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护她,谢凤池口中的她,究竟是不是自己呢? 她艰难地想,自己卑劣且卑微,该勾着引着,却不能挑开了抖明了。 这可是公主都求不得的人。 她……不可逾越,因为那代价她再付不起。 于是洛棠颤颤地手臂与头一齐垂下,泫然道了声:“洛棠明白了。” 谢凤池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先前说话时,竟认真到忘乎了举止,这才将放在身前的手缓缓负回身后。 他定定看向洛棠,想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什么。 可洛棠一副不愿多留的模样,似乎被触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伤心处,头也不敢抬地匆匆告辞,转身离开了立雪院,反叫谢凤池怔住。 指间捻拢过空气,似乎还存留着少女手臂凝脂般的滑腻,而它的主人却已经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 捻着捻着,他忽而想起来,起初与洛棠有肢体接触后,他总会第一时间将衣物褪去,或处理掉或送去浆洗,可如今,他们的碰触越发多起来,他却好似,再没什么反应了。 谢凤池抿了抿唇,望着已经人去影空的院门,神色晦暗不定。 * 呵气成烟,清早的枯叶上凝结了化不开了冰霜,下人们打着哈欠将其一把扫出院子。 早些天前,这会儿已然日出,如今天却还是灰蒙蒙的。 立冬一过,就越发冷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太阳终于升空,洛棠才慢悠悠醒过来。 “小娘,您醒了。” 院内下人们如今已然知晓这位小娘不可怠慢,李婆子为首的悉心给她备好梳洗装扮的,洛棠听闻赶忙撑起身。 李婆子赶忙道:“不忙不忙的,世子吩咐了,今日您还是静养看书便好。” “什么书?” 洛棠一愣,以为自己一觉睡过了几百年,她不是昨日才从书斋败兴而归吗? 李婆子笑道:“老奴看着好似是女戒之类的,是世子一早遣人出去买的。” 洛棠更愣。 该不会……是昨晚又吓着他了,他赶紧将这些书买回来提点她的吧? 这这这,杀人诛心嘛不是! 洛棠心里不安,早食都没心思吃,便匆匆去看了那批书。 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除了最上头的两本女德女戒,下面的几乎都是些野史演义,是按着她喜欢的买,可当乐子看的。 她看不出装帧好坏,只觉得每本都崭新漂亮,当即高兴极了! 转念又想起,虽说这两本女德女戒她内心瞧不上也不想瞧,可这确是昨日她借口出去要买却没买成的,谢凤池今日替她买了? 看来昨日那一番卖惨卖乖倒是卖成了,果不其然,对男人就不能一口气给够,偏要半露半敛! 她心中想笑又紧紧压着,终于放心大胆地去将早食吃了。 边吃边简单简单盘,昨晚她对谢凤池的表演应算得上恰到好处,既没有将人引诱得不上不下,也不曾惹怒对方,这浅浅薄薄的边界拿捏着,宛如张窗户纸,她只要未捅破,一切都还有余地。 可吃完自然也不会闲着,洛棠左思右想还是得去向谢凤池道个谢,不论对方如今是何打算,是出于何种目的,人在屋檐下,主子示了好,她若不表现出感激便是不识抬举。 那今日单纯道个谢就回来,不做其他,免得急功近利反而叫谢凤池觉得她心思深沉迫不及待。 最多……最多再观察观察世子如今是何反应! 另一头,侯府大厅内,谢凤池却是已经在见客了。 崔绍下朝后本要回大理寺,沿途路过安宁侯府所在的街道时,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昨日手下前来汇报,说那被欺负哭的娘子,是安宁侯府的。 一边与将军府有纠缠,一边又在安宁侯府内,崔绍不自觉回想起那张艳若桃李却梨花带雨的脸。 他便也不知究竟出于什么目的,马车路过安宁侯府的时候,叫停了车。 京中新贵拜访,寂静了许久的侯府还地要好好欢迎。 谢凤池却察觉,这位算得上友人的大理寺少卿,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放下杯盏,手指有下没下地轻轻摩挲在边缘,将话题接过来:“倒是你先前说,大皇子被霍小将军打了的消息传开,圣上表面不显,今早上朝却将大皇子从兵部调入户部了?” 崔绍闻言回神,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确实,如今两位皇子一同进了户部,怕是又要生出不少事端来。” 谢凤池笑而不语,崔绍有些沉重地看着他: “你若再这么明哲保身,不替六皇子多谋略些后路,他日……大皇子未必能容下侯府,他是个非黑即白的,看不得什么中庸之道。” 谢凤池失笑,并不回答,反倒若有所指:“你日日在朝堂上勇猛直谏也就罢了,如今倒是连宗室都敢批判一二。” 往日是不会,可大皇子性情如何,是否能担当个明君,众人心知肚明, 相较之下,六皇子性情和善,崔绍无奈绷着脸:“你知晓我所想便好。” 顺着谢凤池指点他的脾性,又过了片刻,崔绍才犹豫问道:“不知府上可有位十六七岁的娘子。” 摩挲在杯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光是后厨便有两人,何出此问?”谢凤池笑容款款,毫无破绽。 崔绍抿唇,也知自己问得唐突,可还是生硬回道:“她在书斋受了委屈,思前想后,是我话说得重了些,特来道歉。” 