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袖答不上来了。 她低着头,仔细思索了番。 最终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定是离得远,那人才没发现我……” 可话一出口,却彻底暴露了自己。 她这话是在变相承认自己的见死不救了。 见周疏彻底对她失望,拂袖又连忙往前爬了几步,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 被她轻巧地避开了。 “你别碰我!”她嫌恶心! 为了一个男人,竟几次三番不顾规矩礼教,不顾身边人安全,执意要与那男人私会。 她是彻底被她伤心了。 周疏压了压眼眶里的酸意,眼神冰冷地睨着她。 “卖身契我已交还于你,你便与我不再是主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放完狠话,周疏便不再看她,快速往门外去。 “公子,不要。”拂袖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她一个箭步扑到周疏脚边,双手死死抱住她一条腿。 哭得撕心裂肺。 “公子,拂袖真的知错了,拂袖愿意坐牢,为阿花赎罪,只求公子不要抛下拂袖。” 周疏对她心已死,不愿再和她多说一句话。 用力拔了拔腿,没拔开。 “放手!” “公子,拂袖不放,拂袖一松手你就不要拂袖了,拂袖不想……” “不要让我厌弃你。”周疏淡声打断她接下来的后。 见她心意已决,再无转圜的余地。 拂袖心如死灰,慢慢松开了手。 腿上力道消失,周疏深呼吸了口气,整理了下衣裳,离开前,对她对下一句。 “好自为之。” 从拂袖那里离开,周疏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谁也不见,不吃不喝。 木然地看着书案上,阿花前一日亲手为她编织的蚂蚱。 回忆呼啸而来。 眼前仿佛浮现出阿花顶着一张汗涔涔的小脸,笑吟吟望着她。 “大人,这是阿花编织的蚂蚱,送给您。”说到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 伸在半空中的手怯生生的,下一刻便想要收回。 周疏笑着拿过那只蚂蚱,弯腰,与她对视,“谢谢你,阿花,大人很喜欢。” “真的吗?”闻言,她双眼一亮,明媚的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大人要是喜欢,阿花明日再为大人编织一只,不十只,百只……”千只。 说到最后,她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算了,蚂蚱太丑,不适合大人,阿花还是再学着编些别的动物,再送给大人吧。” “大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动物?” 阿花歪着脑袋问她。 周疏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她艰涩地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眼前的小人却瞬间消失不见了。 “阿花……” 她张着手去抓,可手指在半空中什么也没抓住。 “大人喜欢蚂蚱。”突然,她呢喃道。 只是等待她答案的人,再也听不到了。 一股孤寂的感觉顿时萦绕在她周围。 椅子里的人就维持着左手拿蚂蚱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身子僵硬,手臂酸痛,失去了知觉。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 十分有节奏。 椅子里的人眼珠动了动,没回应。 门外的人似乎知道她有在听。 “周疏,现如今国事要紧,你不会因一点小挫折就被打倒,再也爬不起来了吧。” 温昱庭吊儿郎当,满含讥讽的声音从外传来。 随着风,飘进周疏耳朵里。 她眼珠又动了一下。 还是没出声。 门外的人也不恼。 “看当时那惨烈的场面,暗室里的人应该是被黑衣人给杀死了,现场有一具无头男尸,看衣着打扮,应该就是他。” 见里面还是没动静,温昱庭也不担心有损形象,一撩衣袍,在她房门前席地而坐。 双腿大咧咧地伸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台阶上,一只手不知从哪顺来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 十分放浪不羁。 “看来此人身份非同凡响,不然也不会被砍了脑袋,周大人,你有何见解啊?”
