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敬忠道:“清儿,你先起来。” 上官清刚要动身,老太太却冷声道:“你伯父答应了没有?” 于是她又跪下,磕头道:“清儿的终身大事,还求伯父做主。” 展敬忠淡淡地说:“伯父记下了,明日就去司空府为你相问,孩子,先起来吧。” “清儿多谢伯父。”上官清缓缓起身,抬眸与展怀迁对视,柔柔一笑里,却仿佛有万千不舍。 但展怀迁很快就挪开了目光,他心里明白,这事不能成,表哥若有这心思,还能等到现在? 更何况,祖母上官一家,不过是地方小吏,连京城都上不来。 司空府则树大根深,外祖位极人臣,大舅父授大行台尚书令,手握军政大权,二舅父今年才升了光禄大夫,除了何世恒,几位成年表兄弟皆已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大舅母更是当朝贵妃的胞妹,皇后于五年前过世后,贵妃便掌六宫事,乃后宫之尊,太子的生母。 何府如此家世,鼎盛门庭,岂是上官家想攀就攀得上,说老太太“痴心妄想”也不为过。 难得今日因上官清的婚事,老太太没刁难众人,离了沁和堂,弟弟妹妹都松了口气,怀逸便约姐姐:“我们去找二嫂嫂坐坐?” 可玉颂怯怯地摇头,轻声说:“母亲不在家中,我就不去了。” 怀逸笑道:“正是婶婶不在家才……” 可话没说完,他就明白了,婶婶在家时,得到她允许也罢了,不在家二姐姐私下来和他们亲近,被婶婶知道了,一定会责罚她。 展敬忠也没有强求,命人好好将二姑娘送回去,自己带着两个儿子走,路上问怀迁:“世恒有没有说过,他相中过哪一府的千金?” 展怀迁摇头,无奈地说:“爹,他说宁愿当和尚,也不娶不喜欢的女子。” 大老爷嗔道:“得亏你没学他,不然姜儿怎么办。” 怀逸笑着问哥哥:“您不顾父亲反对,非要从军出征,怎么婚事就这样顺从呢。” 展怀迁故作没好气地说:“不就是你给我娶进来了,我还能退婚不成?” 怀逸笑道:“我看二嫂嫂就很好,哥你要实在不喜欢,就留着等我长大,反正是我把二嫂嫂迎进门的。” “胡闹!”然而父亲和哥哥异口同声,一人一边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脑门上,吓得怀逸捂着脑袋往后退。 展敬忠严肃地说:“不得拿你嫂子玩笑,再叫我听见,仔细你的腿。” 怀逸赶忙认错:“爹,我再也不敢了。” 展怀迁知道弟弟童言无忌,倒没那么生气,说道:“走吧,难得一日偷闲,你二嫂嫂最闲不住的人,你和她去说说话还热闹些。你二嫂嫂年纪虽小,经历颇多,说起故事来很有意思。 怀逸问:“嫂嫂给您讲过故事了?” 展怀迁却有些沉重地说:“讲的是她经历饥荒的事。” 弟弟很惊讶:“饥荒?” 展怀迁说着,看向父亲问:“既然与云家有婚约,二十年来,父亲为何从不提起,也不曾接济他们家?” 可他没得到答案,大老爷兀自前行,只叮嘱了小儿子:“玩一会儿就走吧,别吵着你嫂嫂。” 见父亲走远,展怀迁不敢再多问,便领着弟弟往观澜阁去。 路上,怀逸念叨着:“哥,你的婚事,仿佛家里只有爹一人知道,是不是连母亲也不知晓?” 虽然弟弟平日会称呼萧姨娘母亲,但此刻的母亲,自然是指他的嫡母,展怀迁应道:“母亲不知道,外祖家也不知道,天上地下,只有爹一个人……连你嫂嫂也不知道。” “嫂嫂不知道?” “嗯。” 怀逸问:“当年的随从呢?” 展怀迁说:“我查了,正因受到袭击,都不在了,父亲当年是九死一生。”
第50章 这个忙我帮了 兄弟俩回到观澜阁,七姜已换了一身轻便装束,浑身疲惫一扫而空,要带着映春去遛狗。 怀逸问哥哥:“张嬷嬷如今都不管了吗?” 展怀迁轻轻叹:“嬷嬷已经是你嫂嫂那国的人了。” 两处相见,怀逸作揖道:“给嫂嫂请安。” 七姜觉得自从展怀迁回来,这家弟弟变得开朗许多,不是头几日来给她请安时刻板的模样,昨天还在学堂打架,看样子性情脾气要比他哥哥强。 “我大不了你几岁,说过不用请安的。”七姜大方地问道,“今天不上学了吗,要不要一起去遛狗?” 怀逸看了看哥哥,展怀迁无奈地点头:“去吧,别玩太疯了。” 这话是对弟弟说的,还是对云七姜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无法想象这个人,怎么就能心安理得地去遛狗,而不去给祖母请安,甚至不把这家里长辈放在眼里,可想着想着,脑中一个激灵闪过,他仿佛想通了。 云七姜从来就没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人,自己不是她的丈夫,父亲母亲也不是公婆,更别提老太太,那么规矩礼教与她什么相干? 家里谁对她好,她就以礼相待、和和气气,谁要和她过不去,云七姜不出口恶气,就绝不善罢甘休。 展怀迁忽然觉得呼吸顺畅、豁然开朗,胸口似有大江大河涌过,打胜仗从邻国主君手里接过降书那天,都没这么激动澎湃,他这是怎么了? 后院里,头一回近距离接触自家的大狗,怀逸还有些放不开,甚至感到害怕。 