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当仁不让地应下了。 虞幼窈挽着王氏的手,来到院子里。 许姑姑在和牙人说话。 牙人四十来岁,长得珠圆玉润,很是和善,见了虞幼窈,眼睛更是笑眯成了一条缝儿:“哟哟哟,这在京里头长大贵女,就是不一般,你们家可真是好福气哟……” 到底是封了县主的真贵女,便是没摆贵女的谱儿,也不是任由谁能评头论足,肆无忌惮打量得人。 牙人也识趣,眼招子也不敢往她身上打量。 只是斜眼角子,难免会瞄上几眼,这位韶仪县主有孝在身,头上简单梳了一个单螺,用发带束发,身上也无配饰,穿了一身雪缎裙子,是斜襟上衣,搭了打褶的束腰裙子,裙子底下,只露了一个鞋脚尖尖,透了含蓄静美之态,衣上没有任何纹饰,显得素洁、淡雅,雪缎不冷白,泛着珍珠般的光润,也不显得晦气。 既合了“孝道”,也全了登门做客的“礼数”。 王氏眉开眼笑:“我们家是盼了十几年,可算是把人盼到了跟前。” 两人寒喧了几句,就开始挑人了。 牙人拿了名册,虞幼窈对照了名册一个一个地瞧,碰到感兴趣的,牙人也识趣,把这人再从头到脚,重新介绍一遍,虞幼窈觉得合适了,就会询问王氏的意见。 虞幼窈执笔蘸墨,将自己瞧中的人名圈定,拿给了许姑姑。 许姑姑看了人之后,心中已有属意人选,又对照了虞幼窈圈定的人选,最后敲定挑了十个人,十个小丫鬟,都在九、十岁左右。 接下来两天,虞幼窈忙着归置院里的事。 等一切安都安顿好了,虞幼窈进府也有三天了。 这天一大清早,谢府就敞开了大门,准备迎客。 时至隅中,殷怀玺一袭黑蟒袍,踩着高靴进了谢府,因为殷怀玺的身份不好声张,谢府也只以“虞府来的周表少爷”的身份招待他。 殷怀玺也从善如流,一一拜见了谢府的长辈。 之后谢老太爷带殷怀玺去了书房:“武穆王请上座。” 殷怀玺哪儿敢,连忙道:“老太爷折煞我了,我今儿是以晚辈的名义来拜见长辈,怎好受此礼数,还是您请上座。” 谢老太爷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他有虞老夫人临终前交托的信物,谢府已然限入了被动。 殷怀玺没有登门之后再表明身份,而是直接以武穆定北王的身份下拜帖,已经给了谢府一个下马威。 谢老太爷没有推辞。 他的心思,想必谢景流已经尽数传送给了谢老太爷,殷怀玺也不多说:“冒昧前来叨扰,是为了商谈我和窈窈的亲事,”他取出来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恭敬地呈给了谢老太爷:“有信物作为凭证,还请老太爷过目。”
第754章 王族后裔 谢老太爷接过盒子,取出来信物轻轻地摩挲,神情十分复杂:“谢府这一支是越国遗民,后来越国覆灭,我们这一支辗转到了泉州定居,并改了谢姓,从此隐姓埋名,此信物就是我们身为姒氏后人的凭证。” 殷怀玺吃惊不小。 越国国君姓姒,而姒是舜赐于禹的姓氏,越王勾践迁都琅邪以后,为了称霸中原跻身于大国之列,标榜“越为禹后”,积极吸取中原文化,与当时的周天子和中原各侯和平共处,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统治。 这是越文化与中原汉文化的一次融合。 后来楚灭越,越不尽灭,降于秦,越国正式灭亡。 越国遗民,又与天下诸侯一起反灭了秦,归于汉治。 后封了闽越王,继续越国的奉祀,不受汉人统治。 直到汉武帝时期,闽越余部完全归入汉治,民众迁徙到了江淮一带居住。 越国是从夏朝,就一直活跃在历史上的诸侯。 如此看来,谢氏来头还真不小,难怪祖上会留下“世不为官”的遗训。 越国王族后裔这一身份,这一底蕴,确实足够与武穆定北王一较高低,谢老太爷将这一隐秘告之于他,是试探,也是威慑。 江淮一带位于江苏、安徽、河南等地,广及中南大部分地区,闽越人甚多。 身为闽越“王族”的谢府,即便祖上荣光不在,但姒这个姓氏,在中南地区的影响力,也是十分庞大。 江淮一带自古就是产粮、商贸之重地,更是兵家必争之地。 他借了叶寒渊之手,巧取东南沿海一带,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谢府在粮食、商贸上,就能扼住他的咽喉。 这是谢府傲骨和底蕴。 殷怀玺谨慎道:“谢府来历不凡,失敬之处还请见谅。” 谢太老爷摇摇头:“谢府既隐姓埋名,已是背祖忘宗,自不配再承先人之德,让武穆王见笑了。” 淡淡一句话,实则饱含了深意。 闽汉历经数朝数代,已经达成了人文融合,然越国王族后裔的身份,并不能为人称道,谢府改姓氏,是为图子孙后计,为后代子子孙孙求一个安稳。 越国自夏朝至汉代,都是一方诸侯列强,所谓的先人之德,更是诛心灭顶。 自称背祖忘宗,不配承先人之德,也是表明了立场,已无光复先人之德的野心。 谢老太爷是个明白人,谢府已经上了武穆定北王的船,为了外孙女儿自曝家门,是在示弱,也是在图强。 将弱点主动送于他手,是为了投诚。 同时也将庞大的筹码摆到明面,有价值才有谈判的资格。 殷怀玺颔首:“百善孝为先,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谢府传承先人遗脉,兼济天下,乃大善纯孝之举。” 