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小的是门房那头的,大小姐使春晓姑娘,带了御医过来。” 长安转头瞧了一眼少爷,见之前还在挥墨的少爷,不知何时竟停了墨,连手中的大毫也扔进了笔洗里,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继续写字了,心里头有些纳罕,便道:“快将春晓姑娘和御医请过来。” 小厮机灵地跑了。 长安走到书案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周令怀淡声道:“听见了。” 长安愣了一下,仔细瞧了一眼少爷,见少爷神色如常,如之前没什么两样,可一双墨眉,浓长入髻,透着丹青墨韵般的写意与舒展。 长安还在愣神,周令怀已经转着轮子出了书房,直接去了厅堂。 春晓与胡御医都在大厅里等着。 见周令怀过来,春晓上前请安,顺便说明了来意:“这是宫里头的胡御医,是极厉害的杏林圣手。” 淡白的唇轻扬了下,周令怀伸出手腕子:“有劳胡御医。” 胡御医对虞府这位上门投奔的表少爷也略有耳闻,知道他腿脚有些不大灵便,倒是没想到,他竟是坐着轮椅,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几番。 见他尚且年少,却已经是难得的俊雅秀峙,磬墨难书,身上已经隐约有一股常人难及的矜贵风范,与雍容气度,忍不住赞叹之余,又不禁生心惋惜。 好一会儿,胡御医定了定神思,边抚着长须把脉,过了片刻:“周少爷,舌淡红嫩,苔白,脉细而虚,气滞血瘀,经络不畅,大小姐交代丫鬟说,周少爷是摔了马,又教马踩了腿,应是伤在了脊髓,损及根骨元气,老夫也无甚良方。” 一边说着,他一边摇摇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这周表少爷显然是英年早逝的身子。 周令怀颔首,没说什么。 胡御医见他态度淡漠,也能猜到,这些年,这位周少爷怕是没少寻医问药,结果大约与他诊断的相差无几,也就看淡了。 因此,对这位周少爷也是刮目相看,寻常人得知自己成了废人,也不知要颓废成什么样子,可瞧这位周少爷,全身上下都透着从容淡色,身上隐有墨味透出,可见还是个用功的人。 略一思忖,也忍不住更尽了些心力:“周少爷此症,还需多调养元气,老夫手里头倒有个养元秘方,周少爷倒可一试。” 这个秘方,是打前朝传下来的,收藏在太医院书阁里头,他也是偶然发现,因所需的药材不仅难得,还含有不少至毒之物,比如其中有一味药,便要用到寒号虫的粪便,宫里头的贵人都讲究,不愿意用这些秽物,等闲药方若是需要以此入药,都是想法子用其他药材替代。 还有一些剧毒之物,稍有不慎就是见血封喉。 因此,大好的药方他也不敢拿给贵人用,也不敢让贵人知晓,当场就毁了干净。 愿意拿给周令怀使着,除了对周令怀生了几分怜悯,与几分医者仁心外,也是想知道,这个药方的效果究竟如何? 若能试验成功,今后也可以作为他保底的手段,兴许还能借此立功。 就算不成,与他也没甚干系。 周令怀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道谢:“多谢胡御医。” 胡御医点头,坐到桌子旁写了两个药方,一个是养元秘方,另一个是固本培元,活血散於的药方。 之后,胡御书又交代了几句。 长安还不及使银子,春晓就奉上了一只精巧的鼻烟壶,胡御医本想推辞,但一见这鼻烟壶的工艺,他只在宫里头圣人那里瞧过,顿时眼睛都直了,暗叹虞大小姐大手笔的同时,说了两句客气话,就顺水推舟收下了。 送走了御医,春晓当下就折回了青蕖院:“就不打扰表少爷休息,奴婢先回去了。” 周令怀颔首,突然问:“可是表妹身子不舒服?” 胡御医他是知道的,是太医院院史,医术不在孙伯之下,等闲是请不来的,这大半晚上将胡御医请上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春晓目光闪了闪,只道:“那倒没有,是三小姐突然昏倒,老爷拿了自个儿的牌子请了胡御医过来,自然少不得要给表少爷一并瞧一瞧。” 周令怀点点头,让长安去送春晓。 长安一走,周令怀面色微沉,凭空喊了一声:“殷三!” 院里一棵枝繁茂密的大树,沙沙响动了两声,一道黑影倏地落在周令怀面前:“少主有何吩咐?”
