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送到中枢竟无人敢接,最后还是请示了肃王殿下。 不过只是周遭百姓用水难罢了,若是肃王能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就好办了。但谁也没想到战兰泽竟一早亲临河道,审讯总督。河道流域之内的官员这才纷纷赶来,战战兢兢地等在一旁,生怕问责到了自己头上。 只是尚未处置之时,便听闻王妃入宫拜见太后的消息。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为何王爷就匆匆离开,直到夜了也未回来。诸臣等得口干舌燥却又不敢贸然离开,有消息灵通的打探了才知,王爷竟将公务扔在一旁,陪着王妃四处闲逛去了。 众人不禁私语,难怪历经三朝的国相大人至今闭门不出,不问国事,想来是早对肃王夫妇不满了。 可这话,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生等着肃王身边的疾风亲自来了,诸臣这才敢各自散去。 疾风回来时,战兰泽还在看折子。新帝年幼,虽坐在那龙椅上,可龙案上所有事却都是由王爷处置。 看看天,已是丑时,书斋里还燃着灯。 悄声推门进去,战兰泽手边还摞着不少章奏,只听脚步声便知是疾风,他并未抬头。 “殿下。” 战兰泽抬眸。 “主屋那边,也还未熄灯。”回来时经过,疾风也有些诧异。 闻言,战兰泽放下手中的笔。 “殿下要不要叫拂冬来回话?”疾风说,“那丫头不会说谎,一问就能问出来。” 然战兰泽并未立刻答应。 拂冬的确不会说谎,但也是个憋不住话的,周乔若知道身边婢女来向他回了话,不知会不会想到“监视”二字上去。 沉默片刻,他还是开口:“嗯。” 虽然周乔早就叫拂冬自己回去歇息,但拂冬担心她夜里会饿,特意去后厨预备了宵夜,疾风叫她去书斋回话,她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结结巴巴想解释两句。 “哎呀你去吧,瞧把你吓得,难不成王爷还能吃人啊?”他带着拂冬进了书斋。 拂冬哪里敢看战兰泽,一进去只瞧见点衣角便立刻跪下去:“见、见过殿下。” “王妃为何还没睡,可曾同你说了什么?” 战兰泽看着她。 “王妃、王妃同奴婢说睡不着,就叫奴婢准备了针线,说是要做锦袋来着……” “真的?” 这话不是战兰泽问的,而是疾风问的。周乔要什么刀枪棍棒都不稀奇,若说她要针线做女红,那就像是街上屠夫要作诗一般的耸人听闻。 此时一道凉凉的视线扫了过来,疾风立刻闭嘴,只见拂冬认真地点头:“禀王爷,的确是这样。” “知道了。”战兰泽道,“都下去。” “是。”疾风便和拂冬一起退了出去。 主屋里,周乔正费劲地把绣得一塌糊涂的针线给拆掉。 原来在家时看姐姐和嬷嬷们做女红瞧着简单极了,谈笑间就能绣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这到了她手中怎的就变得这般麻烦,针线像是自己生了脚,怎么也不听使唤。 上次做这些,还是姐姐出嫁之前。若是那时便一直做下来,如今也不至如此费劲了,好歹靠着这些也能打发些时间。 想起姐姐,周乔的眼眶便红了。 她手里一针一针地拆开,原本柔和的缎面上变得满是针孔和褶皱。若姐姐在身边,定是一边笑她,一边又温柔地从她手上接过,几经翻转,就能在这缎面上绣出娇艳欲滴的花来。 而她在惊叹之余,定会拿着“起死回生”的锦缎去大哥面前吹嘘一番,大哥定然会夸她绣得好,只要她开口,就算锦袋再丑,大哥也会日日佩戴。 只是……她竟从没想过亲手给大哥做一个。 眼泪悄悄地滴到桌上,浸湿了锦缎一角。周乔安静地坐在烛光前,重新绣着手中有些皱了的缎面。 外面很静,整个王府都很静。所以她并不知道,一门之隔,此时正有一人立于书斋外的廊前,看着仍燃着灯的主屋。 即使屋门紧闭,他仍想得到她是如何一个人对着那些根本不懂的针线,一点一点地琢磨,绣了又拆,拆了又绣的。 来楚之后,她不哭不闹,不提任何要求,守着一切该守的礼节和规矩。这的确替他省去了诸多麻烦,譬如无需派人看着她,也无需禁锢着她。 可就是这份乖顺安静,如同一根刺般扎在战兰泽心上。那种无所适从的小心,那种不再有话直说的隐忍,让他没法坦然与她同处一室,同床共枕。 她如今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当真如曾经说的那般,不喜欢他了。 “我要她的心做什么,只要人在身边,每日看着便好。” 当初在周慕白面前,他明明那般笃定。 可如今……战兰泽看着还燃着灯的屋子,人和心他都想要。
