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殷怀玺可不认,认了就成了在长辈跟前耍心眼,容易招人话柄:“我是代表了虞府送窈窈过来的,书香人家讲究多,规矩大,礼数上不能马虎了,下拜帖,备厚礼,再行登门,方显得慎重。” 谢景流只能捏了鼻子认。 临行前,虞氏族里的二老太太,确实郑重地交代了表少爷“周令怀”,到了谢府,万不能失了礼数。 虞氏族里这般慎重,也是在抬举小表妹,表达了族里,对小表妹的看重,谢府也不能不知好歹。 殷怀玺继续道:“虞善思也来了泉州,早一步去宅院那边安置,将他一个人丢在那边,我也不放心,窈窈也不能放心。” 谢府一众人痛恨杨氏,不至于迁怒虞善思,肯定也是不待见他。 虞善思也知趣,这一路过来泉州,除了每日给虞幼窈请安,都是老老实实呆在房间。 不光找好了理由,连借口也合情合理。 谢景流自认口才不错,可遇到了殷怀玺,他才知道什么叫三寸不烂之舌,传闻殷怀玺师承鬼谷,一张嘴能倒转阴阳,颠倒是非黑白,今儿却是领教了。 等进了院子。 殷怀玺一眼就看到了,院中斜杆盘云的紫榆树,突然觉得,比起青梧树,虞幼窈很可能更喜欢榆树。
第752章 娘亲 榆树结榆钱,“余钱”多吉利啊! 虞幼窈虽然在京里长大,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财迷,一肚子的生意经,赚起钱来,胆儿肥得很,除了不义之财,什么钱都敢赚、敢沾,这性子一点也不像虞府,反而更像谢府。 正想着,虞幼窈已经到了院子里。 知道“表兄妹”俩有话要说,谢景流也识趣:“你俩有话先聊,早前祖母让我准备鹅卵石,在院门处小径,铺一条小石径,让表妹以后,饭后来回走一走,对身体好,我去看看怎么小石径要怎么铺。” 榆树下,只剩下虞幼窈和殷怀玺两人。 到底是在谢府,殷怀玺也不好在漪水园久呆,也只能长话短说。 他取了一个荷包和一串钥匙:“这是地契,房契,还有宅子的钥匙。” 地契和房契,落款都是她的名字,是一处三进宅子,上面写明了,宅子的具体位置。 这是担心她在谢府住不好了,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 殷怀玺还在交代:“宅子是借了虞府的名义买的,早些时候,就寻了园林师重新造园,与漪水园一般引山、水入园,院子里安排了信得过的下人,我从虞氏族里寻了一对老实的夫妻过来守宅,回头再仔细安置一番,三不五时过去小住几天,也无妨碍。” 虞幼窈眼眶倏然一红。 这就相当于,是虞府特意在泉州为她置产,还安排了族人在泉州照应她,她就算过去小住,也是名正言顺。 殷怀玺放柔了声音:“这要在京里,肯定是不合规矩,可泉州山高皇帝远,风气也开放,不用顾忌那么多,”他微叹了一声:“到了泉州,就不要在拘着自己,只要不是太出格,便是在孝期,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这边日子安逸,气候不冷也不热,趁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一下心神,彻底把身子养好了。” 等将来到了北境,受先天地理位置和生存环境所限,到底比不上京里锦衣玉食,也比不上泉州安逸自在。 虞幼窈轻轻点头:“好!” 娇娇软软的一个“好”字,乖巧又甜软,殷怀玺心里止不住地发软:“我大约会在泉州停留十天,明儿上午,就以武穆定北王的名义,向谢府递上拜贴,三日后,我会带着虞善思正式登门拜访。” 过了谢府这一茬,他和虞幼窈的亲事,也算过了明路。 到时候也好名正言顺地好好和她培养感情。 虞幼窈摇摇头:“朝廷赈灾的官员,已经到了北境,武穆王府要协助朝廷赈济灾民,也不能事事都交给殷一,你还是早些启程回幽州,我在谢府挺好的。” 身体残病的殷怀玺,受困于轮椅之上,屈居在虞府的方寸之间执棋在手,纵横捭阖。 可如今的殷怀玺,更适合驰骋沙场,弯弓射马,挥刀斩敌。 不该被她牵绊。 仿佛担心他不信,虞幼窈解释道:“这是我娘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是我一直以来向往的自由,所有一切都和我娘相关的,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天然的亲切,谢府的人,对我也很照顾,相处起来,没有像虞府那样,夹杂了太多的利益和算计,自然也很好亲近。” 从小到大,她就对虞府就有一种天然的防备。 便是祖母也是如此。 人人都说她顽劣、蠢笨,不堪教化,八、九岁的人,还跟个孩子一样懵懵懂懂,也不知事。 可每一次父亲教训她,都是因为她抢虞兼葭的风头,很小她就知道,她不能比虞兼葭聪明,不能比虞兼葭懂事。 整个家里只有祖母疼她,她很小就知道讨好祖母。 也长成了祖母最喜欢,最心疼的样子。 懵懂是她的伪装。 她只有祖母! 没有谁,做一场云山雾罩,零零碎碎的噩梦,就真的突然开了窍,脑子变聪明了。 也没谁,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厉害的姑姑,就突然脱胎换骨了一般。 灵露没有什么逆天功效,只有固本培元,排毒除秽的功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虞清宁学了几年的规矩,面上的礼数是学到家了,可性情却越来越偏激。 