谢凤池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没有说话,最尴尬的却是刚刚低头走进来的杜管家。 杜管家心里埋汰这木头脑子状元郎,都能听说是侯府的娘子了,怎么不多打听一点,明白过来这是位身份尴尬且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现在也算登堂入室的小娘了呢? 他们侯爷养了人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却也不是密不透风。 安宁侯府向来中和中立,从不拉架站队, 且侯爷做事也周全,更比不得那些好几房妾室的张扬,以故知晓的人不会真将这种私事捅开了说,都愿意成全这位九卿之首痴情的名号。 可若是用心打听,总能窥见点不同寻常吧! 现在好了,这木头脑子莽进来,究竟让他们世子如何作答呢? 杜管家看不得这种场面,将茶水替换了,轻咳:“世子,今日可否要继续去祠堂抄经了?” 这般日常的询问含蓄又礼貌,可在场的两人却谁都没接住他的好意。 世子笑着摇了摇头道先不必了,崔绍则继续等着他的回答。 杜管家心梗不已,只得点头退下。 “我知你说的是何人了,她叫洛棠,” 谢凤池的手指重新摩挲起杯壁,缓缓道, “可她却非我府上之人,只是暂住于此。” 崔绍当即皱起眉:“那她……” “她是个娇惯的,最近天冷了,怕是尚未起床,你若想道歉,怕是要改日。” 谢凤池无一言欺骗,却听得崔绍字字都倍感煎熬。 他们如此熟稔吗? 连性子娇惯都知晓了? 他难免多看了谢凤池一言,想提醒对方如今可是还在孝期内的,可这位侯府世子神色平静一如既往,并不像有什么龌龊心思。 崔绍想问那她究竟是谁,下次该何时来,性格娇惯如何道歉才好,话到嘴边才发觉十分唐突。 若无前由,这问得已经十分亲密了…… 谢凤池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他的话堵死了。 他皱眉看向对方,谢凤池恍若未察,反倒十分贴心温和地笑着,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高超的语言造诣。 崔绍抿唇,便知不当多言了。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离开路过侯府的花园时,他竟见到了洛棠。 对方捧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高高兴兴地从花园另一头跑过来,裹着鹅黄的短绒披肩,披肩的流苏与她的乌发交缠飞扬,衬出那张明艳精致的面庞越发神采奕奕。 崔绍不知怎的,原本只是想来对她说句简单的道歉,可经历了谢凤池若有若无的一番话,又直直撞见了这样高兴的洛棠,他竟一时没能出声叫住对方。 他总是冷冰冰的,若是处理不好,再吓到对方怎么办? 崔绍无言半晌,绷着脸欲走,心想大不了下次写封帖子直接递进侯府道歉算了,谁知才刚转身,小娘子怯生生的声音随着欢快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你是……昨日玉山斋的那位郎君吗?” 崔绍一顿,转身看她,她气喘吁吁,一双杏眼好奇又畏惧地打量着他。 今日没帷帽遮脸,他看得清,她漂亮的像只刚刚采到了花蜜的蝴蝶,快乐又娇憨,这确是娇惯养出来的娘子才有的模样。 崔绍喉结动了动,随即沉下情绪:“是我。” 还未等他说什么,洛棠瞪大了眼,小心看了看周围,随即急切道:“我知道错啦,你怎么,怎么还追到这里来呢……” 作者有话说: 崔绍:我站在地表算是唐突了 棠棠:崔大人说什么呢,我不过是站在了第五层,您快过来呀 谢凤池:(微笑)就是,别让洛娘担心了【IP地址:大气层绿茶区高级VIP包间】
第二十二章 听闻洛棠的惊恐防备,崔绍顿了顿,肃容拱手:“昨日匆忙,今日既见,便向娘子道个不是。” 洛棠诧异:“你是来同我道歉的?” 崔绍宛如被掐了喉咙,再不好出一声。 他惯不和娘子接触,贸然撞见,能顺利说出前番话已是极为不易了。 洛棠却是懂事的,见崔绍的确没有再表不悦,便也不继续追问了,收起一身警惕,小声道:“无妨了,世子昨日已说教过我了,我,我大概是,确有不对的地方……” 小娘子嘟起嘴,不再像昨日那般抹泪水。 崔绍当即便松了口气,可原先那股煎熬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谢凤池说教过她了?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可崔绍自然不能这么直问,心中便觉得有股轻轻压抑,声音也不由沉了沉:“书斋平日多是郎君们去,顾虑不到娘子喜好,也是不当。” 洛棠便顺杆而上得觉得十分委屈。 “不把真心放在首位也就罢了,连我们想看的话本都不放在书斋……” 眼见洛棠的眼眶又红了,崔绍当即慌了阵脚,佯装镇定道:“也不全是这般,盖因写这些的多是男子,所以也大多按着他们的心意来写了。” “就没有娘子来写话本吗?” 崔绍一顿。 洛棠似乎意识到了逾越,赶忙又往回缩了缩,小心翼翼道:“对不起,我问多了,想是你也不知道这些的……” “没有娘子会写这些东西,她们多养尊处优或是忙于相夫教子,写话本的不过为赚些润笔费,有这种本事的自是看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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