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女先生仿佛没瞧见虞清宁委屈落泪,戒尺仍然一下一下地重重落下,发出“啪啪”声响:“你满嘴谎言,是为不智、不信,私自抢占旁人座位,是为不礼、不仁,三纲五常,乃立世之基准,可五常你便犯了仁、礼、智、信四常,罚你十尺。” 虞清宁被打了不说,还被先生当场教训,眼泪掉得更凶了,十尺打了一半,就将手缩回到背后。 虞清宁打小就娇生惯养,又被父亲宠着,虽是庶女,可比起虞幼窈这个嫡女,也是不差什么,她本身又是争强好胜,事事喜欢攀比拔尖,上家学后有虞兼葭慧质在前,她自然也不甘落后,勤学上进,别说是当着整个府里头姐妹们的面儿,被拿戒尺打手心了,就是磕碰一下都是极少的。 叶女先生淡淡瞧着她:“把手伸出来。” 手心里火辣辣地疼,虞清宁被打怕了,死活不愿意再伸手,平日里头因着叶女先生有才,愿意跟着一起学,也愿意敬着。 但在虞清宁心里头,叶女先生不过是个在虞府里头讨生活的和离之妇,心里头也认定,叶女先生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毕竟虞幼窈一个月都没上家学,叶女先生不也没说什么吗? 她还能比虞幼窈更过份不成?
第66章 兵不刃血 这样一想,虞清宁心里头就更委屈了,昨儿让虞幼窈教训了一通,她被罚了抄写《女德》一百遍,母亲也被禁足抄写佛经,清秋院的大门被锁子锁死,两个婆子整日守在门口。 早上她来上家学,还要喊婆子开门,得了婆子允许才能出门。 她当场气红了眼睛,险些哭了,现下连叶女先生也罚她,所有人都在和她做对。 见她不伸手,叶女先生冷着脸:“出去!” 虞清宁愣了一下,不动。 叶女先生却毫不留情面:“再不出去,就让婆子将你拖出去。”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虞清宁气哭了,不服气地指着虞幼窈:“那么她呢?一个月都没来上家学,你怎么就不将她拖出去?” 虞幼窈刚要将被打肿了的左手拿出来,就听见叶女先生声音淡淡道:“顶撞先生,连最基本的尊师重道也不知晓,我却是不愿教导似你这等毫无品性,又不知悔改的人,你回去吧,回头我自会与虞老夫人说。” 虞幼窈往常虽然经常犯错,但每回都是乖乖挨了罚,更不曾顶撞先生,一个月没上家学,虞府里头也递了话,怎么也轮不到虞清宁来指手划脚。 再说了,虞清宁毫无姐妹情谊,当场陷姐妹于不义,五伦常里,还要再加一个不义,这么个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人,也确实不值当教了。 虞清宁狠狠跺了一下脚,捂着脸跑出去了,险些撞到了门口的虞霜白。 她泪眼一瞧,二房里头的几个庶女也都跟在虞霜白后头,主子丫鬟一堆人,显是早就到了,就站在外头瞧她的笑话呢。 想到此处,虞清宁怒瞪了虞霜白一眼,捂脸跑了。 虞霜白撇了撇嘴,她确实早就过来了,但因着叶女先生在训打虞清宁,也不好贸然进去,所以就等在外头。 不是她说,大房里头妻不妻,妾不妾,庶不庶的,这都是杨氏管家不严,大伯父纵容的结果。 也难怪祖母压着大伯,不许大伯纳妾。 大伯在杨氏跟前糊涂,在妾室面前把持不住,待庶出比嫡女还好,杨氏私心太重,更不是个能治家的人,真要多纳几个妾室,后宅里头怕是要着火了。 清秋院里,正在抄写佛经的何姨娘,见虞清宁哭得满脸是泪地跑回来,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这是怎么了?” 虞清宁扑进姨娘怀里头一直哭,也不肯说话。 何姨娘沉下脸瞧向了金菊:“四小姐才去了家学,怎就哭着回来了?” 金菊“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何姨娘一听女儿是叫虞幼窈欺负了,惊怒不已。 可再一听,虞清宁竟然让先生从家学里赶出来了,更是脑袋一晕:“你竟然不服管教,顶撞先生,你怎就不想一想,前儿虞幼窈之所以挨了你父亲的打,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因为虞幼窈不尊师重道,你今儿得罪了叶女先生,叫老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闹到你父亲跟前,你父亲还能饶了你?” 想到虞幼窈红肿的面颊,虞清宁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忘记哭了。 何姨娘气得要死,一手指头戳到虞清宁额头,恨不得将她点醒:“你、你,我怎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的,虞幼窈摆明了在算计你,借叶女先生的手收拾你呢,你不乖乖挨了罚,息事宁人,还主动往陷阱里头钻,你……” 换座位这一事说大也不大,只要虞幼窈不计较,换回来也没甚。 但虞幼窈表面装作不在意,话里话外却借题发挥,不仅故意激怒清宁,还将逾越、不知礼数、不懂规矩,没有教养,这一桩桩扣到清宁头上。 叶女先生听了,对清宁一成的不满,也变成了十成,罚清宁还是轻的。 可清宁教虞幼窈欺负了一顿,心里头憋着火儿,脑子也不冷静,教先生一罚,哪还能忍得住,可不就得罪了先生。 虞幼窈可真正厉害,一步一步算计得干干净净,让清宁不知不觉就进了陷阱。 这手段简直教人胆寒。 若不是她从前在教坊里头叫人当瘦马养着,这些个手段都知道一些,还真不会意识到,这一切是虞幼窈算计的。 何姨娘又想到昨儿虞幼窈让虞清宁跪了谢氏的画像,转头老夫人就使柳嬷嬷送了一幅画像到清秋院,让她每日早晚三柱香三个响头地供着,原是当老夫人恼她,便没有多想,可这会儿想透了这些,骨头缝里头都冒着一股子寒气儿。 大房里头但凡算计旁人,总是有迹可寻,可大姐儿这兵不刃血的手段,更教人头皮发麻。 