七姜却跟万兽之王般虎虎生威,大大小小的狗都听她指挥,在开阔的草地上,轻盈地带着跑、追着跑,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怀逸整个儿就呆住了。 等他跟着嫂嫂玩在一起,渐渐不再害怕,到底是男孩子,疯起来精力无限,家里的狗都玩累了,他还兴奋得紧。 “它们也要休息,走吧。”七姜看着春寒料峭下,满头大汗的少年,“回去换洗换洗,不然会着凉,你们这些公子哥儿那么娇弱,你昨天还挨打罚跪了吧。” 怀逸很不服气:“我不娇弱,二哥哥更不娇弱,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力气大得可以徒手举大鼎。” 七姜玩笑道:“难道他还上街卖艺,胸口碎大石吗?” 怀逸好奇:“嫂嫂,什么是胸口碎大石。” 七姜停下脚步,问道:“小公子,你没上过集市,没见过杂耍吗?” 映春在边上解释:“少夫人,三哥儿正念书呢,每日不在家里,就在学里,出门车马接送,鞋子都不沾地的,您让三哥儿去哪里看杂耍。” 七姜问映春:“你见过吗?” 映春高兴地说:“奴婢卖进太师府前,常跟我娘去集市上卖她做的荷包贴补家里,卖完了娘就带我去看杂耍吃烧饼。” 七姜很是可怜小公子:“你看,你还没一个丫鬟活得有意思。” 说罢,又问映春:“你卖进来几年了,回过家吗?” 映春说:“好多年了,奴婢从前只是个粗使的丫头,哪有回家的机会。不过我爹娘隔几个月会来后门见我一回,我好把攒下的月钱给他们。” 到底还是映春更可怜,七姜就不去追问,她爹娘为何如此狠心卖女为婢,自己也是穷人家来的,一家老小养不活的时候,真是什么都顾不得,在这府里,映春还能吃饱穿暖,怎么也比和家人一起饿死强。 “过几日,我和嬷嬷说了,放你回去几天。”七姜说道,“你不是涨月钱了吗,你爹娘一定高兴。” 映春嘿嘿笑道:“这些年,家里够吃了,爹娘就把我的月钱攒下,盼着给我赎身呢。可如今好不容易涨了月钱,还跟了您这么好的主子,奴婢不想走了,出去嫁了人,也是伺候男人公婆的,还不如在这里伺候您。” 七姜说:“那敢情好,可惜……” 映春问道:“您可惜什么?” 七姜不能说,她们只有两年的缘分,但两年也能给映春攒不少月钱,到时候再赎身回家,也挺好的。 她改口道:“可惜我不是好主子,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嫂嫂……”怀逸忽然插话,不大高兴地说,“我在这里,您怎么只顾着和映春说话。” “我跟你又不熟。”七姜说,“我们有什么可说的吗?” 怀逸可怜巴巴地看着嫂嫂:“那、那我们多说说话,不就熟了?” 七姜笑起来:“你比你哥哥有意思多了,那你想和我聊什么?” 于是,叔嫂二人一路回来,怀逸好奇的,七姜但凡能说的都告诉了他,高高兴兴,就快到院门外,怀逸停下了脚步,躬身道:“嫂嫂,弟弟有件事想求您。” 映春机灵地说,她去传话烧水给少夫人和三哥儿擦洗,便先走开了。 怀逸又作揖,道:“二嫂嫂,往后您在家里,能护着些二姐姐吗,她身体不好,有惊恐之症,常常在祖母和婶婶跟前出岔子,出了岔子就挨罚,挨了罚又犯病,循环往复,真怕有一天要被逼疯了。” 七姜胸口郁闷起来,说:“你们家,还能有点好事儿吗?” 怀逸抿了唇,觉得自己僭越了,到底年纪还小,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 七姜的气势却温柔下来,她到底心软:“不是怪你,你还是小孩子,不过我看出来了,虽然长辈糟心,可你们兄弟姐妹还挺好。这个忙我帮了,往后有什么事,我能出手的一定出手,就算是个陌生人,看人家要被打死了,我也不会不管,何况与你们勉强算一家人。” 怀逸高兴起来,小小少年变得开朗明亮,深深作揖:“多谢嫂嫂,待我长大了,一定保护起二姐姐,不辜负嫂嫂。” 七姜喜欢有担当的孩子:“先回去吧,你别着凉了。” 且说观澜阁里,今天头一回正经做饭,昨晚分派了采买、洗切、烧火、掌勺等等,大家各司其职,配合默契,按时做出了午饭。 主子们有像样的饭菜,下人们能吃饱吃好,花销也在嬷嬷的计算里,将来每个月多的银钱,七姜说了,就都分给大家。 怀逸在这里擦洗后,很自然要留下一起吃饭,可大院的丫鬟却来了,避开七姜和展怀迁,悄声对公子说:“姨娘请您回去用饭,姨娘说,二哥儿这头才和大厨房闹翻,您在这里吃,一来是吃哥哥嫂嫂的,再来大厨房的人会连带您一起记恨。不论如何,过阵子再说,您还是回去和大老爷一起用饭吧。” 怀逸有些失望,又不愿母亲为此焦虑,便对哥哥说:“父亲一人用饭怪寂寞的,我回去陪父亲一起,哥哥和嫂嫂慢用。” 张嬷嬷送小公子出去,不多久回来,一面给孩子们布菜,一面说:“必定是萧姨娘的意思,我们三哥儿都不会撒谎,大老爷用饭怎么会寂寞,今日赋闲在家,门下先生们都来与老爷讲文章论古今,书房正热闹呢。” 七姜早晨在厨房吃得太早,忙活一上午,已经饿了,而今天终于三菜一汤,两个人吃刚刚好的菜量,她看着就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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