谢老太爷没再多说,就转了话:“按道理说,你和小窈儿的亲事,是虞老夫人临终时亲自订下,也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妥当不过了,谢府自然没有异议。” 殷怀玺一听这话,眼皮子就重重一跳,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谢老太爷话锋一转,明知故问:“你和小窈儿的亲事,小窈儿的父亲可知道?” 殷怀玺硬着头皮道:“并不知道。” “这就是了,”谢老太爷面色一松,就露了笑容:“虞老夫人临终前留下了,让小窈儿归谢府的遗命,给出的信物,也是谢府当年送给窈窈娘的传家之物,想来这亲事也没有订死,也有让谢府插手的意思。” 只差没有明着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虞老夫人去世了,亲事理应由虞宗正来作主,可虞宗正不知道,虞幼窈又归了母族,她的亲事,虞府也不能随意插手。 能真正作主的,只有谢府。 殷怀玺心中微叹,姜还是老得辣,想要凭着一个信物就蒙混过关,显然是不大可能了。 他也仔细斟酌了话:“虞老夫人是希望我能得了谢府的认可,在谢府的见证之下,与窈窈蒂结姻缘。” 早前得知了信物的来历,殷怀玺就知道了,他被虞老夫人摆了一道。 信物是实实在在的信物,可虞老夫人同时也给他挖了一个坑。 说什么暂时不要将信物的事告诉窈窈。 事实上,虞老夫人根本没有答应他什么,更没有就这桩亲事,做出任何承诺,而是变相地交由谢府来做打算。 这才以武穆定北王的身份下了拜帖。 先摆个立场,让谢府知道他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人,后面作小低伏也好,低三下四也罢,都不是什么事。 谢老太爷窥了他的心思。 便也摆出了越国王族后裔的身份,与他周旋。 谢老太爷蹙眉:“小窈儿还在孝期,亲事也不好打算,不如等小窈儿守孝完了,再问问小窈儿的意思?” 虞幼窈身为孙女儿,按照丧仪礼制,只需为虞老夫人守孝一年,便能全了孝道。 坏就坏在,虞幼窈与祖母感情深厚,要为虞老夫人守孝三年,三年之后虞幼窈已经十六了,他能等,可不能干等。 至少要先将名份定下来,得了长辈允许,培养感情也能名正言顺。 不然他干什么,还要特地向虞老夫人讨要信物,一来泉州就迫不及待地登了谢府的门,自曝身份? 殷怀玺料及如此,也做了打算:“想来老太爷听说过,上半年北方广泛种植了一种名为番薯的作物,因为这种作物的出现,大大地缓解了北方的旱情,助武穆王府安定北境,功不可没。” 谢老太爷眼皮重重一跳,小窈儿的商船是跟着谢府一起出海,番薯的来历谢府也清楚,小窈儿试种了两年,才试种成功,后来在浙江叶寒渊,幽州武穆王的推行下,得到了大范围种植,这事儿他可比旁人清楚。 武穆王特意提了这话,难道…… 果然! 殷怀玺继续道:“番薯产量之高,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加之润泽可食,不光能饱腹,还能解渴生津,代替饮水,番薯的试种和推广,不光能缓解灾荒,更能惠及天下万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打算上疏朝廷,为韶仪县主请功。”
第755章 弱水三千 谢老太爷猛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短杖,这才强忍着,没一杖打断他的狗腿:“你是不是还要因此对韶仪县主倾慕不已!” 且不说,小窈儿是承了皇恩浩荡,才被封了韶仪县主,虞宗正官职不低,却仰仗皇恩,狗皇帝怕是巴不得,将小窈儿赐婚给武穆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有了番薯缓解旱情的前情,就算谢府不同意这桩婚事,武穆王也能借着仰幕之名,光明正大地求娶小窈儿。 到时候,谁还敢跟他武穆王抢人? 殷怀玺硬着头皮:“这也是事实。” 谢老太爷忍了又忍,没忍住,一杖抽到他肩膀上:“你早就打算好了一切,还来问我干什么?” 令人牙酸的“喀啦”声一响,殷怀玺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也白了,谢老太爷一杖将他的肩骨打脱臼了。 疼,是真疼。 手下留情,也是真留情。 回去寻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正一正骨,养三五天就能好,亏得没真打断,不然伤筋动骨一百天,才叫真惨。 谢老太爷估摸着也知道,他不久之后就要回往幽州,下手还是很有分寸。 殷怀玺道:“我算计再多,那不得还要你们谢府同意么?心甘情愿的同意,和被逼同意,那意义能一样么?窈窈难得归了谢府,有亲人可依,有亲情可享,这也是好事,我自然不希望她难做。” 听他这么一说,谢老太爷的气顺了一些:“皇上丹毒於体,梁王蠢蠢欲动,那么你呢?”他停了停话,锐利的目光能直透人心:“大周朝若乱,武穆定北王首当其冲,要么忠,要么立,没有第三条路。” 殷怀玺心性诡诈,一手搅乱了大周国势,绝不可能忠于大周。 从龙之功就更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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