第54章 搬了石头砸了脚 周令怀沉声道:“把虞府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一遍。” 他借住虞家,为了安全,自然派人盯着虞府一举一动。 殷三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周令怀面色淡薄,双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有一上地叩着,直到殷三话锋一转:“……下午虞大老爷回府,先是去了主院,接着怒气冲冲去了窕玉楼……” 周令怀轻叩的手指,倏然一顿。 “……虞大老爷一怒之下,打了虞大小姐一个耳光,惊动了虞老夫人……”殷三感受到少主情绪起伏,声音也多了几分谨慎,有关虞幼窈的事,更是钜无细漏,一一交代。 直到事情交代完了,周令怀才道:“知道了。” 殷三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只有院子里的大树上,落了几片叶片。 周令怀微抿着唇,挨了父亲的打,受了委屈,还记得交代丫鬟带胡御医过来给他诊治,可答应给他的香包,都过了这么久,也不见踪影。 “少爷,这个方子是哪里来的?”身后陡然传来孙伯激动的声音。 周令怀转过轮椅,就见孙伯佝偻着身影,快步走过来:“这个方子,是不是就是谢府秘方,这可是举世难得的养元秘方,怨不得对少爷效果这般好。” 周令怀蹙眉:“方子拿来我看看。” 孙伯深吸了一口气,将药方递了过去。 周令怀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连脸都白了,也不禁怀疑,他平常吃的药膳,莫不是就是这个方子? 这个方子的价值,寻常郎中都能瞧出来,胡御医不会瞧不出来。 胡御医惯常谨慎得很,诊断开方都十分保守,一些厉害的手段,几乎都藏着掖着,不轻易让人知晓。 胡御医与虞宗正虽有些私交,但至多也是同袍仁义,与他又是非亲非故,绝不可能轻易,就将这么珍贵的药方拿给他使。 有没有可能,这个方子真的是虞幼窈让胡御医写给他的? 毕竟连孙伯都认为,这个方子极有可能就是他最近一直吃的药膳。 越想越有可能,周令怀一时间面色复杂。 见少爷看完了,孙伯连忙夺过药言,视若珍宝:“埋在沉香树下十二年,吸吮沉香树液的幼蝉,妙,实在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沉香是极其名贵的药树,许多方子里都用沉香入药,幼蝉长年吸吮树液,等待破土而出,体内累积了十二年的药性,能将沉香药性增强到了极致。” 周令怀没说话。 孙伯又道:“还有五灵脂,这是寒号虫的粪便?是了,五灵脂状如凝脂而受五行之灵气,所以才有五灵脂之名……” 周令怀听不下去了,沉着一张脸,转动轮椅回到了书房。 寒号虫又名橙鼯鼠,本身就是一种极名贵的中药,可一想到他要用粪便入药,恨不得之前没瞧过药方。 春晓回到窕玉院,将胡御医诊断的结果告诉了虞幼窈:“表少爷伤了脊髓,又损了根基元气,胡御医说没法子治,只能调养着,给表少爷开了养元的方子。” 说完,又将胡御医的话,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虞幼窈有些失望,但想到表哥自个儿都看开了,她也没有必要耿耿于怀,她最近在和许嬷嬷学药膳,里头有不少调养元气的内宫药膳,她的灵露对调养身子也颇有奇妙,祖母最近身子好了许多,以后她坚持每日给表哥送一盅加了灵露的药膳,想必对表哥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这边杨氏也折回了嫏还院。 幔帐已经收起,虞兼葭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没有丝血色,一双妙目含烟水迷离,淡色的唇间,一抹红艳,透着幽柔入骨的美丽。 杨淑婉坐在床沿,握住虞兼葭的手,虞兼葭见她面容憔悴,透着灰败,心里一“咯噔”就问:“母亲,父亲那边……” 杨淑婉想到胡御医说的话,也不敢再说些不好的话儿刺激她了:“胡御医说,你之前大病了一场,伤了元气,要放宽心,养心储血,这病就没甚大碍,我与你父亲夫妻多年,自是能拿捏他的,待过两日,你父亲气消了些,我再好好与他哄一哄,他保管吃这一套。” 虞兼葭已经猜到,祖母那边怕是彻底恼了,父亲这回也是气得不轻,没那么容易消气,不过想到母亲,惯常对付父亲那些手段,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于是,轻咬了一下唇,这才点头应下。 出了内屋,杨淑婉转头交代茴香:“以后府里的事少在三小姐面前提起。” 茴香连忙应是。 杨淑婉这才放心的回到主院。 这时,木槿过来回禀:“老爷去了前院书房,没去清秋院。” 杨淑婉好歹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和葭葭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虞宗正不去何姨娘屋里,就不算坏了规矩,没开这个头,她这个嫡妻的体面也算保住了,至于老爷的不满与怒火,她总有法子的。 却不知—— 虞宗正怒气冲冲地回了前院,打算歇在书房里头。 何姨娘是个会伺候男人的,哪能不知道老爷身上憋着火儿,又没用晚膳,于是就命人炖了一盅燕窝,一个人悄悄送去了前院里头。 虞宗正见何姨娘贴心,腹内饱了,当场就褪了何姨娘的衣裳,将人按在书案上。 两人闹得动静太大,前院里头的下人面红耳赤地避开,估摸着这势头,少不得要折腾大半晚,婆子们自觉上灶房烧了满满几锅子水。 换作以前,这事儿定是瞒不过杨淑婉的,但今儿折腾了一通,让她也是心力交瘁。 杨淑婉精神恍惚地回到屋子里,恍然想到,自己连晚膳也没用,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腹内疼得很。 原是瞧不惯虞幼窈这段日子春风得意,处处顺遂,想借着老爷给虞幼窈一个教训,也好灭一灭虞幼窈的气焰,哪晓得,到头来却是搬了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苦果都让她自己咽了。 真正是让人想吐血。 杨淑婉按着腹肚疼得难受,惨白着一张脸,让李嬷嬷去厨房准备了几样小食,打算先填填了肚子。 可没吃两口,木槿过来说:“柳嬷嬷过来了。”
第55章 死老太婆,太毒了 杨淑婉心里一“咯噔”,哪还顾得上吃,连忙去了外间:“嬷嬷怎么来了,是不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柳嬷嬷笑眯眯地瞧着杨氏,见她气色不太好,就知道这一天儿过得糟心:“老夫人觉得府里头上上下下都忒没规矩了,非但嚼弄起是非,还叫府里的事往外头传,惹大老爷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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