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绾惯于五更天起身,梳洗妥帖再到母亲院里请安,一道用个早膳。 嫁入摄政王府后虽没有姑婶婆母,却也将这习惯保留了下来。 谢青绾闲散披着外衣,立在原地怔了半晌,才被一个压不住的呵欠打断了思绪。 顾宴容似乎格外偏爱她的发顶,面色轻淡,手上动作却很诚实:“坐。” 谢青绾被他揉得热红了脸,别扭地躲开他的手:“谢殿下。” 顾宴容眼睫微敛。 今晨的菜式似乎要格外清淡一些,谢青绾举著认真思考了半晌,眼见他盛了碗雪梨银耳来。 握在碗沿的手劲瘦修长,将她惯用的青瓷碗衬得格外小巧一些。 谢青绾听到他没头没尾道:“清热退红。” 她顶着微红的唇瓣露出一瞬迷茫的神情,随即直烧了满脸的红云。 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婆子们眼观鼻鼻观心,连芸杏都不敢上来布菜了。 谢青绾拿银匙进了口汤,热气入口时熏得她口腔有些痛,像是真的红肿起来。 她觉出些委屈来,一时连最爱的甜食都不觉得香了。 拿银匙拨了拨碗中清透的银耳,闷闷不乐地垂下头。 她想问新婚夜摄政王许诺的和离是否还作数,又怕这句一时开罪了他,账上再记一笔。 他收手劲大得吓人,谢青绾今晨起床还未来得及看过,不知有没有握出印子来。 出神间,顾宴容忽然在对侧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发甚么呆,” 他神情中似乎带了点好整以暇的逗弄,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丝官。” 谢青绾眼睫惊颤,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来。
第24章 出游 ◇ ◎是谁拿给绾绾看的◎ 那话本子终归是康乐献宝一样巴巴送来的, 她不忍弃置,随手塞进了几册志异奇闻中间。 这东窗事发得未免过于早了。 谢青绾惊过一瞬,抿着唇瓣纯良又无辜地抬起眼来,慢吞吞道:“甚么丝官啊。” 与她谢阿绾有何干系。 顾宴容纵着她耍无赖, 慢条斯理地将那盏蒸酥酪推至她面前, 才回她:“绾绾不知?” 着意换了称呼。 他音色一贯是冷的, 教人琢磨不出心绪来,这句“绾绾”咬字却格外柔缓一些。 谢青绾耳根发痒, 已经听到外间侍候的丫鬟们的窃笑声了。 她眼底的水光一顿,笃定且颇有底气道:“阿绾自然不知。” 顾宴容便挥手遣退了一众侍女, 不紧不慢地起身逼近她身侧:“不要紧, 绾绾不知, 我便讲给你听。” 极具侵略性的气息随着那乌泱泱压下来的玄色长袍, 霎时间笼罩了她。 不知是不是性格气场的缘故, 他身上总有轻淡的、难以言表的冷隽意味,像是寒山孤雪, 封着锐利的冰。 谢青绾在电光石火间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幽黑的瞳仁,灼人的手掌, 和带着滚滚热意的唇舌。 重而低沉的呼吸声擦得她从耳根酥到半边身子。 谢青绾又被他揽住了腰, 像只被巨兽叼在怀里的兔子一样软懦未敢出声。 祈愿一样朝芸杏同素蕊投去最后一瞥。 二人冷漠寒凉地屏绝了她的殷切祈愿, 福身恭敬退了下去。 朱门缓缓闭阖。 才要开口,忽然被他拦腰抱起。 谢青绾一惊,手脚并用格外熟练地攀住他,嗓音里的惊怯难以掩盖:“殿下……” 男人将她再往怀中贴了贴, 亲她下颌里那点软肉, 应她:“嗯。” 抱着人稳稳落座。 谢青绾被迫坐在他腿上, 别扭地换了换姿势去扯被揉皱的外衣。 发顶的呼吸声重了重, 却没吱声。 摄政王气魄冷峻令人生惧,身体却是热而有力的。 春末衣裳日渐单薄,隔着衣料能隐隐感知他强悍暗藏力量的男性肌理。 谢青绾每日都在愈发直观地感受到他的高大。 她被顾宴容抱在怀里,发顶只堪堪及于他的肩线,侧耳靠在他胸膛上,能隐隐听见他沉而有序的心跳。 谢青绾苦口劝他:“殿下该去处理处理公务了。” 顾宴容以监国之名集权一身,为政暴戾铁腕,是这盛世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谢青绾见过他堆积如山的政务,隐约晓得这位摄政王忙到何种程度。 顾宴容手臂交拢禁锢,以独占的姿态将她圈在怀里,意味不甚分明地应答道:“嗯。” 谢青绾一双漂亮的圆眼立时闪了闪,暗自觉得奏效,补充道:“殿下繁忙,岂能在阿绾这里白白消磨时光。” 她有理有据,进退分明:“殿下先去理政,待阿绾用过早膳,为殿下煎茶可好?” 顾宴容半垂着眼听谢青绾有意放软语调唤他殿下,暗戳戳千方百计地哄他去理政。 他嗅着少女怀里的香,耐心十足地听她画饼。 待人说得有些干渴,才慢条斯理地喂了一口雪梨汤。 冷热刚好。 谢青绾一时不防,尝了满口的雪梨汁水,又听得他不紧不慢道:“今日休沐。” 她真的生气了。 谢青绾轻哼一声,挣扎着要从他腿上起来,猝不及防间被他咬了耳垂。 顾宴容凑得极近,唤她:“丝官。” 意味缱绻活像是灵魂附体一样 谢青绾霎时间泄了底气,霜打梨花一样萎靡下去。 顾宴容便在她耳边接续道:“昨夜辛劳,这人垫坐着可还舒坦?” 