“你是传递了字条吗,谁交给你的,你不识字,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 七姜无奈地说:“没有东西,真没有,我只是客气去把她扶起来。”
第49章 何府家世 张嬷嬷从门外进来,见俩孩子无言对视,她悄声问:“这是……怎么了?” 七姜从榻上跳起来:“嬷嬷,替我拆头发,勒得我脑仁疼。” 她径直往妆台前坐下,展怀迁也收敛了情绪,说要去沁和堂向祖母请安,便离开了。 “少夫人,你们吵架了?” “没有,是他自己看花眼,非说我给你们大姑娘送东西。” 张嬷嬷越发听不懂了,一面为七姜拆下发髻,一面念叨着:“虽说姑爷没了,我们立时要接姑娘回来不合情理。但姑娘那身体,甄家若不能好好照顾她,怕不是要拉她去陪葬。” 七姜问:“既然知道大小姐在夫家受折磨,这么些年,你们家就没人去侯爵府理论吗?” 张嬷嬷说:“就说二公子,他从军出征去了,看不见管不着。大公子倒是有心,可他品级低微,还是捐的官,在侯爵府根本没人正眼看他,常常去了连姑娘的面都见不上,再有四夫人和老太太不理论,您说还能怎么办?” 七姜不明白:“不是还有大老爷,您说他是很厉害的大官呀。” “那是相当了不得。”张嬷嬷说,“甄家虽是侯爷,但有爵无职,在朝廷说不上话,不过是老祖宗传下的富贵。甄爵爷在先帝那会儿还管几件事,如今也就那样了,哪里像我们老爷,是万岁最倚重的大臣,当朝首辅。” 七姜生气地问:“那还敢欺负你们家小姐?” 张嬷嬷道:“这要是咱们大夫人的姑娘,莫说谁敢欺负她,是娶都不会叫他们娶的。偏偏不是,四夫人既然死活不管,大老爷再出面,外头就该说咱们太师府仗势欺人,多管闲事。” 七姜听明白了,绕来绕去,就是京城里这些官老爷官太太们,活得太累。 那展怀迁不也是吗,动不动外人如何如何,外人跟他祖宗似的,那甄家往死里折磨儿媳妇,他们就不怕外人说什么了? “您生气了?” “能不生气吗,就隔着几条街,虽说我家是农户,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可要不是离得远,我若在你们家受欺负,我爹和我哥会拿着锄头打上来的,嬷嬷你信吗?” 张嬷嬷笑道:“信,当然信,可奴婢不会叫您在这家里受欺负的,大不了咱们去惜园和大夫人一头住,您是明媒正娶的儿媳妇,难道受他们的闲气?” 七姜这才高兴些:“嬷嬷,咱俩越来越投缘了。” 这一边,展怀迁兄弟俩,带着玉颂一起,随大老爷来向老太太问安,并告知路祭事宜。 上官清搬来凳子,请大伯父坐,又故意问:“二嫂嫂怎么没来,是不是累着了?” 老太太冷声道:“听听你问的什么,这家里还有人敢问二少夫人的事?” 上官清匆忙对展怀迁道了声“对不起”,一脸无辜地退回姑祖母身边,似乎很后悔,提了不该说的话。 展怀迁应道:“她身上有些不自在,才经历白事,就不来向您请安了,怕冲撞了什么。” 老太太说:“难为你这孩子,还知道描补些,罢了,何苦编瞎话,仔细鬼神真的上了门。我是不指望你那媳妇来给我请安的,但求她别再惹是生非,别再把这家里搅得人仰马翻。” 展怀迁抱拳道:“她年幼不懂事,孙儿一定好生管束。” 老太太问:“说起来,她多大了?” 展怀迁应道:“孙媳妇她十七了。” 老太太皱起眉头,问儿子:“二十年前的婚约,娶来个十七岁的丫头?” 展敬忠淡淡地说:“当时虽指腹为婚,但也说定,若不是女儿,就等一等,五年内得女,便娶为儿媳,不然就择一子与怀迁做兄弟。但神佛庇佑,云娘子三年后就有了姜儿,如今与怀迁花好月圆鸳鸯成双,皆是天意。” 老太太眼角轻颤,满腹怨气,冷声道:“但愿老爷不是瞎胡闹,被人抓了把柄,问你一个欺君之罪,咱们一家老小都要跟你去吃牢饭了。” 展敬忠云淡风轻地笑道:“母亲玩笑了,儿子怎敢欺君,连您都不敢欺骗。” 老太太便一手牵过上官清,说:“快给你伯父跪下。” “是。”上官清应声便双膝落地,“大伯父,清儿给您行礼了。“ 展敬忠平静地问:“母亲,这是何故?” 老太太叹道:“我将这孩子领来,原是要好好疼爱的,谁知我没有享儿孙福的命,多亏这孩子端茶递水、问寒问暖地伺候,我才多活了几年。” 展敬忠面无表情地说:“是儿子不孝。” 老太太道:“如今十八岁,该嫁人的年纪,不能把她耽误在我手里。上官家比不得京城大老爷们,就请你这个当伯父的,看在她替你媳妇、孙媳妇伺候我这个老太婆的份上,为她在京城谋一门体面的亲事。” 展敬忠问:“儿子忙于朝务,向来不问琐事,心里一时想不出哪家的孩子配得上清儿,不知母亲可有中意的,儿子好派人去提亲。” 老太太的目光,却是先落在了孙子的面上,将展怀迁看了又看后,才道:“司空府长孙,不还没娶么?亲家夫人每次来看我,回回都着急孩子的婚事,要不是司空府不讲究长幼有序,他的弟弟妹妹全要被耽误了。即便如今人口兴旺,早已四世同堂,可长孙媳妇没有人,终究不是事儿。我们与何家,不如亲上加亲,你看清儿的人品样貌,哪一样配不上,她与恒哥儿也算青梅竹马,不比外头找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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