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桃也忍不住笑:“这下,大夫人就急了,也顾不得自己的头症,跑去雨秋院去瞧了秋姨娘,当着秋姨娘的面儿,埋怨李嬷嬷不知事,竟是让新纳的人儿受了委屈,李嬷嬷当场就向秋姨娘道了歉,之后,大夫人还使人请了大夫。” 如此一来,主院这场妻妾戏也算是消停下来了。 这时,春晓就过来了:“表少爷过来了,在书房里等着小姐呢。” 虞幼窈连忙起身,连衣裳也来不及整,就跑去了书房,现在她上家学了,表哥也如从前一般,中午过来寻她。 周令怀正在看虞幼窈用五紫五羊的毫笔,写的《三字经》字帖。 《三字经》上头的字,由简及难,初次换了新笔,便用这个字帖练一练手也是使得。 “表哥,我现在能用五紫五羊的毫笔啦!”虞幼窈凑到了表哥跟前,脸上难掩得意,都将“快夸我,快夸我”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周令怀莞尔一笑:“嗯,表妹可真厉害,我初学行书,进度尚不及你,也是练了两个月,才换了毫笔。” 没说的是,他那时才五岁大,便是已经每日泡药浴,扎马步,练些把式,打熬筋骨,可身骨还是嫩了一些。 而且他那时换的也不是五紫五羊,而是六羊四紫。 但书法,是年岁越小,进境越大,年岁越大,提升的空间越小,虞幼窈起步晚,可进步比大部分人还要快上许多,也是她自己勤奋所致。 想到这些,周令怀难免就想到了,小姑娘初学练字,还差点气哭了,最后他提出要每日过来教导她练字,她还不情愿。 当时那左顾右盼,推三阻四的表情,实在是有趣极了。 便是他也没忍住,顺着她的话儿,逗了她一回。 最后,瞧着小姑娘可怜巴巴,耷拉着小脑袋,焉儿嗒嗒地勉强应下,心里也难免觉得好笑。 那时候,他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短短时候,进步就这样大,几个月都快赶上旁人两三年的苦功。 叫表哥一夸,虞幼窈就飘了,哪儿还能想到这些,高高兴兴地问:“表哥,五紫五羊的毫笔,是叶女先生送我的生辰礼,我觉得好,写出来的字儿也不同一般,表哥快瞧一瞧,我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运笔沉着,不见虚浮,可见表妹已经掌握了行书之精髓,行字大小相兼,收放结合,又疏密得体,浓淡相宜,比及昨儿那幅字,又多了几分内敛。”周令怀赞了几句,又瞧了一眼挂在笔架上,最显眼的那支竹管笔。 这次是紫竹。 淡淡的灰紫色,上头点点斑泪,叶女先生就着斑纹,雕了极简的兰草纹,宛如画龙点睛,整支笔都透了高雅。 他记得,头两天这个位置上挂的毫笔,还是他从前使过了,后来送给虞幼窈的那支玉管笔。 而现在那支笔—— 周令怀目光微凝,就瞧了被虞幼窈搁到笔架边上的七紫三羊。 无端就觉得,叶女先生送的这支笔有些晃眼。 但是,他却是没得自己使过的五紫五羊送给虞幼窈,他当时使的是六羊四紫,要更软一些,虞幼窈也吃不住。
第246章 喜欢表哥夸我 他想看小姑娘,手握着他从前握过的笔,用他从前写过的笔写字。 如此,怕是不能了。 周令怀有些遗憾,早知道当年,就不会为了跟他老子对着干,换了更软的笔,自个吃了一番苦头不说,最后也没气到他老子。 他可记得,当时拿了叫先生夸赞写得好的字,去寻了他老子。 他老子拿着纸,逐字地看,末了还用力拍了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老子的种,这聪明劲,尽随了老子我去,五六岁大点,就已经会用软毫了,讲出去,老子脸上可有光了,”然后,他老子还得意又拍了他肩膀:“你可真给你老子我长脸。” 当年他在京里头,因为不喜欢读书,字也写得不好,每回都叫国子监的老爷打手心,可没少被人明着笑话。 谁要给你长脸了?瞧一瞧你儿子写的字儿都比你这个做老子的强,看你有没有脸。 还有啊! 就他爹这傻狍样,真随了他爹,他怕不是个小傻狍子? 自个是个什么榆木脑袋,心里没点数? 还搁他这儿吹牛! 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他这叫天赋异禀,是随了他自己,跟他爹有什么关系?嫩生生的包子脸,生生皱成了一团儿,暗道失策了。 他老子还得意洋洋:“老子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那就是娶了你娘进门,你娘当年可是京里头出了名的大才女啊!” 得了,这哪儿是没自知之明,分明就是太有自知之明。 所以,才跟追着骨头的狗儿似的,追着她娘跑,没皮没脸地将人弄到了手,可不得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厉害儿子,可不就给他长了脸么? 想到了往事,周令怀哑然失笑,收敛了心神,去看小姑娘的字:“表妹可算下了一番苦功了。” 练字贵在专与勤,她是将这两点做到了极致。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表哥每日教我练字,我可不能让表哥太辛苦了去,更不能让表哥丢了脸。” 大家都知道,表哥在指导她练字,临的字帖也是表哥亲手写的,她若是写得差了,岂不是叫表哥没面子? 这可不行呢! 小姑娘从前一点也不喜欢练字,觉得练字烦闷又枯躁,也是因为他,这才下定了决心,咬了牙练下来了。 