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国公府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二房在这国公府里住着就是笑话,受爵位荫蔽的不是我,为圣上器重的更不是我,有大房在,我们便什么都不是.....三郎若是承了爵位,便无我们容身之所了,” 谢婉心下一颤,闻言有些不可置信:“你,你怎能这样想?长公主生性淳善,非心胸狭隘之人,国公爷也惯来器重你,便是三郎成承了爵位,有长公主在□□,怎会容不下我们,我们还会如以往一般在国公府生活,不会有任何差别的。” “母亲,权柄旁落,容易生故,不如握在自己掌心之中,万事才能保妥,这么久了,尘垢秕糠鸢肩羔膝也该结束了,再者,荣辱从不会与共,只会有罪同当,将脑袋系在大房?我做不到。”他垂下脑袋眼眸中有几分迷离:“这高门大院的偏见,既去不掉也就罢了。与其让旁人瞧不起随意踩踏,不若爬到高位俯仰,母亲,你儿子说的可对?” 不对,这哪里对?她从未想过乖巧谦逊的儿子日渐长大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她抬眸看向他,见他眼眸冰冷带钢便知这事一时半会是劝不住的,她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手无力的搭在桌上:“我只要你应我一件事,无论你算计什么,都莫要动阿笙,你们自小长大的情谊,你不能伤她,这事你可应?” 贺昱垂下眸子,唇勾了勾眼皮遮盖住其中情绪,淡淡道:“母亲放心,阿笙表妹于我亦重千金,我怎能看着她受伤。” 谢婉有些犹豫的看了她一眼,握了握拳头有些无力道:“我信你一回,你若骗我私底下算计伤了她,莫怪我不认你。” “好,母亲放心便是。” 樊楼 约莫一个钟后,贺屿安掀开了幔帐,走进了厢房。 许永嘉手执酒壶倒酒,挑了挑眉头:“贺大人还真是难约,约了正午时分到,瞧瞧这日头偏了多少?这迟了可有一刻钟了?” 贺屿安从善如流坐下:“能叫新郎官出门的,唯有您一位了,家有娇妻在怀,我可舍不得出门。” 盛阙白了他一眼道:“能不能好好说话?既得了如此佳人,就收敛些,成婚罢了,谁还不会成婚了。” 贺屿安接过酒杯轻抿了一口,眼眸都未掀开,却能听出话里的淡淡嘲讽:“那你倒是成个给我瞧瞧。” “你!你别激我,若是我想,下月,不,这月就能成亲。”盛阙纷纷不平道。 贺屿安勾唇:“那我拭目以待。”他饮了一口搁下茶盏看向许永嘉淡淡道:“二皇子今日找我们何事?” 许永嘉将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把玩在掌心道:“有些事,是要与你们说明的。” “愿闻其详。” 他抬眸道:“我知你在想些什么,我无心掺和其中,莫要拉我入局,更不必费心替我筹划,我的性子不比太子好到哪去,他若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他还容得下你?” 盛阙闻言神色一凝,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片刻忽而问向贺屿安:“温屿,你是不是......” “是。”贺屿安打断他的话,眸光淡淡,脸上无甚所谓道:“你以为周大人为何会暴毙在大理寺?那样的地方,有谁的手能伸的进去?不过滞出枚打水石,他便忍不住了,你就没怀疑过,咱谦逊仁治的太子殿下,秉性当真淳善至孝吗?” 盛阙眸光一沉,忽的像是猜到了什么:“所以,周陈两家的事,是你在幕后挑起的?” 贺屿安只是勾了勾唇,看向许永嘉:“二皇子是何时看出来的?” 许永嘉噙着笑耸了耸肩道;“就是猜了一猜,炸一炸你,未想到你自己便交代了。” 贺屿安曲指扣了扣桌面,面上无半分错愕,反倒是笑了笑;“当真不知吗?如若不知,为何在寺庙那日暗示太子除了周大人,二皇子下了一部好棋啊,既算计了太子,又算计了我。借我想试探太子的手,去了周大人这个祸害,论算计谁都算不过二皇子吧。” 盛阙在一旁听得直迷糊,他本就是被捎带着,二皇子忽然邀约,他又不能不来,本也猜到事情不会太简单,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却无想到即便早有铺垫,却仍旧惊吓了一场,直到方才他才算是弄明白什么事情,一时间有些语塞无言,不知该如何说起,从何时说起。 被迫知晓这些事情,他算是被拉入坑了。 许永嘉笑了一声摇头否认道:“都是温屿你的猜想罢了,本殿可从未说过。” 一巡下来,酒杯空了,贺屿安又倒了一杯抿了抿道:“二皇子不承认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何非要太子除了周大人不可,他到底有什么留不得的缘由?如我所想他不过贪污市侩些罢了。这样的臣子满朝上下也不是没有,为何非要他命不可?” 闻言盛阙亦是将目光聚到了许永嘉身上:“二皇子惯来不在朝中,却好似对朝中只是了若指掌。” 许永嘉身子往后靠了靠,面上很是不以为意:“我那日不是说明白了?如此头脑不清醒的臣子,便不该留,留下便是祸害,与其往后生是非留下后患,不若尽早便除了干净又痛快。”他嗤笑了一声,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后搁在了桌子上,无所谓道:“我早说过,我的性子不比太子好,我比他更嗜杀,更残暴,不过从来都懒得装罢了,虚伪还是太子拿手些,我演不来的。”他顿了下又道:“所以,别拉我入局,莫让我对你也起了杀心。纵你一次我可没那个耐心纵你第二次。” 说罢他忽伸手指了指盛阙道:“我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往后拦着他些。