第103章 斥责 清晨,疾风轻轻推开书斋的门,却见战兰泽已坐于主位,正写着什么,不禁感叹日理万机这四字当真不是空穴来风。“这封信,你亲自去送。”战兰泽将信放于信笺之中。疾风忙走了过去,接过来看了一眼,信笺上什么也没写。“是要送到……”疾风隐约猜到几分,却又有些迟疑。“叫人盯着那边,若有异动即刻来报。”“是。”疾风应着,又看了眼外面已经亮了的天,“殿下可要去用早膳?不过属下来时没看见拂冬那丫头,想来应是主屋那边还没起。” 清晨,疾风轻轻推开书斋的门,却见战兰泽已坐于主位,正写着什么,不禁感叹日理万机这四字当真不是空穴来风。 “这封信,你亲自去送。”战兰泽将信放于信笺之中。 疾风忙走了过去,接过来看了一眼,信笺上什么也没写。 “是要送到……”疾风隐约猜到几分,却又有些迟疑。 “叫人盯着那边,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疾风应着,又看了眼外面已经亮了的天,“殿下可要去用早膳?不过属下来时没看见拂冬那丫头,想来应是主屋那边还没起。” “不必。备马,先去河道。” *** 北晋,太尉府。 自从在顾盛远丧葬那日骤然昏倒后,顾夫人便生了一场大病,几多名医来诊皆诊不出病因,她时醒时睡,又难以进食,连日来已是消瘦了不少。 周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周乔出嫁后,黑鹰军便同燕林军一起由顾霆尉接管,他近来忙于军务极少归家,偶尔回来一次,见母亲没有醒,也只得守在旁边说上几句话。 周璃命人请遍了整个上京的医者,又持名帖去宫中请了太医,白日里守在一旁听医者诊断,夜里则亲自翻阅医药典籍,寻出些滋补调养的方子,次日便再同医者们商讨。 几经反复,还真发现了一种静心养神的药方,一日三次给顾夫人服下后,她的面色好了不少。 前有妹妹的婚事,后有婆母的病症,周璃怀着身孕又连日忙碌,有些疲累。贴身女使正要替她松了发髻午憩一会儿,便听见外面有人欢喜道:“少夫人,夫人醒了!” “母亲醒了?”周璃心头一喜,身上的疲累劲儿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少夫人慢些,慢些!”来通报的嬷嬷也知周璃是真高兴,又怕她一时高兴脚下不稳伤着腹中孩子,赶忙扶着她,“夫人醒来便说要见您,您有着身子,慢些也无妨。” 周璃一笑,柔声道:“多谢嬷嬷关怀。” 因着是顾夫人身边经年服侍的嬷嬷,府上众人待她多有几分尊敬,但嬷嬷并未因此托大拿乔,听见周璃这般客气,她立刻恭敬道:“少夫人何须同老奴说这些,只是老奴瞧着夫人面色不大好,想来是身子还不爽利,横竖夫人如今有了精神头,定然很快就能好起来,少夫人可别再像往日那般夜里愁得睡不着觉了。” 后院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连这事嬷嬷都知道,周璃有些不好意思:“让嬷嬷见笑了。” 忽然想到什么,周璃忙说:“还要劳烦嬷嬷命人去营中告知夫君,若他知道母亲醒来,定然高兴。” “已派人去了,少夫人放心便是。” 说着话,就到了顾夫人的屋子。推开门便是一屋子的药味,。 周璃进去见到靠坐在床榻上的人,快步上前:“母亲,您好些了吗?” 顾夫人的脸色果然如嬷嬷说的那般不太好,她像是没听见周璃的话,只朝着门口跟进来的嬷嬷道:“你先下去,过会儿再来伺候。” “是。”身后,屋门轻轻关上。 屋里只剩下周璃和顾夫人两人。 周璃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跪下。” 顾夫人看着她。 “什、什么……”周璃怔在原地。 “跪下。”顾夫人盯着她,面上早已没有往日的温和慈善。 周璃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拎了衣襟跪了下来。纵然屋里炭火很足,但地上却又硬又冷,膝盖被膈得生疼,周璃不解地望着顾夫人。 那模样瞧着可怜,可顾夫人别过眼去,“你都做过些什么,自己说。”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即便周璃再心思聪慧也实在不知她究竟在问什么,只得轻声问:“母亲……要我说什么?” “你不知道?你——”顾夫人话还未说完,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顾霆尉风风火火地回来,一推门竟看见这一幕,脸上的笑都来不及收,当即开口:“这是在做什么?” 不等顾夫人回答,顾霆尉就大步上前握住了周璃的胳膊:“璃儿你先起来,你跪着做什么?” “是我让她跪的。”顾夫人看着顾霆尉。 “母亲大病初愈儿子高兴,若是病得久了心情不佳儿子也明白,”顾霆尉看了周璃一眼,“但也不好叫一个怀着身孕的人这么跪着听训话才是。” “什么?”顾夫人皱眉看向周璃。 顾霆尉先扶周璃坐下,而后又自己坐到了床榻边,握住了母亲的手:“母亲这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了吧?就要当祖母了,还不赶紧把身子养好给孩子取名字?” 然顾夫人脸色仍是不悦,她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周璃:“你先出去吧。” “是。”周璃起身行了一礼,便往外走。 “我送——”顾霆尉话还没说完就见周璃冲他摇摇头,他便没有把话说完,只能眼看着周璃走了出去。 “你也跪着去。”待门关上,顾霆尉听见这么一句。 横竖他在家是跪习惯了的,以前父亲叫他跪着挨打,每每都是母亲匆匆赶来护着他,如今母亲开口叫他跪下倒还是头一遭。 他二话不说地跪在了方才周璃跪的地方,面上没有丝毫不悦,还笑嘻嘻道:“只要母亲醒了,叫儿子每日跪三次都无妨。有什么不顺心的,还请母亲冲着我来,璃儿胆子小,又尤为敬重长辈,今日这一跪,她不知又有多少个夜里睡不着觉,不知又要怎么担心是何处做得不周到惹母亲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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