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见到谢轻寒走进来时,女官还是有些诧异,微微福身行了个礼,这才道∶“见过谢世子。” “原来是徐尚仪。”谢轻寒显然也是认识这位女官,回给谢姝月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含笑道∶“不知徐尚仪这里何时能结束,我寻月儿还有些事,不如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谢姝月顿时喜不自胜,连忙想要接话道∶“世子说的对……” 话还未说完,徐尚仪一个冷淡的眼神便甩了过来,谢姝月乖乖闭上了嘴,继续端坐着,保持刚刚的浅笑∶“……” “不是奴婢不给世子面子,只是太子殿下有交代,谢小姐每日没有学完所有内容之前,是不允许出门的。” “麻烦徐尚仪通融上这一回。”似乎早就料到徐尚仪不会同意,谢轻寒面色依旧不慌不忙,解释道∶“因着过继一事,眼下外祖父还在镇国公府等着月儿,若是去晚了怕是会惹他老人家生气。” 谢姝月腰身挺直,浅笑着微微颔首∶“世子哥哥说的对。” 徐尚仪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似是在斟酌其中的轻重,过了好半响,才松口道∶“也罢,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我们再继续。” 谢姝月顿时松了口气,刚想要站起来,只觉得后腰一阵酸痛,脸上更是僵硬的不得了,幸好谢轻寒扶了一把她才没有当场摔倒在地。 直到走出徐尚仪的视线范围内,谢姝月才彻底放松下来,扶着腰半靠在墙边,颇为无奈地看向谢轻寒道了声谢。 “听说你和长乐郡主一起去逛花楼,此事可是真的?”谢轻寒皱了皱眉,直接便出声发问。 “是真的。”谢姝月也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抱怨道∶“因着这件事先是被皇后召见,又是被太子派人来折腾,当真是吃了个大亏。” “简直是胡闹!” 谢轻寒面色更是冷了几分,想到前几日的消息,沉声训斥道∶“你可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单单这一件事便足以治你一个藐视皇室的罪名。” “长乐郡主也在场,我自有分寸。”谢姝月神色淡淡,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不过是为了试探皇室的底线罢了。和长乐郡主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若是到时候真的被追究起来,起码还有个说得上话的证人给自己作证。 “太子不会退了和你的婚事的。”谢轻寒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颇有些无奈∶“退婚一事,你还是尽早死心吧。” “为什么?” 谢姝月水眸微眯,手指下意识地想要去摸手上的玉镯,却只摸了个空,只得缓缓收紧手指,保养得宜的指甲甚至深陷到皮肉中。 语气中半是猜测半是肯定问道∶“我对皇室有什么特殊的利用价值,对吗?” 谢轻寒眼神沉沉地注视了谢姝月半响,没有回答她,只是扭过了头,这才道∶“走吧,现在去镇国公府,外祖父还在等你。” 谢姝月沉默地跟在了谢轻寒的身后,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谢轻寒的表现就已经做出了回答。 ———— 镇国公府在西街,谢姝月和谢轻寒坐在马车车厢中,因着刚才之事,彼此依旧沉默无言,外面倒是时不时传来阵阵喧嚣声。 谢姝月挑开车帘,只见一处棚子外正被一群人包围着,时不时还有官兵在维持秩序。 “那是太子殿下今早新命人搭建的施粥棚。”谢轻寒扫了一眼,轻声解释道。 “未逢饥荒,不至灾年,上京又是天子脚下的富庶之地,哪里需要他乐善好施。”谢姝月闻言嗤笑一声,“倒是一贯会装模作样。” 谢轻寒张了张嘴,但见谢姝月似是还带怨气,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老老实实地再次沉默了下来。 其实谢姝月倒真的没有谢轻寒想的那么悲愤,她其实在皇后赠她凤钗时便有所猜测,只是心中已经想要逃避,眼见着马车疾驰,在眼前掠过又消失的送春楼,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幼稚。 太子若果真有心悦之人,甚至愿意为了那人去亲自挑选珠钗,大可以直接将人迎进府中,又何必与她在这里虚以为蛇。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利用价值,但太子想必也是受到帝后所迫,这才沦落至此。这么一看,两人倒当都是可怜人了,太子被迫和心爱之人分离,甚至无法光明正大迎人入府。她和陆郎早已定情,却只得每天东遮西掩。 都是心有所属却被迫要和厌恶的人成亲。 这么想着,谢姝月嘴角都忍不住划过一丝苦笑,轻轻喃喃道∶“想不到倒都成了苦命人了……” 马车平稳地停在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到底是上京城内的第一世家,朱红色的大门气势恢宏,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摆在一旁。把守的侍卫看得出都是一等一的练家子,冷着脸的时候颇为唬人,见是谢轻寒下了马车,这才给了个好脸色,将人放了进去。 谢轻寒带着谢姝月轻车熟路的走进后院的书房,身着国公服饰的老人正背手站在一副山水画之前,听到推门声这才转过身来。 只见他虽已添了白发,但依旧精神奕奕,身体健朗,带着武将特有的豪爽直率的气质,正是那位名誉盛朝的第一武臣镇国公。 谢姝月刚要福身行礼,镇国公般已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有些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谢姝月的脸,曾经沙场宿将,现在声音都有些颤抖,问道∶“你……便是月儿?” “见过镇国公。”