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想不通,父母之事,我们总不好多管。” 阿聂看她神色淡淡,猜测着问道:“女郎可是要提醒一二么?” 她摇摇头,“昨夜父亲一夜未回,或是长安出了什么事,母亲若是有主意的,绝不会让后宅不得安宁,我们且先看看吧。” 阿聂点头,又听她问------/依一y?华/道:“今日母亲可好些了么?” “说是好多了,昨夜吃了先生给开的药,今晨便有胃口了。” 她眉头松了松,“叫衿娘近几日少去打搅母亲,若是得闲……” “女郎,青骊姐姐来了。”采采疾步进来,身后跟着青骊。 楚姜跟阿聂对视一眼,便笑着问候了一声,“母亲可是有什么吩咐?” 青骊笑得可亲,行了礼才道:“昨夜劳方先生给开了一贴药,今早便胃口大好了,夫人特叫婢子来谢过九娘,若不是您与先生的交情,这般神医可是难求了。” 楚姜展眉,“不必谢我,是先生仁心。” “自也要谢方先生的,正好今早顾氏给送了些补品奇珍来,想着都赠给先生去。”说完她笑意便淡了点,眼中带着迟疑,又有些愧色。 “不瞒九娘,随着那些补品一道来的,还有五个娇俏的婢女。” 楚姜手中拿着珠钗,转了几转,也面有疑惑,“可是有什么说法?” 青骊脸色一苦,“这五个,却不是顾氏几位夫人送的了,是顾氏族长,说前几日宴上这几个弹琴奏乐的,咱们郎主多瞧了几眼,今日趁着送补品来,他给添上的。” 楚姜心中颇有疑虑,她父亲虽不至于不近女色,可是多年来修身,在她母亲去后,身边就只有楚衿的生母,两人一年到头也才见几回,何至于在宴会上会多看几个乐人,还让人给看了出来。 想着她便沉吟道:“那母亲的意思是?” “夫人说,想请您去看看。” 她更是疑惑,看到青骊攒眉苦脸,便也应了下来。 路上青骊又道:“九娘若见了,万勿动了气。” 这话已是相当坦白地告诉她那几人不对了,楚姜心中疑惑更甚,等来到了顾媗娥院中,便发现了其中十分沉闷,院中伺候的下人见到她来都不敢多说几句话,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低着头继续做事。 “夫人,九娘来了。” 楚姜随着青骊进门,第一眼便见到了并排立在其中的五个婢女,相貌艳丽,容貌相似,气质如出一辙。 最先惊疑地却是阿聂,她轻轻拉了拉楚姜的衣袖,“这……真是荒唐。” 众人此时都顾不上想她贸然出声是否不合规矩,连顾媗娥闻声,面色也是困顿不已,看到她们来,便伸手叫楚姜去她身边坐下。 楚姜却迟疑了些,慢慢经过那几个婢女,吓得她们大气不敢出,望着一双浅青的绣鞋从她们面前缓缓过去。 “九娘。”顾媗娥又叫了她一声。 她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母亲,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顾媗娥苦笑一声,抬头看到阿聂,“正好阿聂来了,你与九娘一道替我出出主意。” 阿聂低头,“奴不敢。” 青骊忙搀住她的手,拉着她一并坐在了席子上,“婶子万勿如此说,这事,您是定然说得上几句话的。” 阿聂便看了眼楚姜,见她点头才应了。 顾媗娥一招手,就有人来将那五个婢女请出去,她这才道:“难怪我三叔会说,你父亲在宴上多看了几眼。” 楚姜心中有几分怒气,却不是对着她的,“上一次,是见到几位小娘子学着我长姐,这一回,却是连长相都能相似了。” 说出去,谁人不觉好笑,顾氏为自家女儿,找了几个与前头元配夫人容貌相似的婢女,元配夫人所出的两个女儿还与其母肖似,能做出此事的人,不是昏蒙就是愚妄。 顾媗娥知道她气些什么,也不想替娘家辩解,只觉心中发苦,拉着她挚切道:“这几个我若不收下,难保他们不会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我虽不曾见过你母亲,却从来都敬慕她,今日见到这几个,心中也是气的,本也能暗自处理了,可此事,还是要与你商量一声,我信你父亲绝不会玷污了与你母亲的情意,即便宴上多看了几眼,也是忽见生疑,却不想顾氏竟以为你父亲那几眼与他们俗人一样污秽。” “这事若是被我大舅舅知道了,顾氏即便是楚氏姻亲,也不要想让杨氏高看哪怕一眼,不使绊子那都是我大舅舅仁慈。”她说得毫不留情,眉眼带怒,“此事若是怨我父亲在宴上多看几眼?何不怪他生了双眼睛?” 青骊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背,“九娘,莫要气着伤身子。” 她这才悠悠从怒气中清醒几分,自也知道顾媗娥的为难,想她此时尚有身孕,便柔了声音,“母亲,此事您是如何想的?” “五个人都能相像,绝不是几日就能找到了,少说也要几月,怕是他们早就有这样的打算,我三叔为人虽不奸诈,却也不算忠厚,他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我丝毫不疑,可是你叔外祖母智谋不下诸多男儿,她竟不拦着,怕是顾氏族中出了什么事,他们害怕这一层姻亲不够,得新用些手段,好叫你父亲相帮。” 她说得坦诚,楚姜心中也对她更为敬重了,又听她道:“叫她们再做回乐人不好,为奴为婢也不该,也都是苦命人,便先关在府里,教些规矩,等我们要回长安了,挑几户殷实人家给嫁了。” “如此倒是妥帖。” 