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眸, 睿王眯了眯眼, 手下的动作越发重了起来, 小宫女也不敢继续再哭下去,只得强忍着下巴上的剧痛,眼里还包着一汪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睿王。 睿王却忽而将手松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宫女,吩咐道∶“不用剜眼了,直接把人送去本王府上。” 小宫女没想到自己竟然被睿王看上了,刚才的惊吓全然一扫而空,面上一喜,便要叩头谢恩,但却没有见到身边宫人同情而又怜悯的眼神。 睿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这才抬脚走入大殿之中。 “怎么刚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丽妃正半靠在贵妃榻上,看着一旁的宫人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花枝,听到脚步声,才不紧不慢地抬了抬眼,有些不悦地说道。 “儿臣适才看中了名宫女,便先让人带回去了。”睿王云淡风轻地说道。 “是哪一个?” “回娘娘,是青儿。”一旁站着的女官早就得知了外面的情况,低声回答道。 丽妃闻言挑了挑眉,这才微微坐直了身子,笑道∶“你倒是会挑,我本来还想挑个时候把她送进太子府探探风声,没想到竟被你截胡了。” 睿王听到太子府三个字脸色冷了冷,丽妃却丝毫不觉,让人把修剪好的花拿了过来,纤纤玉手轻轻拨弄着淡粉色的花瓣,随意道∶“不过你要是喜欢,先带回府上教教规矩,腻了再送到太子府也罢,只是别又把人玩死了就行。” “儿臣明白。”睿王沉声应道,视线落到丽妃面前的粉色花朵之上,层叠绮丽,异香浮动,赫然便是粉娥娇。 丽妃摆了摆手,示意宫人将花搬回内室,这才正眼看向睿王,见到他脸上淡淡的淤痕,诧异道∶“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睿王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轻微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日所发生之事,脸色更是黑了下来。 丽妃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冷笑道∶“怎么,难道你是被府上的哪个侍妾给打了?” “……是谢姝月。”知道此事肯定瞒不了丽妃,睿王干脆将那日之事和盘托出,只是心中依旧郁气未散,再联想到进宫时宫人们诧异的视线,谈起此事依旧颇为咬牙切齿。 “只是可惜是在长公主府上,不然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殷景安,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 “还有那个小狐媚子,果然和她亲娘就是像。”丽妃冷笑一声,随手便将女官递过来的茶盏掀翻在地,“当初我就应该直接让人把她掐死,想不到当初留她一命,如今倒成了祸患了。” 丽妃平日里甚少会直接这么称呼睿王的全名,今日倒是动了大怒,女官将地上的碎瓷片一一捡起收好,又让宫人们进来把水渍擦去,这才站在一旁拿着扇子帮丽妃轻轻扇着风。 殷景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沉声道∶“只是现在谢轻寒和谢姝月两人都在调查粉娥娇之事,只怕是瞒不了多久了,要不要杀之,以绝后患……” “你是说那个李氏?”丽妃皱了皱眉,冷声道∶“粉娥娇在她手里还当真是废了,本宫原以为她是把好刀,想不到这么不中用。” “但杀是绝对不能杀的,若是杀了她,宣平侯府上便再无旁人可用,南疆那边也绝对不会答应。”丽妃思索了片刻,还是有些心存顾虑,制止了殷景安的想法。 “母妃何须顾虑南疆,眼下她已经是个弃子了,花费这么多年都没完成任务,南疆早就已经物色好了其他人选。”殷景安忍不住嗤笑一声。“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将她推出去,那才是合宜之道。” 丽妃沉默不语,娇艳妖娆的面容之上满是凝重,似在考虑其中的可行性,身旁的女官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状似无意地提起道∶“说起来,奴婢昨日才见宣平侯府拿着皇后的手令去了太医院。” “皇后的手令,此话当真?”丽妃闻言,转头看向女官确认道。 女官连忙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听说是宣平侯府的庶子有先天不足之症,这谢家小姐虽然得了粉娥娇的花瓣,但是却不知如何用,这才特地请了太医院的徐太医去瞧瞧。” 丽妃挑眉一笑,把玩着手上的金丝护甲,“太医院院正徐太医,他确实是懂点门道,不过本宫近来身体抱恙,徐太医便留在宫中,换胡太医过去吧。” 殷景安瞬间便懂了丽妃的用意,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补充道∶“既然是宣平侯府的人,那也不必好好治了,吊着口气不死就行。过几天挑个时候,再让他跟李氏一起上路吧。” 女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敛着神色低声应下。 “母妃,还有一事……” 还未等殷景安说完,丽妃便打断了他的话∶“陛下已经连夜发了诏书召回太子,你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把林州的烂摊子给解决了。” 丽妃之前并未随行前往行宫,原本以为江南水匪一事已经派过谢轻寒前往,此事便算了结了,谁知又派了太子过去代君巡查,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边让母家联合上书,一边给皇帝吹枕头风,这才让皇帝收回成命。 “至于那谢姝月……”丽妃眼神阴冷,尖锐的护甲划过臂上的披帛。 “便让她午后进宫来见本宫吧。” ———— 丽妃的手谕送到侯府时,宣平侯和谢轻寒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皇后的母家是相府,丽妃则出身于太傅府,两人的母家在朝堂之上互为政敌,她们在后宫之中也一向不对付,宣平侯自然也是知道此事,谁知道丽妃会不会拿谢姝月开刀,来挫皇后和太子的锐气。 