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声音低弱:“是我无能。我官职已被削,你爹的案子,查案的人已经不是我了。我不知道之后你会遭遇什么,不知道你会不会被朝廷下狱,林斯年……他会保护你吗?” 徐清圆笑一下。 泪珠跟着一同掉。 她喃喃自语:“除了晏郎君,这世上谁会怜惜我这个孤女。” 她爹的疑似叛国案那么大,她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长安不用进牢狱。她早已明白,是因为当时接手那个案子的人是晏倾。 就连晏倾都担心,当查案的人不是他后,她会遭遇不测,会不知道接受什么样的虐待。 晏倾抬头:“你不是孤女。你爹活着,只是不知身在何方。你不是坚信他没有叛国吗?那就要继续相信下去。你娘的尸骨从来没有找到过,她活着的希望也很大。 “你要活下去,要出去,要找到他们。找到他们,一切都会好的。” 徐清圆低头,抚摸着自己怀中的玉匣。 晏倾闭目:“你想去哪里,让风若护送你去。日后他会听从你的话,完全以你的心意行事。” 徐清圆:“晏郎君……” 晏倾低声:“时间不久了,我无话说了,你离开吧。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就不要回去那个牢笼了。徐娘子,保重。“ 徐清圆仍跪在稻草上看他,她就着狱中晦暗的火烛光看他。 她问:“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晏郎君?” 晏倾闭目不答。 他们毫无感情啊! 生命遗留的最后几刻,他不想做太子羡,也不想做晏倾。太子羡太累,晏倾太虚伪,他只想做回“清雨”。 可是晏倾做够了太子羡。 徐清圆跪在地上,弯腰向他行跪拜礼。他避过不应,她的泪水珍珠一般,一滴滴溅在地上。他只闭着眼睛不肯看她,不肯应她。 -- 风若并没有想到,他们才出城,林斯年就追上了他们。徐清圆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将风若劝走,自己一个人坐在马车上,等着气急败坏的林斯年。 她永远不原谅强迫她的人。 夜火如流星,她抱着小玉匣走在高高的屋脊上。 而徐清圆靠着车壁,知道晏倾已逝。 衣如雪,人如仙,她这么美,置身于她一生的噩梦中。 原来人生到最后,最多的都是遗憾,不舍。 先前过夜,她一定要弄干净他留在她体内的东西。她厌恶他的一切,恶心他的一切。她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可她从未遗忘最开始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晏倾撑着最后这口气,不肯在她面前咽气。 何况她心中藏着这世间最美好的郎君。 徐清圆在最后,用一场大火结束了一切。 风雪徐徐寂寂,车外的风若,车中的徐清圆,都没有说话。 于是风若问徐清圆他们怎么出城,又去哪里。 梦中的徐清圆……和晏倾有整整一年半没有见过面,没有说过话,没有传过讯。 她以为那场大火,只有恶,没有善;人间只有苦,没有甜。她只记得火舌喧天,不记得火后的那个少年郎。 重新被关回后宅的徐清圆,果然引来了些麻烦。朝廷来人,要查她父亲的案子,要她入牢。林斯年这样的纨绔子弟,根本不是朝廷大员的对手。 徐清圆又想问他他独独要见她,是否对她…… 而梦中的那个林斯年,日日夜夜陪伴着徐清圆,却始终捂不热徐清圆的心吗? 马车没有离开,他们等了一会儿,牢狱那边动静不小—— 那是太子羡才在意的事。 在晏倾逝世的同一天,马车中被林斯年压在身下发疯的徐清圆仰着头看这荒谬的一切。她从这时就存了死志,从这时就决定结束一切了。 -- 他气愤不已,质问她被谁救走的,又来抢她的小玉匣。她唯独护着自己的玉匣不肯松手,绝不肯交给任何人。 他与她之间,连“发乎情,止乎礼”都是奢望。再一次闭上眼,也许就能和父母重逢了;可是再一次闭上眼,他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该如何是好? “吾有至爱,倾之嫁之。” 人这一生,也许本就会死在自己最恐怖的梦中吧。 龙成七年的春日,是她以为她初遇晏倾的日子——她自以为龙成五年春日,她入京那一日掀开车帘看到的郎君,便是他们的第一面。 “晏郎君,我来殉你。” 原来她死前,见了他最后一面。 二月二这日,徐清圆起得比平日都要早很多。 林斯年欢天喜地地如同一个孩子,他跪在她面前抚摸她小腹,畅想他会拥有的美好未来,他不知道连孩子都是她算计来的。 只恨这时光一直向前,漫无目的,永不重来。 蜀州之案已报于中枢,引起哗然众怒。而晏倾他们要将蜀州涉事官员押入长安,此路自要小心行事。 可是为什么会那样? 在梦中那个林斯年从旁人闲话中得知晏倾已死的消息之前,被他关着的笼中雀就已经知道晏倾不在了。 但是死前,她要林斯年陪葬,要林斯年得到又失去,要林斯年永远得不到她。 牢狱监视者人多眼杂,病重的晏倾无法和风若交代太多,只说:“她很聪明,你听她的就是。” 吾有至爱,倾之嫁之。 无他。 她望着他,灵魂如同已经被抽空,神魂似乎已经飞远。 她便知道答案了。 徐清圆离开牢狱,深一脚浅一脚地抱着小玉匣,走在风雪中。她被疲惫的风若拦住,被风若牵来马车送入马车。 这样美好的心,一生只有一次,绝不再许。 