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明西州的日新月异相比,那里的故旧繁华的生活,听起来单调到有些让人乏味。世家权贵在上京城的名利场中,相互合作,相互提防,相互牵制,维持着自家庞大家族的荣光,寒门出身的人也在拼尽全力,试图在这纸醉金迷中拥有一席之地。奚白沛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必须时刻警醒,时刻奋力攀爬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是以前,她竟然觉得上京城的赌马场就是她少女生活快乐的大部分。那时她最大的烦恼,就是没能如愿娶到自己的白月光孙十一郎。回想起来,孙学士竭力反对孙之然跟皇室宗亲有什么瓜葛,让他跟自己的门生定亲,也或许是在保护自己这个心爱的小儿子。 赌马场上,她赢过很多次,或许是运气,或许是别人故意输给她,也或许是凭借她挑选良马的眼光,从来没有担忧国计民生的烦恼,因为从小,前面有个大姐,排行第二的她就没有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到了封地的这几年,她才体会到承担一方民生的重任,是这样让人疲惫,且兴奋。一片荒芜,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慢慢走向繁荣,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成就感。 这只是一方封地。 如果是全天下呢? 怪不得奚紫南那只小狐狸从小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狂热的野心,那可是个万人之上流芳千古的位置,奚紫南想在史书上留下深刻而清晰的名字,现在,她沛姨也很想。 “回上京?”沈良吉听到消息后,微微有一瞬的停顿,于他的印象当中,他更喜欢待在明西州,这里离西疆大营很近,他跟母亲和姐姐们走动很频繁,在上京城里他挂念的有他的父亲和五姐沈平,她们留在上京城的镇国公府。于沈良吉个人而言,他不怎么想要离开明西州的晋王府回去上京城,那里的桎梏让他很不舒服,而且他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去上京?我也去吗?”敏善听了,倒是十分兴奋,上京在他的脑海里还是个遥远的地名,他听王庭里见多识广的人描述过上京的瑰丽繁华,那是个跟草原上的王庭截然不同的地方,听说那里的男子以柔弱瘦削为美,以温柔贤惠为德,他见过有人带回来的中原男子的服饰,飘薄的轻纱上用多彩的丝线绣着精美秀气的花纹,可他没见沈良吉在王府穿过那样的服饰,王府的随从们穿着也以实用大方为主,可见中原的男子也不全是同一种风格。
第40章 过河拆桥 知晓奚白沛准备回去上京城的消息,敏善的内心无疑是激动的,跨越月戎王庭跟梁朝的边境线已经是个新奇的世界,可这府城,跟众人口中的上京比起来,是个简陋的边州城镇。上京似乎是个满地流淌着黄金的梦幻之地,敏善想要去看看,那不曾见过的新奇的事物。 “我也去吗?”口中这么问着,心里已经盘算起去上京有什么带去的东西要收拾,随属晋王,路程中行进的进度,吃穿用度,一切都有专人打理,按理说什么都不用操心,可面对这千里迢迢的路程,敏善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在上京是必须要维持住月戎王子的体面和威风,万万不能让梁朝都城的那帮米虫小看了,他得摆出月戎王庭的气度。 他回想了一下奚白沛深入月戎王庭去提亲的那几日,外人提起晋王殿下的时候,总是把她往废物二字上靠,但在王庭的那几日,在完全陌生且不占任何优势的地盘上,奚白沛的从容自若,让人见了,觉得她不是去了跟自家一直不太和络的月戎,而是去了哪个朋友家里做客,既不喧宾,也不夺主,给足了主事的图灿颜面,也表现出了她求娶的诚意。敏善总觉得,奚白沛跟图灿之间,肯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但在她身边这么长的时间,敏善居然没能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奚白沛沉思了一下,“这次,不如你还是留守在王府吧,王府上下这么多一堆事情,我跟良吉回去,这一来一回,光是在路程上消耗的时间就不短,在上京待的时间又说不准,都算起来,王府内外这么长时间没人搭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此话一出,不光是敏善,连在旁边的沈良吉也有些吃惊。 奚白沛这次不准备带敏善一起去上京,只带沈良吉回去。 敏善变了脸色,当初图灿跟季格看到了奚白沛求娶他的诚意,所以双方的沟通合作大致是在友好的情况下进行的,这两年,图灿送来了大批的良马,逐渐帮晋王府装备起骑卫,从马场跟训练场开始修建,到现在快有三年的时间,骑卫已经成长为边州除了西疆大营之外一支强劲的战力,甚至有一些灰活,西疆大营作为朝廷的正规军不适合出面,沈良吉也会接手过来,只要能够谋得充足的报酬。 敏善在晋王府的日子过的也算舒心,王府上下的主子,明面上只有三位,奚白沛,沈良吉,外加敏善,奚白沛基本不太理会府中的事务,沈良吉起早贪黑全心在骑卫营的训练和扩张上,敏善过的也十分充实,除了王府内的事务,他利用赞都想保留跟晋王府这条联络线的关系,简直把赞都的赚钱的技能压榨到极致。 在府城,甚至整个明西州,敏善都可以横着走,敏善出门时,众人应景从他刚到府城时在背后的嘲笑,变成了阿谀奉承。地位与金钱,他都不缺,出门时简直像是行走的金元宝,颇受爱戴。 只是有一点,不太名正言顺。 奚白沛跟敏善的婚礼流程卡在了上京城礼部的手里,光是皇室宗族的程序就列了长长一沓单子,上京城与明西州之间,路途遥远,又要顾及梁朝跟月戎王庭双方的风俗习惯,每每订正成亲的礼仪细节,光是快马传信,一个来回就要两三个月的时间,礼部又因为朝廷中各方势力的角逐,把整个流程办的拖拖拉拉,没有个三五年,怕是成亲的完整流程走不完。 