听到楚姜也赞同她又看向了阿聂,因知道她是杨氏夫人留给楚姜的,向来对她也都和颜悦色,此时也不忘问问她的意见。 “若是请夫主也来看看,可是妥帖?” 阿聂恭敬道:“回夫人,夫主清风峻节,若他见了,定也是依着夫人的意见行事。” 她这才松快了几分,楚姜想想也安慰道:“母亲有孕在身,此事也不必过多牵念,若有了主意,更不要再多想此事了。” 顾媗娥一笑,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我明白的。” 楚姜便又关切了几句,等到日中陪她用了午膳方才离开了。 回去后阿聂便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楚姜以为她仍有旁的念头,“阿聂可是觉得母亲的处置不妥?” “自是妥帖的。”她摆开几分沉重,却不免叹了口气,“只是想新人与旧人,谁都没有错。” 她缓了缓声气,轻声叹道:“父亲、母亲、继母都没有错,继母更是无辜,她实在受顾氏牵累太多了,做高门主母做到她这样,已是很难了。” 阿聂赞同,“如此之事,还要询问奴的看法,可不就是做得太难了。” “但凡顾氏对楚氏无所求,她也能多自在几分,可顾氏实在不省心啊!” 阿聂扶着她坐下,也叹道:“方才夫人说,怕是顾氏族中出了什么事,想来必不是什么正大光明好开口的,不然两府是姻亲,怎么还出了个这么下作的法子呢?” 她深以为然,却不想多为之劳神,手支在琴几上眯了眯眼,“从前我想着两族是姻亲,想着母亲的为难,也会多体谅体谅顾氏行事,若是他们一再不念亲戚情分,甚至连母亲的体面也不顾了,这姻亲要来也是无用,任他们兴风作浪去。” 阿聂看她如此,知道她真是动了怒了,想想也平常,自己都气得不行,何况杨氏夫人的儿女,也暗忖着等郎主知道了此事,或也要发一回威的。 果真到了夜间楚崧回府时,见到那五人,顿时便怒不可遏,都顾不上顾媗娥有孕在身,扔下一句“你当我楚伯安是酒色之徒?”便摔门而出。 青骊忙去看顾媗娥的脸色,竟见她不怒反笑,“夫人?” 她往门口走了走,笑道:“怨我没有说明白,只说顾氏送了几个人来伺候他,他怕是以为我懦弱不敢反抗娘家呢!去请回来吧,应当也不会走远的。” 青骊这便放心了,唤人去请了楚崧回来,果见他在长廊里徘徊。 待他回来之后,顾媗娥便将白日里与楚姜所说向他讲来。 “夫主,我也不是无知妇人,知道事情轻重的。” 楚崧难得赧颜,向她致歉道:“怪为夫话未听全了,夫人勿怪。” 顾媗娥温柔一笑,将自己的主意与他说了,又道:“顾氏不知出了什么事,夫主,虽说姻亲是要彼此关照,但不能只说情分不讲道理,若是他们有何事求到了夫主这里叫夫主为难了,绝不要应了。” 外人听了怕是会以为她无情,可她却想得清楚,顾氏盘踞江南数年,又拜在了太子门下,家业总不会朝夕被败光了去,自是送她联姻可以,绝不能毁她人生。 楚崧听了眼神稍暗,也不曾多说什么,撇去此事,关怀起她的身子康健来。
第80章 长安来客 在金陵城中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年关忙碌时,太子府中已经开始打点行囊了,连带着东宫诸属官,看着都似是要在旅途中过了这个年的样子。 方壸知道了消息后, 第二日便来向楚姜请辞了。 她还想挽留一二,却见他意思实在决绝,心中虽是不舍,却也不会勉强他。 方壸笑了笑,递了本医书给她,“我与你家两位疾医议论过数日,知道了不少长安贵人的疑难之症,大都记在了这书中,若是长安有贵人因你病愈想来寻我,你家疾医也能挽回几分。” 他此举虽有要撇开麻烦的意思,却也是要助楚姜一把,数月相处下来,他知道楚姜并不如诸多世家儿女一般。 他明白这些世家,从来就没有哪一姓是干干净净的,任是养出了多么清风明月的人物,究到底子里,哪一姓不是压在百姓头上,可是楚姜,他弃了偏见去想她,她也是松风水月一般的人物,却与他那孽徒有着纠葛。 楚姜望着手中的医书,似有千斤之重,看到他眼神有些凄暗,不觉茫然起来。 “先生,您若回琅琊,楚氏绝不会泄露您的去向,不必将您的心血……” “也不算什么心血,老夫还是信得过你跟你父亲的。”他叹了一声,“我若回乡,哪孽徒必然会命人暗中相护,你莫受他几句花言巧语骗了,就以为他真是个憨厚老实的。” 楚姜不知他竟能猜到,倏地红了脸,“先生,并非……” “九娘,我已是古稀之年,见多了小儿女心事,况你也瞒得不好,上次你送与方祜那灯,不是他的手艺还能是谁的?” 他话里意思是调侃,可是神色却并不大喜悦,令楚姜心有惴惴,莫不是他觉得自己不好么? 未料他又是一声嗟,“九娘,那孽徒,怎堪与你相配呢?” 楚姜怔愣,“先生,师兄他也很好的。” 听她此言,方壸便也笑了笑,抚着胡须道:“少年未知衰伤,落笔自在轻快处。你的病根已除,往后照我开的方子好好吃着,保你活到老夫这岁数,这本医书,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礼,他日若是你师兄有何得罪之处,你看在这本医书的份上,饶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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