虞清宁被何姨娘呵斥,脸儿挂着清泪:“娘,我……” 见女儿依然一幅茫然懵懂的样子,何姨娘都快气吐血了:“叶女先生出身临江府书香大族,族里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大周朝最著名的梧山书院就是叶氏办的,府里头请来叶女先生,一是为借叶氏之名望,给你们谋一个好名声,将来旁人也会高看你们一眼,二也是因为叶女先生确实有才,京里头不知多少人家想请叶女先生进府,但叶女先生是和离之妇,挑中虞府,正是瞧中了虞府简单与家风。” 说到这里,何姨娘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不好好跟着一起学,反倒学起了虞幼窈,虞幼窈有老夫人为她撑腰,将来横竖也差不到哪儿去,可你呢?杨氏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将来你的前程可都要靠你自己,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就不知道为自己将来谋划?” 听了这话儿,虞清宁一时血气上头,挥起手往桌子上一扫,顿时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杯,碗、碟等物,“哗啦”,“哐啷”,“砰咚”地碎了一地,大怒:“我是庶女,生来就不如她们,都是爹的女儿,凭甚要分个高低贵贱?” 何姨娘被女儿的怒火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女儿拉过来坐在身边:“你小声点,当心闹到旁人耳里头,你虽然是庶女,但你爹疼你更胜虞幼窈,比起虞幼窈也不差什么,可越是如此,你就更该借着你爹,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
第67章 故意在刁难人 虞清宁发了一通火,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她处处争强好胜,不就是为了讨好父亲,让父亲更宠爱她吗? 何姨娘低声道:“你现在就回去给叶女先生道歉。” 虞清宁有些不愿意:“可,要是叶女先生不原谅我,那我岂不是……” 何姨娘连忙道:“你从前在家学表现一直不错,没犯过什么错处,只要态度摆好了,叶女先生不会太过苛责你。” 虞清宁还有些不情愿,但想到姨娘刚才的话,又想到虞幼窈一个多月没上家学,叶女先生也没撵她,便勉强点了下头。 何姨娘终于欣慰地点头:“我前儿绣了一幅芙蓉绣屏,你一起带过去,好好跟叶女先生认错,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芙蓉绣屏她花了三个月才绣好的,原是打算送给老夫人,可这会子向叶女先生赔罪更紧要一些。 家学里头,叶女先生在讲《四书五经》,其中五经《礼记》的第一篇《曲礼》,《曲礼》分上、下两篇,所载大多都是一些礼制,如言语、饮食、洒扫、应对、进退之法等,包括吉、凶、宾、军、嘉五礼的相关内容。 瞧着都是些微言小节,却极为博广精深。 大户人家的姐儿们,除了要学《女德》、《内训》、《列女传》外,还要学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等,不过女儿家不用考科举,先生都是挑着重点教些。 一篇《曲礼》内容不大多,叶女先生深入浅出,一字一句地讲解,讲得又快又透,若能跟得上她的思维,是能将《曲礼》学得极透,若是跟不上她的思维,也能将基础学得极好。 虞幼窈从前没开窍子,听不进文章,可这会子却不知不觉便拿起笔,开始记录了。 叶女先生一篇《曲礼》讲完,有些口渴,便端起茶来喝了几口,再抬头,首先看向了三小姐虞兼葭,见她一手执笔,一手轻挽着长袖,低眉敛目地写字,不由点了点头。 虞三小姐颇有慧质,学什么都比一般人要快,要用心。 接着又一一瞧向了虞霜白,虞莲玉几人,也都在用功。 最后才将目光投向了虞幼窈。 这会子,虞幼窈轻咬着笔头,正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女先生蹙了蹙眉,悄无声息走到了她身边,可虞幼窈竟恍然未觉,不禁脸色一沉,正要出声,便瞧见她面前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叶女先生一愣,逐字逐句地瞧,心里头却掀起了一阵波澜,不是为别的,而是虞幼窈竟然将她之前讲课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写下来了,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己的见解,虽然有些粗陋不成形,但隐隐已经可以窥见心性之灵慧。 叶女先生呼吸一窒,这是过目不忘,过耳成诵?! 她原以为,虞兼葭是虞府里头最有慧质的小姐,难不成竟看走了眼睛? 虞幼窈从前是没有开窍子,又不肯认真学,故而显得愚笨一些? 这样一想,心里头难免将两人一起比较。 虞兼葭的文章颇具文采,让她颇为欣赏,但文章里难免透着浮华世故之气,这是大多数大户人家闺秀千金们的通病。 可今儿瞧了虞幼窈的文章,虽不如虞兼葭词藻华丽,但字行间满是通透明澈,知世故,而不世故,让她眼睛一亮。 虽然…… 叶女先生又瞧了一眼,宣纸上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字句,嘴角子禁一抽,“瑕不掩瑜”四个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对虞幼窈下这样的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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