其实也不求什么。 今日是她生辰,只有她自己知道。 龙成七年的春日,徐清圆抱着小玉匣跳入火中—— 好一会儿,绯红衣袍的大官入牢;再好一会儿,官员沉着脸出来,骑马进宫。 她的“晏公子”不在了,父母弃了她,她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他少有的自私,少有的属于自己的时光。 龙成六年的二月二,徐清圆正随晏倾,在押送犯人进京的路上。 可她不敢问。 好像如此冷漠,她就可以忘掉他,可以过好之后的人生。 不过,他做这样的梦,是否说明,徐清圆和晏倾,会回来长安了? 这是怎样决然的女郎,又是怎样心狠的女郎。 气急败坏的林斯年掀开马车毡帘,看到的是抱着小玉匣的、不悲不喜的徐清圆。 过了很久,风若终于想起晏倾生前的遗言,想起晏倾要他照顾徐清圆,带她去找她父母。朝廷如何查徐固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徐清圆最应该去的,是她父母身边。 原来是这样。 她谁也不想去找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他让风若来找她,让风若来接她见他,她便有预料了。 徐清圆起身离开,晏倾睁开眼,凝视着徐清圆的背影。他的视线已经模糊,神智已经恍惚,他却想将她记入心中。 她烧起了自己生平最怕的火,她愿意走入自己少时的噩梦中,可是这一次,再不会有一个人闯入火海中来救她了。 徐清圆便在这时怀孕了,借助怀孕,她免去了牢狱之灾。 好像如此冷漠,就能撇清和她的任何关系。 林斯年靠墙闭眼,捂着脸,低低笑出声,觉得自己何其可悲。 生命遗留的最后时刻,晏倾其实不在意很多事了。他不在意君臣是否依然猜忌他是太子羡,不在意上华天失去了他后何去何从,不在意他的下属们、百姓们要如何行事。 林斯年剧烈喘着气,从梦魇中醒来。 他一身汗湿,坐在龙成六年的春夜中,抚着心脏,痛得全身颤抖。 何况林相觉得徐清圆不祥,想将徐清圆送走。 徐清圆说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_溜_儿_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
第86章 天仙配2(“清雨哥哥,好吓人”) 生辰这样的事, 徐清圆已经很有经验了。 爹爹走后,没有人会为她上心,她也不求旁人上心, 只自己给自己过便好。 回京路上风尘仆仆,今日是她少有地打扮了一下。银白色抹胸长裙曳地,腰系青翠长绦,再披上妃色纱衣, 发鬓间用粉红花瓣、禾绿发带点缀。 他们停留在驿站, 清圆从后院徐徐走过,窈窕婀娜之姿,不知让多少人撞柱、愣神。 如此佳人, 正是青春年华, 天下儿郎们争相求之。 徐清圆去的是后院灶房,她跟厨娘商量,自己一个人煮碗面吃。她不肯说具体原因,只一味央求。这么好看的倾城小佳人, 厨娘的心早就软了。 两个厨娘出门, 将灶房让给徐清圆一个时辰。 徐清圆是会烹饪的。她跟爹隐居云州那些年,再加上兰时, 三人是轮流进灶房。只是那时候有人疼她, 不愿意的时候撒撒娇,爹就帮她多煮两日饭。 而因为徐固的这种宠爱,徐清圆至今厨艺不佳,也只能煮碗长寿面不出错了。 蹲在灶房里烧火的徐清圆怅然而叹,她好不容易煮好了自己的面, 手腕胳膊都因为揉面而酸痛无比。她带上门,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准备回房。 日光正烂,长廊切下一角阴凉,春日草木正蓬勃青翠,百看不厌。 徐清圆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她惊呼一声,端着的木盘一晃。面前撞过来的人稳稳地扶了一把,她睁大眼睛,见自己的面一点儿也没有洒出来。 徐清圆抬头:“风郎君,你怎么这样?!” 风若从廊边围栏翻身跳入,凑脑袋一看:“咦,你给自己煮面,不给我们郎君煮啊?” 徐清圆脸一红。 她不说这是长寿面,只辩解:“晏郎君要日日吃药,晏郎君正病着,我不敢给他乱吃东西。” 风若点头,表示理解。 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挡在徐清圆面前不动。徐清圆不解地看他扭捏半天,发现他一只手一直背在后面。 徐清圆小心向后面退了半步:“你有什么事吗?” 风若支吾一阵子,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背在后面的手一摊:“哦,送你!” 徐清圆端面端的手臂更酸,她见风若似乎有事,便将面放在旁边座上,蹙眉看风若递到她眼皮下的一个小包袱。 她迷茫地接过,打开包袱:“砚台?你……” 她判断道:“是不是你要给哪个朋友写书信,有不认识不会写的字,要请我帮你?” 她善解人意,还对他微微一笑:“不错,这种事找我便好。晏郎君病着,你不要拿这种小事去烦他。” 风若:“……” 他表情古怪,半晌道:“你蠢吗?这是送你的礼物!送你的生辰礼,你看不懂啊?这是一方新的砚台,我攒了半年月俸才买的。谁要求你写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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