敏善原本以为,这次如果随奚白沛去上京,也是个很好的机会,身份可以得到梁朝皇室的认证,他已经不纠结亲王正夫平夫或者是侧夫的名分,长远来看,若是若干年后,能够成为太后,还是能实权摄政的那种,那不比眼前这些虚名强很多? 可是奚白沛居然想让他留守在明西州的晋王府。 难道他就不能光明正大进入上京皇室的视线中吗? 书房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沈良吉一看,这是矛盾要爆发的前奏,赶紧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回不回去上京,带不带敏善,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若是继续待在书房里,肯定会受到波及。 沈良吉出去的关门声还没有落,站在台案边的敏善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红晶树,直直往书架上用力一扔。 沈良吉在门外,听到屋内传出来清脆的撞击声还有稀里哗啦纸质东西落地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待屋内响起奚白沛如常的声音,他确认敏善手里的摆件不是扔在了奚白沛的脑袋上,这才迈步离开, “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 敏善气不过,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奚白沛,我现在算是清楚了,你这是……”敏善搜索了一下自己来到梁朝以后学的汉话,找出了一个非常贴切的词语,“——过河拆桥!” 奚白沛轻轻扫了一眼惨不忍睹的书架,狼藉满地的书籍,还有粉身碎骨的红晶树摆件,“这怎么能算什么过河拆桥呢,在府城,甚至是整个明西州,你想要横着走都没有人拦着你,晋王府还不是都快你说了算了,你的地位,在王府和本王封地上,谁敢不认。” “上京城不认,梁朝的皇室不认。” “礼部的流程本来就繁琐。”奚白沛也知道,这两年多的时间还没有完成她跟敏善成亲的典礼,定然是朝廷里有人从中作梗,“朝廷已经快要往府城这边派遣负责皇室成员婚嫁的礼官了。” 听到这话,敏善心中的怒意更甚,“这话,你们从去年开始就已经这样说了,这一年过了,朝廷的皇室礼官,双脚可是已经离开了上京城?” 奚白沛惯常使用“拖”字诀,“敏善,你也知道,现今大梁朝内的局势有些复杂,影响到皇室成员的方方面面。” 敏善道,“我更知道,到现在我还没有成为晋王府名正言顺的主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奸诈的梁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敏善,你怎么知道,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保护你?”
第41章 回京 不远处就是上京城巍峨恢弘的城门轮廓,轻车简从的奚白沛一行人,从千里之外的封地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在八月初赶回了上京城。 时节已经到了初秋,天气转凉,沿途的炎热暑气已经被抛在了脑后,如同为奚白沛离开的时候送别那样,迎接晋王进城的队伍,除了礼官,还有太女府上的人跟景王本人。 奚白沛看着满脸望眼欲穿,在城外等着自己的奚紫南,还有一脸姊妹情深的奚白风,心里暗暗思索起来,亲王进城时的迎接队伍,礼部安排的明明白白,按照礼制来讲,根本不会动用景王本人来接,即便按照长幼有序自己要排在奚白风的前面,自己在皇室宗亲中跟奚白风是地位相当,甚至在母亲的眼里,更加喜欢自己这个三妹。奚紫南小狐狸出现在这里还好说,是代表大姐出来迎接自己,但奚白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沛姨,你终于回来了!”看到奚白沛一行人的身影,奚紫南抢在奚白风面前开口,彰显自己太女府代表人的地位。奚白风则一直是那副风光霁月的淡然,面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二姐。” 为了赶路,奚白沛难得没有窝在马车里,而是一路骑行,后面的一队车里装的是边地特产,带回来给皇室的各路亲戚还有自己的一众朋友看个新鲜。她翻身下马,先抱了抱奚紫南的肩,而后又回了奚白风的礼。 “三妹,你怎么亲自出城来了,天气已经转凉,城外空旷,不比城里,外头这风沙可不小。”奚白沛说着,抖了抖身上的斗篷,上面沾着些许细小的沙子。 她又看向奚紫南,三年的时间,奚紫南的个头已经窜到跟她一般高,容貌和声音都有了一些变化,若是不经意间遇到了,她还真是不敢认,不似之前她离开的时候,还是个身高只到她胸前的小小少女,“奚紫南,这城内的风水可真是养人,两三年的功夫,已经出落成这般高的女郎了。” 奚紫南笑道,,“我吃饭多,自然长得快,倒是沛姨跟沈姨夫,一别经年,容颜丝毫不改,还是原先在上京城的模样。” 沈良吉跟在奚白沛身后,维持着面上礼节性的笑容,也不出声,看着奚白沛跟景王和太孙寒暄,他打量着眼前的奚紫南和奚白风,这两个人出来迎接奚白沛,太女却没有出现,果然如接到的信报中提起的那样,太女的身体抱恙吗? 太孙殿下的身量长得快跟她两个姨母一般高,做面子工程的功力也见涨,说什么容颜丝毫不改,不管是他还是奚白沛,在明西州风吹日晒,比不得上京的锦绣堆,面容上都沧桑了不少,特别是他,动不动带着骑卫营去城外收个债,这一个月,又在路上快马加鞭,面容黝黑头发上一层土,若再在路上晒上一个月,看起来就像是山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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