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心思深得很,也不是轻易叫人揣测了去。 今儿他过来请安的举动,符合礼数,对窈窈的感激,也是行为得当,可偏偏对窈窈的态度,却有些晦涩不明,叫人拿不准他的心思。 想了一道,虞老夫人便轻笑了一声:“我去慧能大师的禅房听禅,你一个人呆着,若想出去走走,就带着丫鬟婆子一起,可不行到处乱走。” 倒也不必急着想这些,横竖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好坏都要仔细瞧着才行。 虞幼窈点头,亲自将祖母送去了禅房,回到厢房里,便有一个小沙僧,拿了虞幼窈之前要的菩提木、叶。 做来吃用的东西,定是要当场瞧清楚的,虞幼窈翻查仔细,没发现问题,却打布袋底下发现了一个折叠的字条。 呼吸一紧,虞幼窈也没打算声张,转头吩咐春晓:“便不必在跟前伺候着,也去歇一歇。” 眼见春晓出了门,还贴心的将门也关好了,虞幼窈这才展开字条,原是觉得不安,问寺里要的东西,混进了一张字条儿,这事不管怎么看,都显得异常,可虞幼窈一瞧见上头熟悉的字,便笑弯了唇儿。 记下了字条上的内容,虞幼窈便将字条烧掉,唤来了春晓:“难得来一趟宝宁寺,我打算去禅房听听禅,也好给祖母和表哥祈福。” 这话没毛病,可,春晓忍不住问:“小姐往常不是最不耐上禅房听禅的吗?老夫人每次都一个人去,也不带着小姐一起。”今儿倒是奇怪得很。 虞幼窈也不解释:“突然就想去了。” 这回答春晓也是没辙。 虞幼窈就带了春晓,与两个婆子出了厢房,见着了一个小沙僧,便上前问:“慧济大师的禅房在哪里?” 小沙僧指了路,虞幼窈道了一声谢,便要过去。 春晓有些不安:“小姐,您不去老夫人那儿吗?” 虞幼窈摇摇头:“我也是心血来潮想要去听禅,也不好扰了祖母清净。” 是挺有自之知明的,春晓没再多说什么。 慧济大师的禅房隔得不远,拐了一道就到了,虞幼窈吩咐两个婆子守在外面,带着春晓进了屋,让春晓在外间呆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内室。 房间里有些幽暗,稀疏的光影,打窗格里透进来,一片幽寂,虞幼窈一眼就看到,表哥坐在禅房的窗户下,面前摆了一张棋盘,上头黑白子纵横交错。 “表哥!”虞幼窈声音欢快,坐到表哥对面的位子上,弯着唇儿问:“你怎么也来了宝宁寺?还使人给我送了字条。” 周令怀也是唇角微弯:“有些事要处理,想着你也在宝宁寺,就借了慧济大师的禅所,与你见一见,没什么特别的事。” 虞幼窈陡然想到了,那个喊表哥“少主”的黑衣人,眼皮子一跳,却也没问什么事,转开了话题:“今天不是孙伯开炉炼丹的日子吗?你怎么还到处乱走?” 周令怀笑了:“炼丹的人是孙伯,又不是我,我在不在也不妨碍什么。” 这倒也是,虞幼窈点点头:“孙伯的丹炼得怎么样?有没有成功,可惜我不在府里,不然就能亲眼见到。” 周令怀笑容一深:“一切还算顺利,不过,炼丹哪是这么容易的,开了炉,这丹也不是一时就能炼成。”
第194章 表哥,教我下棋吧(求月票) 虞幼窈愣了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不会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要炼个七七四十九日,那表哥……” 可把周令怀听笑了:“可别瞎想了,只是调养身体的药丹,又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哪儿需要这么久?至多三日,丹药也就炼好了。” 虞幼窈一听就放心了:“可算不像话本写的那样,不然表哥还要等许久,身子也要耽误许多日子。” 周令怀瞧着她:“你别再瞧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喜欢话本子,我改天送你几本,你挑着看。” 虞幼窈胡乱点头,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从袖里头拿了一个香囊,捧在手里,献宝似的递到表哥面前:“表哥,我今天在宝殿里为你诵经祈了福,还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表哥贴身戴着,能保平安。” 周令怀目光一顿,没瞧她捧在心里的香囊,反而落在她左手一截皓白的腕子上。 血蜜蜡佛珠光影流动,莹泽无加,散着瑰丽纯粹的光,纯净的红,映衬着小姑娘一身素淡,竟有一种惊心动一瑰丽。 注意到表哥的眼神,虞幼窈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佛珠:“这是祖母今儿才送与我的,说是十年前就供奉在寺里头,日夜诵经不停,受香火薰染,洗礼,沾了佛性,还经由慧能大师亲自开光,是一件难得的佛宝。” 周令怀颔首:“确实难得,”他话锋微顿,又道:“蜜蜡有三性,灵性、药性,佛性,避邪消灾是为灵,《药经》记载,蜜蜡堪称中医五宝之一,是调养身心之贵宝,又带有十种佛缘,便好好戴着。” 虞幼窈笑道:“我屋里有一个金黄蜜蜡佛坠子,也是极好,金黄色蜜蜡是佛家正统,颜色也适合表哥。” 蜜蜡是佛家七宝之一,加之蜜蜡难得,一般都是做成了佛珠、佛像这等与佛家有关的物儿,也能沾一沾佛性。 周令怀哭笑不得:“倒像是我变着法子跟你讨要东西似的。” 