想明白这一点,宣平侯自知必要得罪一方,只得一边拖住宫中内侍,一边让谢轻寒赶紧把谢姝月给送走,免得被丽妃抓住把柄。 而谢姝月从谢轻寒处得知了消息,也是颇为不知所措。 “丽妃突然召你入宫,虽然不知所谓何事,但想必也是来者不善。”想到丽妃一贯的为人,谢轻寒皱眉道,“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行宫通知皇后了。” 如今帝后皆在行宫之中避暑,太子还未回京,先帝留下的几位太妃太嫔又无威望,四妃之中丽妃为首,可以说这巍巍皇宫眼下便尽是丽妃的天下了。谢姝月若是去了,那便是羊入虎穴。 谢姝月手指紧了紧,有些心虚地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我前几天打了睿王一巴掌……” “你打了睿王?”谢轻寒面上划过一丝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长公主赏荷宴那一天,睿王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气之下就……” “他竟然敢对你动手动脚?” 谢轻寒闻言,一向淡然自若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痕,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骂道∶“那是他活该,打他一巴掌都是轻的,最好再多踹上几脚,好好让他清醒清醒!” “……” 谢轻寒冷静了下来,倒是想到了破解之法,嘱咐道∶“你现在立马从后门出府,去南阳王府将此事告知长公主,在皇后没赶回来之前,都不要轻易回府。” 现在整个上京城中,压得住丽妃的可能也便只有长公主了,丽妃哪怕再怎么猖狂,也势必不敢去长公主那里去要人。 谢姝月愣了愣,也明白了谢轻寒的用意,那日长公主除了拉着她聊了好一会的家常,讲了些京中的趣事外,便是说谢姝月若是有了难处一定要来南阳王府寻她,想必也是忌惮着丽妃。 “世子,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小厮匆匆赶来通报,又补充道∶“侯爷那边也在催世子赶快过去。” “记住了,若是外出也一定要和长乐郡主在一处,千万不要落单。”谢轻寒又嘱咐了两句,见谢姝月点头应下,这才起身离开。 谢姝月心中无奈,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只得听从谢轻寒的建议,让迎冬和绿芍收拾好东西,从侯府后门一路前往长公主府。 长乐郡主也是一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早在了大门前等了许久,见谢姝月走下马车,还未能说上几句话便将人拉到正厅之中。 “见过长公主殿下。”谢姝月刚要行礼便被长公主制止住。 “听说丽妃突然要召见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长公主示意谢姝月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这才出声问道。 谢姝月咬了咬嘴唇,还是把睿王一事给咽回了肚子里,毕竟这事告诉谢轻寒倒是无所谓,其他人还是得小心些,尤其是此事还发生在长公主的赏荷宴,说出来难免会伤了长公主的面子,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臣女不知。” 长乐郡主也知道丽妃的为人,听到这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哪里还需要什么原因,丽妃不是一向最喜欢没事找事吗?” 长公主无奈地看了长乐郡主一眼,这才又拍了拍谢姝月的手,笑道∶“丽妃此人心机深沉,这几日你便安心在这里住下,也正好能和南音一起做个伴,算一算日子,再过几天皇兄回京,丽妃也不敢这么嚣张了。” 可话虽这么说,接连两三天过去了,皇帝和皇后依旧没有返程,丽妃倒是不死心,还派人来南阳王府请过一次,可惜被长公主不轻不重地给挡了回去。 谢姝月坐在窗边的摇椅之上,把看完的话本搁在了一旁,有些无聊地趴在窗前看着蝶戏花丛,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回府,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长乐郡主一直呆在府中数日,能玩的几乎都玩了一遍,眼下也是百无聊赖,见谢姝月面色惆怅,思索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拉着谢姝月的袖子建议道∶“谢姐姐,不如我们再去一趟送春楼。” “送春楼?”谢姝月又想起了殷玄铮派来的教习女官,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低声道∶“你还敢去送春楼,不怕又被罚了?” “没事,我已经打听过了,太子表哥现下也不在京中。”长乐郡主听到教习女官四个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拍着胸脯保证道∶“谢姐姐尽管放心,这次必然不会如此。”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去花天酒地,谢姐姐可记得你上次救下的那个清倌云儿?” 谢姝月点了点头,她确实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毕竟后来在行宫,因为睿王的安排,她还又见到了那个徐易一次。 “她一直惦记着谢姐姐的恩情,谢姐姐不是一直想听《秦淮秋月》吗?正好是她最为拿手的曲子。”长乐郡主笑了笑,又补充道∶“我之前偷偷去听过一次,确实弹的相当不错,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听完我们就立马回来。” 谢姝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耐不住长乐郡主的软磨硬泡,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先说好,我们只过去听曲,听完马上就回来。” “那是自然。”长乐郡主连忙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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