第五十四章 振作 侧耳倾听了瞬,又继续道:“想来也是,之前是本侯与王将军对周大人你所望过高,错看了你,若你实难当大任,那本侯便与王将军自行调查。” 话音落下,他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取下来,扔到一旁。 接着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掸了掸沾上灰尘的衣袍,抬脚往外走。 这时,身后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周疏面无表情走出来,“小侯爷,人已死,但那些物资还在,我们照样可以顺藤摸瓜,将其余逆党捉拿归案。” “哦?”温昱庭往外的步子一顿,转身,好整以暇盯着她。 “看来周大人是胸有成竹,早已知晓那些物资所藏之地了。” “非也。”周疏摇头。 但她可以将藏匿物资的地点给找出来。 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朝他作了个揖,“请小侯爷前去正堂等候,待下官简单梳洗一番,便前来商议。” “好。”温昱庭非常爽快地答应,“本侯与王将军在前厅等着你。” 说完,潇洒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周疏深深呼吸一口,往院子另一侧的卧房走去。 如今拂袖不在,伺候她梳洗装扮的人换成了新来的小丫鬟。 小丫鬟唤茂玉,年仅十四五岁,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 每次为她束发戴冠时,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公子,这几日您没休息好,眼下乌青,眼眶也有些红肿,不若奴婢去打盆热水过来,用热毛巾帮您敷敷眼睛吧?” 茂玉为她梳好发髻,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道。 铜镜里的人十分瘦削,面青唇白,脸上没什么血色。 就连平日里明亮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 眼下一圈乌黑,若是半夜出现,定要误以为是什么厉鬼前来索命了。 周疏看着镜子中皮包骨似的,面色惨白的人,对茂玉吩咐道:“茂玉,我这脸色让兄长瞧见,定会吓到他,你帮我……” 说到此处,她突然收了声。 她倒是忘了,如今周晖双目失明,瞧不见她带病色的脸。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右手小幅度地挥了挥。 “你先下去吧。” 茂玉瞧着她烦心的模样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只朝她背影福了褔身,听话地出去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周疏撑着脑袋,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着镜子中的人。 良久,她双手撑在桌子上,整理了下衣襟,起身,缓步往正堂去。 她身子骨本就不好,这几日又因着阿花去世伤心难过,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滴水未沾。 虚弱得很。 往常只需一盏茶的路程,今日她硬是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温昱庭从她书房离开,来前厅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 他倒是不急,悠闲地坐在上首品着茶。 但王友贤是个急性子,见周疏迟迟不现身,不由得来回在前厅里踱步。 时不时搓着手,往外望一眼。 没见到周疏的身影,又走回去与温昱庭确认。 “小侯爷,你当真听清楚了?是周大人让你我在此等他的?” 他问完又急不可耐地,“不然你我前去找他吧?周大人身子骨弱,这些时日又为阿花伤心,免得让他折腾。” “王将军,你急什么?”温昱庭不紧不慢地品一口茶,放下茶盏。 “本侯年轻力壮,双耳灵敏,两只耳朵都听得真真切切,周大人既已让你我在此等他,你且安心等着便是了。” 说话间,余光瞥到一抹淡色身影。 温昱庭:“来了。” 闻言,王友贤立即迎了过去。 “周大人?”见她脸色不好,到嘴边的话,滞了一瞬。 “周大人,你没事吧?” “多谢王将军关怀,下官无碍。”周疏朝他道谢,又向那边坐着的温昱庭行了一礼。 “小侯爷。” “周大人脸色如此之差,快坐吧。”伸手指了指身侧的位子。 王友贤附和:“是是是,周大人快请坐。” 周疏与王友贤一左一右在温昱庭旁边坐下。 刚落座,王友贤便迫不及待地发问:“周大人,不知你让我和小侯爷在此等候,是要与我们商议何事?” 闻言,周疏往温昱庭方向看了眼,只一眼,便敛下视线。 面无表情地开口。 “王将军,如今部分反贼虽已身死,但赈灾物资至今还下落不明,下官找你与小侯爷前来,是想共同商议一下,有可能窝藏物资的地点。” 听完她的话,王友贤也往上方看了眼。 温昱庭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茶盏。 嘴角从始至终带着抹弧度。 “王将军,周大人,你们都看本侯作甚?”说着,他散漫地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 “本侯可是天下第一纨绔,出了名的草包,可想不到能窝藏朝廷物资的地方。” “此事无需小侯爷操心。”周疏凉凉地打断他,“下官今日仔细翻看了张茂安记录的账本,发现有一处地方,都被我们给遗漏了。” “何处?” 周疏:“刺史府。” 闻言,温昱庭冷嗤一声,“周疏,莫不是这几日你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痴傻了不成?” “数万两赈灾银,还有那么多粮食,一个小小的刺史府,哪能装得下?” “况且在那个山洞里,你也看到了,私铸兵器,那么多铁匠与武器,瞬息间被运走,这是何等庞大的工程?” 他语气不屑,“本侯虽是个草包,但也没蠢笨到如此境地,周大人你就勿要寻本侯与王将军的开心了。” 周疏神情未动,“若将灾粮分批次送往湘州城内各大米店呢?” 她声音平淡。 一席话却如巨石投入湖底,激起一阵涟漪。 这一下,不光是王友贤,连温昱庭也被她的话惊得立马站了起来。 “你是说孙垚利用职权之便,将灾粮转手倒腾再卖给湘州城内的米店?” “嗯。”周疏肯定地点头。 先前她百思不得其解。 既泗溢县遭受天灾,粮食短缺,那为何湘州城内的粮食却供有于求,还未被哄抬涨价。 运到泗溢县的灾粮又如何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此前她们所有人都以为,定是早被转移出城了。 但经过山洞被炸毁一事,她突然想到,转移灾粮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它变成与商铺正常销售的米粮无异,再卖给城内的百姓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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