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略一思量:“闲云先生此次进京,带了叶寒渊,带了殷怀玺,见了湖山先生,也见周令怀,他其身在外,则心系朝堂,绝非拜访一个忘年旧友这么简单。” 镇国侯心中难免忌惮:“我们家与虞府世代交好,又是姻亲,藩王与朝臣牵扯上关系,这是大忌,武将之家尤甚……” 宋老夫人也是心中忧虑。 宋明昭淡声道:“倒也不必惊慌,周令怀残了腿,不能入仕,便是与殷世子有些牵扯,旁人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另周家世袭萌荫,承的是皇恩,周令怀是个聪明人,会把握分寸,不会让虞府和藩王有明面上的牵扯。” 这样一说,虞老夫人倒是放下心来:“也对,殷怀玺一介残躯,势单力孤,周令怀亦是一介残躯,连入仕也不能,便是有些牵扯,只要不放到明面上落了人口实,倒也无妨,而且世家关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彼此之间利益相同,便也不惧朝局变化莫测了。” 镇国侯深以为然。 宋明昭垂眼:“朝中正值多事之秋,暗地里有些干系也不见得是坏事。” 至于为什么不是坏事,他没说透。 但是宋老夫人和镇国侯都明白,眼下朝中正值多事之秋,内有藩王蠢蠢欲动,外有四患虎视眈眈,朝中形势也是波谲云诡,变化莫测。 殷怀玺一旦兵权在握,必然成为皇帝最信任的人,能与他牵扯上关系,相当于一道护身符。 宋老夫人目光深了深:“过些时日,就是婉慧生辰,便也不好大办,就请她平常玩得好的小姐进府一道热闹热闹。” 越是多事之秋,世交之间就越该抱团,抱紧了。 平常该处的关系也该更近一些才是。 瞧着只是小辈之间的寻常往来,但重要的是彼此传达的一种默契,不需要大费口舌,彼此就能心知肚明。 这就是世交! 宋明昭心念微动,便想到了虞大小姐,便低头喝茶,将自己思绪尽去掩去,无迹无痕。 殷怀玺要领兵去山东平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朝野上下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平叛事宜。 虞幼窈也帮着表哥收拾准备“回幽州”的行装。 “回幽州也只是托词,皇上派了御医,内侍,以及宫中的老嬷嬷随侍在侧,照料我的生活起居,一应东西宫里也会精心安排,这些,”周令怀目光微深,蹙了蹙眉:“多半也带不上,倒也不必如此费心收拾。” 虞幼窈将一条绒毯放进了包裹里:“我知道啊,但是做戏要做全套嘛,总不能叫人怀疑了表哥。” 话说完了,她这才恍惚地意识到,表哥是真的要走了。 她会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表哥。 表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在中午的时候,陪着她一起练字,教导她琴艺,指导她课业,陪着她一起下棋玩儿,与她烹水煮茶…… 虞幼窈突然觉得难过。 表哥住进虞府只有三四个月,明明这样短的时间,可于她来说,就像有一辈子那么长,长到这个人,已经深入到生活的点点滴滴,因为有了他的存在,便觉得每一天都有惊喜,每一天都过得踏实又安心。 可,这个原本一直陪着她的人,突然要走了! 虞幼窈心中既不舍,又害怕! 令人窒息一般地沉默,在屋里蔓延…… 周令怀轻抿了唇,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怎么了?” 虞幼窈摇摇头,却低着头不敢看他。 周令怀倾身,轻轻捏住她的下颌,一点一点地抬高,虞幼窈白着小脸儿,眼周像染一层胭脂,薄红一片,眼睛也红了,里头隐忍着闪烁的泪花,倔强的不肯落下,她紧抿着唇儿,连小鼻尖都红了。 可怜巴巴的样儿,像一只就要被抛弃的小兔子。 周令怀心中一刺,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安抚道:“别哭,我最多三个月就回来了。” 他不说还好一些,一说,虞幼窈就鼻头一酸,隐忍的泪花儿,没忍住打眼里砸落,沿着面颊,倏然滑落到了下颌,落在了周令怀手背上。 周令怀只觉得手背一颤,有些慌了:“别哭……” “表哥呜……”虞幼窈扑进了表哥怀里,搂着表哥的脖子,呜咽地哭,大约哭得太伤心,连小身段也哭一颤一抖的。 周令怀彻底僵住,抿紧了唇。
第405章 舍不得你(求月票) 虞幼窈不是个爱哭的姑娘。 很小的时候,虞幼窈就知道自己是没娘的孩子,祖母虽然疼她,但年岁大,身体也不好,她可以调皮、玩闹,却不能任性妄为。 便是虞清宁总故意跟她过不去,让她总因此遭了父亲的责骂; 便是虞兼葭总装得无辜病弱,每回都让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便是杨氏总端着一副慈母心肠,却面甜心苦地算计她任任、骄纵的名声; 她也从来不会向祖母告状、哭闹。 因为她知道,祖母就是再疼她,和亲娘也是不一样的。 大约是没娘的孩子就没得底气,也没得倚仗,更没有人教导她要怎么去处理,去反击,就是受了委屈,她也只能装傻充愣,假装不在意,连哭也要躲在被窝里头,用被子蒙着头,小声地,压抑地哭,不敢哭出声,叫旁人知道了。 直到表哥进了府,表哥教了她很多东西,也会纵容她,包容她。 在表哥面前她不需要逞强,表哥会告诉她:“有我在!” 哪怕现在,她在表哥怀里哭得像个小傻子,也不用担心会被讨厌,也会被人哭话。 “别、别哭……”周令怀僵着身体,双手死死地握紧了轮椅扶手,耳边是小姑娘呜咽地哭声,小奶猫一样细弱,伤心,哭得他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怎、怎么办? 要不要哄一哄她?! “窈窈……”周令怀下意识张了嘴,倏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去哄她,才能让她不哭。 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周令怀抿紧了唇,握紧轮椅扶手的手,倏然放松,挪到小姑娘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异常笨拙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仿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表哥,呜呜,我不想你走,我不想好长时间见不到表哥呜呜呜……” 其实,舍不得表哥走只是一方面,最主要还是担心表哥,但是她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就不吉利了。 她知道这一次山东平叛,表哥有必胜的把握。 可打仗不是儿戏,战场之上刀箭无眼,瞬息万变,她不担心会打败仗,可她担心表哥身体吃不消,担心表哥会受伤。 这些天她努力强装无事,帮着表哥准备养身、保命的东西。 其实,她一点也不坚强。 她心里也很担心,也很害怕。 她只想要表哥好好的,不想表哥身涉险境。 她以为自己能装得很好,也故意去忽略心中那些软弱的情绪。 可这会儿,意识到表哥是真要走了,要去上场战,要去打仗,她连手脚都变得冰凉,积於在心中软弱,瞬间决堤了。 周令怀轻叹一声,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别哭,等到了山东,我每隔十天给你写一封信……” 原也是打算去了山东之后,就多写信给虞幼窈,免得她担心。 哪儿晓得,他这还没去山东,她就已经害怕哭了。 也是他忽略了小姑娘的感受,想来这几日,小姑娘没少担惊受怕,可又怕让他分心,就一直隐忍着没说。 虞幼窈从他怀里出来,眼儿红肿地看着表哥,抽噎着问:“真的吗?会不会不方便?若是让旁人知道了……” 瞧着她脸儿上泪痕斑斑,周令怀心中涩然,从袖中取了蓝帕,轻柔地帮她拭泪:“那就让暗卫传信,不让别人知道。” 虞幼窈有些犹豫:“表哥身边的暗卫,是为了保护表哥的安全……” 周令怀摇头:“皇上派了一百羽林卫保护我的安全,少个一暗卫倒也无妨,山东离京兆不过600里距,八百里加急,最多两天就能到,若是担心我,也可以问一问暗卫,我在山东的情形,我从不会骗你,我身边的暗卫也是一样。” 虞幼窈终于止住了眼泪,还有些抽抽嗒嗒:“会不会太麻烦表哥,毕竟表哥是去打仗,我不想给表哥添麻烦。” 周令怀表情微顿,不说话了。 虞幼窈黯然低头,吸了吸鼻子,又强自镇定地抬起头:“表哥,对不起,是我太不懂事了,你……” 周令怀倏然打断了她的话:“你舍不得表哥,表哥也,”瞧着小姑娘红肿的眼里,还透了水光,他喉咙微涩:“不舍你!”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表哥。 周令怀轻笑了一声:“所以,我给你写了信,你也要记得回信。” 他手指轻轻地,将眼睫上沾染的泪摩挲拭去,大约是动作太轻,太柔了,小姑娘觉得痒了,眼儿轻轻一颤,眼睫扑闪着,落在他指尖,就像蝴蝶轻轻停驻一瞬,又飞走了一般轻柔。 周令怀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间隐约还残留着一丝颤意:“别担心,狄人我都不怕,又岂会将区区贼寇放在眼里。” 不舍得是真,但真正哭的原因还是太担心他吧! 毕竟,周令怀低头,搁在腿上的双手,止不住地收紧,若他的腿完好,身体康健,她大约也不会这样担心哭了。 虞幼窈倏然笑了:“好!” 小姑娘弯弯的眉,宛如丹青墨染,透了几分写意灵韵。 用的是他前阵子翻阅古籍,偶然寻到的一种古唐烟墨。 在石墨之中加入麝香,龙脑等香料,烧去烟,烧制的烟墨,宛如膏脂,油亮浓稠,蘸水调墨画于眉上,宛如烟岚一般气韵生动。 “不哭了?”周令怀瞧着她眉目婉转生韵,慌乱的心竟也生了欢喜。 虞幼窈大窘:“表哥,我刚才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表哥要去打仗,我应该乖乖地,不该让表哥担心,我……” 她瘪了瘪嘴,又有点想哭了,倒不是担心害怕,而是哭自己不争气。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哭,就拼命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哭。 周令怀把蓝帕收回袖里,将桌子上的茶端过来,送到她手里:“在我面前,你不需要逞强……” 哭了好大半天,虞幼窈正觉得口干舌躁,捧着表哥递来的茶,小口小口地喝:“是因为,表哥住进虞府好几个月,我与表哥还从来没有分开过……”
第406章 蛊惑人心 一想到很长时间见到不表哥,身边没有表哥的陪伴,心中难免失落黯然,加之又担心表哥,就忍不住想哭。 她也知道,太依赖表哥不好。 可她就是想依赖表哥。 表哥在的时候,她想赖在表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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