他若再犯浑,多劝劝。” 盛阙忽被点了名,身躯一震,现在他算是了然二皇子找他来的用意了,他眸光一沉,捏着酒杯的手力道又重了三分,抿唇未语。 许永嘉又道:“还有你国公府的那位二公子是吧,算计都算计到本殿头上了,也是胆子肥,回去转告他这次便算了,本殿倒也不亏索性饱了眼福,叫你抢先一步虽有些抱憾,但倒不至于因她与你反目。色令智昏这事,未免太小瞧本殿了。” 贺屿安酒杯往桌上一磕,眼眸一闪面上含着笑道:“外头都传,二皇子战无败绩只因彪悍难当,依我所见,既能统领三军社兵布阵当,在战场上应付自如,可不是靠蛮力便成的,这一环又一环的,二皇子参详的如此透彻,确令我大开眼界。” 许永嘉闻言一怔,几乎是一瞬便反应过来,眼眸忽的变锋利起来,看向贺屿安:“你算计我?” 贺屿安像他方才那样,身子往后靠了靠道;“二皇子这话说的温屿不大明白,今日这局是你凑的,人也是你请的,方才的话也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有引导你说一句话,既没有,那何来算计着一说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许永嘉今日便是那一只麻雀,他手往桌上一搭拖着下巴道;“有你辅佐太子,父皇应当很放心,他既委以大任,你便当尽心竭力,莫起些莫名其妙的心思。” 贺屿安面色一沉道:“若非他手伸进了国公府,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若是不想入局,二皇子便也帮我劝劝太子殿下,莫再打阿浓的主意了,因着太子在,满京城已无人敢提亲了,她已年岁十六,这么拖下去,是想逼谁就范?” 许永嘉闻言募自嗤笑了一声:“太子竟还在打那丫头的主意。”他顿了顿侧头又看看向贺屿安:“你可想过,或许他当真喜欢呢?也未必全都是算计,本殿看,太子对那丫头的心思可是真的很呢。” “即便再真,里头掺了些旁的东西在里头,就不真了,二皇子的意思是,不愿帮忙?” 许永嘉捏了捏下巴思索了下,目光忽的看向了一旁的盛阙:“谁说无人敢娶,呐,这不就是一位?以他的身份即便娶了,想来太子也不会怨怪的。不是说这月成亲吗?这么现成的人,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了,现在提亲还来得及的。” 盛阙未想到话锋又转到他的身上,握着酒杯的手募的便是一僵,呵呵两声看向贺屿安道:“你们莫往我身上扯,旁人不敢娶,我也不敢娶。” 许永嘉耸了耸肩头道:“到底是怂了?盛阙,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这话里多少带了点激将在里头,盛阙怎会听不出来,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看了眼贺屿安有些侗吓人的眼神,吞咽了两下道:“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你老瞧着我看作甚?我从未打过她的主意,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与枝枝一般大,我拿她当妹妹的,你以为我是你,谁都下的了手?我也不是禽兽呀。” 他忙解释清楚,生怕叫贺屿安误会他居心不良打他妹妹的主意,他可知晓,这家伙面上虽厌极了你丫头,却是实打实的为她思索为她考量,这样的逆鳞他可不敢碰。 见他认怂,许永嘉耸了耸,想起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小娃娃,抿了抿唇道:“也罢,我替你劝劝就是了,但也别抱他打的希望,太子想要的东西,惯来是劝不好的。” 贺屿安闻言替许永嘉斟了杯酒道:“那有劳二皇子了。” 难得空闲,几人在樊楼又饮了几杯酒,直到日暮落下才各自归府,马车笃笃前行,天几乎擦黑才到国公府门前。 姜笙早早的便沐浴好了,身上也涂好了药膏,本腰酸背疼的筋骨,一下午的休憩确实舒缓了不少,人还未回,姜笙不好独自用膳,便叫小厨房送些甜点来,甜点刚送到,贺秋浓便也脚步欢快的踏进了灏郎阁的院子。 “阿嫂!”还未进门就是一身清澈响亮的呼唤。 姜笙正用着甜点,闻声一个不防便噎了嗓子“咳咳”个不停。 贺秋浓忙要上前,身边便忽闪过一道身影,回过神来便见自家兄长不知何时竟回来了,她顿下脚步看了看身后,这是在哪修炼的无影脚,怎这般神出鬼没? 贺屿安轻柔的拍了拍姜笙的脊背,倒了杯温茶递到她嘴边,看着她用下,这几个动作生是看的贺秋浓眼睛发直,愣在了原处。 见她缓了过来,才抬眸看向贺秋浓,皱了皱眉头道:“来有何事?” 眼里头的不耐烦近乎近乎写在了脸上,贺秋浓哽了哽喉间,上前一屁股便走在姜笙身侧,抱着她的手臂道:“我独自用膳太寂寞了,想来找阿嫂一起用膳。” 一声“阿嫂”让姜笙面颊微微发红,自入府以来,她从来都是一口一个浓姐姐,贺秋浓一口一个小笙儿,这突然称呼与辈分的转换,让她一时间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贺屿安闻声倒是很受用,连带着看她都顺眼了许多,面色虽好了拒绝,但仍旧写满了不欢迎:“你屋里没饭吃?若是寂寞便去陪母亲,父亲今日公务繁忙还未归,母亲也是一人用膳。” 贺秋浓闻声一脸的拒绝,撅了撅嘴道:“我今日一整日都陪着母亲,这才从母亲那出来,她嫌我烦,不愿我在那呆着。” “我也嫌你烦,快走!”贺屿安手仍旧按着姜笙的背,坐在她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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