谢姝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回答道。 “以后莫要再喊镇国公了,既然都是一家人。便与轻寒一起喊我外祖父吧。”镇国公闻言抚须笑道,神色间似是对谢姝月颇为满意,全然不像传闻中那般脾气古怪,反倒是让人倍感亲切。 谢姝月瞥了一眼谢轻寒的脸色,见谢轻寒含笑点头,这才道∶“……外祖父。” 镇国公更是爽朗一笑,连声应了下来,挥手便命人将早就备好的礼物拿了上来,胡杨木的箱子都挂着黄铜锁,整整装了近二十余箱。 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谢姝月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镇国公却心情颇好,让人一一打开给谢姝月展示介绍。看了眼谢姝月的打扮,皱了皱眉,又道∶“宣平侯府是个穷地方,瞧瞧都把我外孙女养成什么样了,若是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外祖父提。” 又被当做穷鬼的谢姝月∶……怪不得谢轻寒行事这么嚣张自得,原来是豪富住在穷鬼窝,自然有恃无恐。 “说到想要的,月儿她确实有一事要求外祖父。”谢轻寒闻言慢吞吞的接话道。 镇国公挑了挑眉,自是连忙抚须应下,差点没拍胸脯保证∶“只要是外祖父能做到的,自然会一并帮月儿解决了。” “?” 谢姝月脸上笑容一僵,转头满脸疑惑的看向谢轻寒,不知他想干什么,只得用眼神无声的质问,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事要求镇国公了? 只见谢轻寒下一刻指了指谢姝月的腰,做了个摆手的手势。 谢姝月顿时心领神会,转头水汪汪的眼睛就要眨出眼泪来。 “不瞒外祖父说,月儿确实有一事相求……”
第18章 倪向 果然不出谢姝月所料,不知镇国公用了什么法子,教习女官第二日便从宣平侯府离开了,就连宣平侯也解了她的禁足,不再限制她的活动。让她久违地收获了段清闲又自由的日子。 不过临近初夏,这几日天气也变得快,往往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回来时便已下起了瓢泼大雨,自打意识到皇室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便轻易退婚,谢姝月也懒得出门,一直窝在自己的小院里落得自在。 长乐郡主倒是有心约她一起出去,但她的母亲大长公主怕她再生事端,连夜把她送到寺里,美其名曰修养心性,无奈之下,两人的交流都变成了书信,每日都是对上京的思念与向往,以及佛寺的百般无聊。 “又是陆郎送来的信吗?还是长乐送来的?” 谢姝月窝在窗边的软塌上,腿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出神地望着窗外已经被骤雨打散了花瓣的残败牡丹,这几日陆鸣予倒是送了不少信去薛氏药铺,但她眼下早已深陷泥潭,一时间也不知该何去何从,便都一并暂且搁下了。 直到迎冬又拿着信匆匆走进来,谢姝月这才微微抬头,指了指桌案道∶“先搁在那吧。” “小姐,这次是薛掌柜送来的信。” 迎冬上前将手上的信封递给了谢姝月,又细心地关上了几扇窗户,这才转头叮嘱道∶“眼下忽冷忽热的,小姐还是多注意点身体。” 谢姝月含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下次绝不再犯,这才慢吞吞地拆开了信封。 信的内容不少,足足写了整整两页纸,谢姝月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脸色越来越冷,纤白的手指攥紧信纸,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褶皱。 “小姐,怎么了?”迎冬被谢姝月的脸色吓了一跳,看着那已经快被揉成团的信笺,心下有了猜测,低声问道∶“可是那件事已经有眉目了……” 谢姝月微不可闻地轻声应了一句,重新又仔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疏漏,这才起身便将信笺丢进了除潮用的火盆中,看着信纸慢慢被火舌舔舐又化作灰烬,似乎也有火种在她的眸中点燃。 “绿芍去哪里了?”谢姝月凝视着已经化作一摊黑灰的信纸,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怎么一整天都没见着她人。” “京西的铺子出了点问题,绿芍应该是过去帮忙了,今天早晨收到消息,匆匆忙忙便走了。” “也罢。”谢姝月敛了敛神情,遮住了眼中划过的暗芒,缓声道∶“准备百两黄金,我们现在便去寻薛掌柜。” ———— 西街胜意坊 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站在二楼的看台处,低垂的帽檐将她的五官隐藏在阴影之下,这样的打扮在外面可能会惹人怀疑,但在赌场里却并不稀奇,毕竟赌场中多得是亡命之徒,大家早已对此早已见多不怪,因此也甚少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左数第三张桌的蓝衣男子,便是倪向。” 薛掌柜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角落处的一名中年男子,压低声音继续道∶“此人在南疆应该是有些背景,粉娥娇在南疆也极为少见,大多都掌握在南疆皇室手中,就连之前的那一盆,也是偶然间才得到手的,但这倪向却曾在上京城内卖出过数量不少的粉娥娇的花粉与花瓣。” “幸好这倪向好赌成性,只要一来上京必会到胜意坊,倒是省了我们特意来寻他的功夫了” “粉娥娇的花瓣性温凉,古书曾记载其治先天不足之症有奇效,但花粉却剧毒无比。”谢姝月打量了一眼正在台下挥金如土的倪向,颇为厌恶地皱了皱眉,“花瓣倒还有情可原,只是这花粉,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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