虞幼窈一副财大气粗样:“我有祖母送的血蜜蜡佛珠也就够了,再多了也戴不上身,这么好的东西,平白搁着多可惜了,倒不如赠予表哥,也能有些用处。” 不说别的,蜜蜡香质天然,戴在身上也不觉得什么,可偶尔一丝一缕的香萦绕鼻息末端,缠绕在心扉之间,丝丝入扣,却是令人身心安宁,可见这蜜蜡调养身心的作用,是真厉害。 便是《天香录》里异方奇多,也比不得这天地自然而然孕育而酿成天香。 表哥身子不好,身心皆养才能事半功倍。 话说到这份上,周令怀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也是推辞不掉的。 虞幼窈又将香囊捧过去:“表哥,快将我替你求的平安符戴起来。” 在小姑娘的晶亮的目光下,周令怀拿过香囊,缓缓放进了胸口,贴着心脏的位置,只觉得心腔鼓动:“多谢表妹。” 虞幼窈笑了,连幽暗的房间也明亮起来。 周令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垂下眼睛,便问:“我方才瞧见了镇国侯世子,打你们小院里出来。” 两人并肩着站在一起,画面刺眼极了。 他悄然上了宝宁寺,行事也有诸多不便,原是没打算见小姑娘,可经过小姑娘厢房附近时,便没忍住绕了一道过来,突然就改了主意。 虞幼窈“喔”了一声,态度有些冷淡:“只过来给祖母请安,顺便谢了我之前赠了宋老夫人药方与药茶的事,祖母让我送了他。” 周令怀点头,便也多问,只是捻一枚黑子,摆到了棋盘上。 虞幼窈便是不懂棋,也隐约瞧出这棋下得凶险,宛如长刀直捣黄龙一般,声势颇大,突然道:“不如表哥也教我下棋吧,等我学会了,以后就可以陪着表哥一起对羿,表哥就不用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她去表哥书房,偶尔也会瞧见表哥一个人坐在棋座上一手白子,一手黑子,左右手互相交锋对峙的画面。 初时,便觉得惊奇。 可日子久了,难免就觉得这样的表哥,太寂寞了。 这么娇气又散漫的一个人儿,便是为了陪他一道下棋,就要学棋艺,周令怀一怔:“棋艺可不像琴艺那般好学,是需要钻研……” 虞幼窈一听,就摆摆手:“表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就随便学一学,陪着你一道玩儿,哪儿有时间往里头钻研。” “教你便是了。”周令怀哪儿拒绝得了,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颗一颗地检进了棋笥里头。 虞幼窈也帮着一起,突然道:“我屋里还有一套上等的云子,一会儿回到府里,便与金黄蜜蜡佛坠子一起送到表哥院子里,还有香榧木棋盘,听说云子与这相配,乃称双绝。” 这些都是外祖父使人送来的,她不通棋艺,束之高阁也确实可惜了,给表哥用了,也是“宝剑赠英雄”相得益彰。 小表妹财大气粗,一言不合就要送东西,周令怀也是无奈:“你便听着就是。” 虞幼窈吐了吐舌,也不说话了。 周令怀道:“棋盘为方,棋子为圆,子覆盘上,寓意“天圆地方”;子分黑白,寓意阴阳;棋盘共 361个点,暗合一年天数,天元一点寓意万物自一而始;9个星位暗合九宫之数,星位将棋盘分为四个象限,寓意一年四季,每个象限约为90个落子点,寓意每季天数;棋盘周边共72点,寓意一年72候。” 他一边解释,一边在棋盘上比划,指点着。 虞幼窈原是觉得这一个个小方格的棋盘,横竖也瞧不出个花样来,也没甚特别,可让表哥比划、指点,便觉自己孤陋寡闻了。 难怪叶女先生让她涉猎一些棋画,果真是涨见识了。 这会确实是来了几分兴趣,便随着表哥比划,认真观察棋盘,渐渐就有一种浑然一体,渡然无际的感觉。 周令怀解释了一番,又道:“棋圆而动,局方而静,是为棋局。” 落子的规则却是十分简单,周令怀讲了一遍,虞幼窈就记住了,下了一会,基本就掌握了落子规矩,但也仅限落子。
第195章 臭棋篓子 虞幼窈兴致勃勃:“下棋也没什么难的呀,表哥我陪你下棋。” 周令怀见她高兴,也不好打击她了,颔首:“好!” 两人你来我往的下棋,画面瞧着是挺美的。 “表哥,是不是这里呀?”小姑娘拿着白棋子,玉子通透无瑕,捻在她指尖,衬得她柔荑妙纤妙,相得益彰。 周令怀唇畔的笑意有点勉强,也绝了继续指点的心思:“表妹觉得好,便好!” 他大约也是没想到,小姑娘学什么都好,偏就在棋艺上头毫无天赋,一盘棋他连指带点,外加引导,棋局都给她做好了,可她偏就本事将一手好棋,下成了烂棋,期间他救场无数,这才盘活了这局棋,免强下得,不然早就让小姑娘自己给作死了无数回。 可算是教了个臭棋篓子。 虞幼窈抓了一下耳腮,又咬了咬唇瓣,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耍起赖:“我不管,表哥不许吃我的子儿。” 周令怀无力地点头:“好,不吃。” 小姑娘笑着将棋子放下,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地瞅着表哥,提醒道:“表哥,该你了。” 周令怀瞧着这刚盘活的棋,叫小姑娘这一手,又狂奔在作死边缘,也是气虚得很,就这作死的本事,也不是盖的。 不光如此…… 走了几步,小姑娘后悔了,嫩生生的小手指将白子打棋盘上拿下来,耍赖地藏在身后:“表哥,表哥,我刚才下错了,这个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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