周令怀表情微顿,喉咙有些哽:“以后每日,抽半个时辰练一练便好,也不必再像往常,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你的字儿练出了章法与火侯,埋头苦练于进境没多大益处。” 末了,他瞧着小姑娘唇边盈盈笑容。 她唇儿长得好,薄薄的两片,却显得丰润又柔嫩,小小年岁,已经是红若脂染,宛如含丹,笑起来的时候,唇儿就像一朵含着苞儿的春杏,倏然含娇。 瞧了这样的笑,便也觉得鲜妍娇嫩,连心花也跟着一起怒放,世间万千般若佛,三千烦恼丝,也不滞于心了。 虞幼窈用力点了一下头:“表哥,练字练久了,我也觉得有趣呢,瞧着自己每天都在进步,每天写的字儿,都比头一天好看,也觉得心里头高兴得很,表哥你瞧,我还留了自己从前写的字儿。” 说完了,虞幼窈还真从书架底下,拖出来一个大的樟木箱子,坐到表哥身边,当着表哥的面儿,就打开了箱子。 里头摆着虞幼窈往常练的书法,也不是每一张都存着,便是觉得自己有进步,就留下来做个念想。 周令怀瞧了一眼,目光就凝住不动了。 虞幼窈将自己最开始写的簪花小楷拿出来瞧:“你瞧瞧,我从前的字写的多难看,我自己都瞧不过眼,亏得表哥厉害,短短的时候,就叫我进步这样大,不然以后与旁人家的姐儿书信,可就要丫鬟代笔了,到了外头,也要惹人笑话。” 说完了,她眼儿亮晶晶地瞧着表哥。 周令怀没说话,接过她手中的一沓纸,一张一张仔细地瞧。 每一张纸都能看到小姑娘,伏案埋头苦练的痕迹,有些是他在的时候练的,更多的却是他不在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练的。 想到小姑娘每每在他走后,依然埋头书案,奋笔疾书,屋外无论是风晴雨露,千般有趣,万般热闹,也都与她无关,唯有书案上摊着一张他亲手誉写的字帖,陪着她渡过了这枯躁又烦闷的许多时光。 小姑娘一向最喜欢热闹。 从前也是坐不住,总想着往外跑着去玩,不然也不会在家学里总让叶女先生罚了去。 虞幼窈见表哥不说话,小声唤了一声:“表哥?” 周令怀回过神来,唇边含了笑容:“没什么,只是觉得表妹甚为刻苦,心里觉得有些,”【心疼】两个字,到了嘴边上,也叫他生生咽了下去,于是喉咙里就哽了一下,他话锋轻转,缓声说:“欣慰!” 虞幼窈歪着头笑:“每回表哥夸我,我就觉得高兴!” 周令怀听笑了,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都十岁了,怎么还跟个孩儿似的,羞也不羞呢。” 虞幼窈捂着额头,呶着嘴儿:“羞什么羞,我便是十岁,那也是表哥的表妹呢,在表哥面前,当然是怎样高兴怎样来,没得装个小大人,可难受啦!” 周令怀也是忍俊不禁。 虞幼窈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唤了一声春晓。 春晓守在外间,听到小姐喊她,就搁下手里的绣活,快步走进了屋里。 虞幼窈一指窗子边上的布帘:“快把屋里的帘子拉起来。” 周令怀听得一愣,便也没搞明白,话说得好好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又想到了哪一出,扯上了布帘上头去了。 春晓也是纳闷,但也没有出声问,手脚麻利地上前拉了屋里的布帘,刚才还阳光透屋,敞亮无比的书房,顿时隔了阳光,变得昏暗。 春晓拉完了布帘,见小姐没别的吩咐,就又出了书房。 瞧了蒙得严严实实的布帘,周令怀实在忍不住好奇:“表妹,这是做什么?” 虞幼窈偏头看了表哥:“表哥,你等等,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第247章 心跳漏了一拍(求月票) 周令怀瞧了拉紧的布帘,又见小姑娘踮起足尖,从书架上的一个暗格里,拿了一个黄花梨的木纹盒子。 虞幼窈将盒子放到书案上,笑弯了眼儿:“表哥你凑过来一点,不要离我那么远。” 周令怀抿了一下唇,果真就凑过去了。 “头低一点,再低一点。”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往表哥身边凑了凑,小脑袋都快凑到他胸前去了。 周令怀有些不自在,想往后仰,就听到虞幼窈说:“表哥,可不要眨眼喔!” 周令怀身体僵着没动,听了小姑娘的话,眼睛也没眨一下,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上的锁片,一只手捂着盒面,一只手轻轻地,轻轻地,将盒盖子拉开了一条细缝…… 周令怀表情微顿,阴暗的书房里,能瞧见细缝里有一道极耀的光芒透出,便也猜到了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随着盒盖越掀越开,夜明珠传世的光华,宛如月光辉映,又宛如晨日朝晖,一下子打盒子里散开,弥漫了整个房间。 阴暗的房间,顿时亮如白昼。 虞幼窈偏头看表哥,玉白小脸上,映着月皎晖光,越显得鲜妍:“表哥,是夜明珠呢,好不好看?” 周令怀点头:“表妹打哪儿弄来的,倒真是稀有得很。” 两颗夜明珠只荔枝大小,不算太大,也是不小了,一颗月白,一颗日黄,颜色也不如何出奇,品相倒是不错。 难得的是,夜明珠稀少,民间倒是少有见到,大多数都收藏在宫里,只有少数人家收藏着,也是捂得严实,生怕人知道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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