那一场噩梦,只是让从前得过且活的小姑娘,见识到了人性丑恶,有了忧患意识,小心翼翼地,露了藏在骨子里的锋芒而已。 许姑姑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 反而尽可能地教导她。 殷怀玺放心了一些,轻笑一声:“北境的灾情,没有明面上那么严重,番薯一事,我会以武穆王府的名义上疏朝廷,为你请功。” 虞幼窈心中一松,摇摇头:“我不在意这些。” 殷怀玺把玩着手中的汝窖天青杯:“这很重要。” 镇守北境的武穆定北王,要怎样光明正大地和远在京里韶仪县主牵扯上关系?甚至是蒂结姻缘,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殷怀玺走后,跟着她一起来谢府的一应下人,也都进了府。 从前在窕玉院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初来乍到,院子里还许多人事需要归置,折腾了一下午,也算是安顿下来了,其余的,后面再慢慢安排。 到了晚上,谢府一大家子聚一起吃了一顿饭,也算是为虞幼窈接风洗尘。 夜里,虞幼窈是跟许姑姑一起睡的。 坐了大半个月的船,虞幼窈躺在床上时,恍惚总觉得,脑子里乎乎地,眼睛一闭,感觉就像又回到了船上一样。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调皮,爬到紫榆树上摘榆钱,娘站在树下看着她,笑容十分温柔:“小窈儿,你怎么又调皮了,快下来,树上很危险。” 小窈儿坐在树枝上,轻晃着小脚,笑得天真无邪:“娘,我摘了好多榆钱,娘给我做榆钱鸡蛋饼吃,好不好呀!” 娘亲向她招招手,笑容很温暖:“快下来吧,娘一会做给你吃。” 小窈儿乖乖地从树上下来。 娘亲蹲在她面前,温柔地替她整衣好了有些凌乱的衣裳,牵起她的手:“以后不许再爬树了,万一从树下摔下来了,受伤了怎么办?”
第753章 武穆定北王 小窈儿皱着小鼻子:“有娘在,我才不怕呢,娘会一直保护我,一直保护我……” 第二天,虞幼窈醒来时,许姑姑已经不在了。 梦里,娘牵着她的手,是那么温暖真切,耳边恍惚回荡着,娘温柔的声音:“好,娘会一直保护我的小窈儿……” 虞幼窈呆呆地喊了一声:“娘……” 许姑姑听到动静,进了屋。 虞幼窈红着眼眶:“姑姑,我梦我娘了。” 许姑姑轻笑:“都梦见了什么?” 虞幼窈强忍着泪水:“梦见我娘要做榆钱鸡蛋饼给我吃,还梦见她说会一直保护我。” 许姑姑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虞幼窈又扑进了许姑姑怀里:“姑姑,我想吃榆钱鸡蛋饼,我娘小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我从来没吃过。” 许姑姑看着窗外高大的紫榆树上,已经渐黄的榆树叶子:“这个时节,吃不到榆钱鸡蛋饼,却能弄到榆树皮磨成的粉,也可以做成榆皮粉鸡蛋饼,等到明年春天,榆树结了榆钱,我就采了榆钱,给你做榆钱鸡蛋饼吃,好不好?” 虞幼窈连忙点头:“好,就叫榆皮粉鸡蛋饼。” 用完了早膳,虞幼窈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谢府各人,这些礼数,有些是以虞府的名义准备的,都是一些京里的特产、香料、补品等,有些是虞幼窈自己准备的,大多都是香、茶,脂、粉等,外祖母还有几个舅母,都各自送了一小盒北狄的宝石,玛瑙。 虞幼窈刚搬进漪水园,有许多需要忙活的。 王氏担心漪水园主院这边人手不足,一到隅中,就领了相熟的人牙子进府。 虞幼窈得了消息,连忙迎过来。 王氏高高兴兴地拉着虞幼窈的手:“昨儿晚上,有没有睡踏实?床榻睡得习不习惯?” 虞幼窈点头:“坐了许多天的船,上了岸后也觉得身子在打飘,昨儿可算是睡了一个安稳觉,还梦到了我娘。” 王氏也见她气色不错:“那就好。”接着她话儿一转,笑盈盈道:“你过来泉州,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不是都一起过来的,院子里难免人手不足,再有就是,你院子里没有一些,泉州本土的下人照应着,我也不放心,就寻了人牙子上门,你一会再挑些人手照应着。” 旁的地方,谢府也就做主安排上了,免得虞幼窈过来了,手忙脚乱,处处也行不方便。 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在屋里伺候,是要近主子的身边,讲究就大了,要挑合心的,就需要虞幼窈自己着眼来挑。 虞幼窈知道大舅母是顾忌了她的想法,心里很感动:“各处的风土规矩不尽相同,也不知道这人要怎么挑才合适。” 这是要听她的意见,王氏笑容更深了,连忙道:“许姑姑是体面人,自己就能调教下人,就不挑那些规矩调教好了,一过来就能伺候的人,挑些当了死契,来路清楚,只简单调教了规矩,年岁偏小的,等到了你跟前,再自己调教一些,也能更得用一些。” 小窈儿是官家女,还是韶仪县主,谱儿虽然没摆出来,但一应礼数和规矩,还是该谨慎一些才好。 自个儿调教的人,也更妥当。 字字句句,全是真心为了她在考量,虞幼窈自然领情:“挑人的时候,就仰仗大舅母帮着许姑姑掌一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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