谢青绾满脸狐疑。 她昨夜被摄政王压制得严丝合缝,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埋在床榻里倒也不觉得辛苦。 只是唇瓣有些残余的酥麻,连同腰侧被他握得重了些罢了。 顾宴容扫过她满脸茫然,把戏再续下去:“本王瞧瞧,丝官身上的痕迹退了没有……” 那只骨感冷峻的手已然摩挲着她身侧的系带。 谢青绾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重复那劳什子话本里写的东西。 话本中主角的指向性明目张胆不加掩饰,谢青绾潦草将章回名通过一遍,便羞耻搁置了。 此刻才隐隐恨起自己没有仔细读完,才反应得如此迟钝。 她捉住顾宴容在腰侧逡巡的手,慌得有些可怜:“殿下……” 又蹭在他颈窝里努力恳求:“别,不要这样,” 咬唇艰涩地补上后半句:“话本,我还没有细看过。” 通篇竟都是这些内容不成? 未曾留意,顾宴容的语气已微微地冷下去:“这么说,话本并非绾绾自己买来的。” 他诱哄一样问:“是谁拿给绾绾看的?” 谢青绾莫名觉得有些危险,紧巴巴攥着他的手腕,如实道:“康乐长公主给的。” 顾宴容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侧颊,语气淡淡:“哦。” 远在皇宫的康乐长公主无端打了个喷嚏,搓着手臂自语:“怎么忽然有些冷了。” 这边谢青绾仍旧在眼巴巴地去望摄政王,盼着他高抬贵手,绕过这一着。 顾宴容伸手捻起她惯用的银匙,按在她衣带上的手却并未撤去,只温和道:“再凉便要拿回炉子上煨着了。” 谢青绾垂眸盯着送至她唇边的银匙连同那只稳而劲瘦的手,迟疑一瞬,还是张开了口。 她胃口小,用了小半碗便摇头说够了。 顾宴容眉尖动了动,倒没有再喂,兀自用着早膳。 谢青绾推一推他的胸膛,窝在他怀里真心发问:“殿下不觉得重么?” 语罢,忽有一双手将她轻松托起来掂量两下,又稳妥地放回怀里:“哪里重?” 用罢早膳,丫鬟们捧着清茶来以供漱口,谢青绾才终于从他怀里挣出来,面颊微红地坐在一边。 顾宴容替她拢了拢鬓发,被她生着闷气别开头。 这位生杀予夺的摄政王面上不带一丝不悦,极富耐心地问她:“可要出府去玩。” 出府。 玩。 “三月民间常有集会,春曦街想必热闹得多。” 谢青绾目光动了动。 服过汤药,芸杏替她挽了发髻,精巧点缀着螺钿与珠钗,与她一身青雾雪纱倒很是相称。 车马停稳,下来一对璧人。 他们一个身居高位,一个久养深闺,便服混进熙熙攘攘的人潮里,虽扎眼了些,却也少有人认得出来。 顾宴容杀人抄家常有玄甲卫清场,世人至多不过远远瞧上一眼,纵使觉得他眼熟,在这人群里怕也没有敢来认的。 春日的熏风有些暖意,谢青绾不必再披着严丝合缝的斗篷。 她没有带芸杏素蕊,只跟在顾宴容身侧,脚步有些慢。 顾宴容一手虚揽着她,任她牵着自己的一点衣料东张西望,看糖人有趣,甜圆有趣,连街边抚过的风与微动的柳都觉得有趣。 他问:“从前没有来过么?” 谢青绾摇一摇头,很是自然道:“来过一回,尝了街边的糖葫芦,很甜。” 回去后她便病了一场,因在街上吹了风。 后来她身子一点点养回来,不再是个一吹就倒的纸人,却也再没有逛过街市。 平素出门也是乘着车舆,门窗紧阖不许见风的。 忽有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谢青绾含起一点笑意:“我早病惯了,没甚么要紧的。” 她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只怕会因供不起汤药早早夭折,哪有闲心想甚么上街游玩。 镇国公府阖府上下精心供养,她也得自知惜命才行。 顾宴容牵起她的手,揉了揉手心那点软肉,并未多说甚么。 熙攘人潮川流不息。 谢青绾沿途买了不少她从未见过的零嘴,只是各尝过一口便觉得有些饱腹,不由为难地望了望身侧的摄政王。 顾宴容随手招来一名侍卫。 谢青绾便将十数个油纸包裹一并塞给他:“捎回含辉堂,大家分了便是。” 侍卫谢了赏,脚程飞快地去了。 谢青绾有些满意,轻拂一拂沾了碎屑的手,朝他轻笑。 顾宴容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沉,看她拿帕子一点一点擦着手指,露出莹润指尖与匀称的十指,骨节秀气。 春末的日色披了她满身。 谢青绾仔细叠好手帕,牵着他的衣袖去对岸乘船。 水上风有些大,才拢了拢衣襟,顾宴容忽然将她扯进怀里。 黑袍宽大,沉沉将她笼罩进去。 街市熙攘繁闹,顾宴容的声色依旧清晰可辨:“冷么?” 谢青绾任由他挡着风,贴在他怀里看石堤,垂柳与波光粼粼的水。 她仰头问他:“殿下,我们府里可以有这样的湖么?” 嗓音清润,目光闪闪。 顾宴容喉结滑滚:“有。” 莫说是湖,便是平江水他也有能耐往摄政王府里引。 顾宴容握着她腰肢的手有些烫人,有热烘烘的呼吸在她颈窝里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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