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所谓的汪洋大盗进城杀人放火,很可能就是针对谢府的阴谋。 全面封锁,就说明水、陆、空皆被戒严,船开不进来,陆路各关卡严防死守,无法通行,便连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贾州做不到这一点,但梁王肯定能做到。 那么身处谢府的虞幼窈…… 宋明昭心间陡然一阵剧痛,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整夜。 到了后半夜,他盯着明灭不定的灯火,恍惚间,仿佛进入了一个半梦半醒的梦境之中。 梦中虞幼死了。 “宋明昭”恍惚觉得心里一下就空了。 仿佛被剜了心的人,是他。 没过多久,他患了心疾之症,每每心痛如刀绞,夜不能眠,日不能寐,群医束手无策。 虞幼窈出殡那天,有一个名叫长安的男子,满身风霜地赶来,说替已经亡故的少爷过来送表小姐一程。
第849章 一夜白头 他知道这位故人,是从前借住在虞府的周氏令怀,和虞幼窈有青梅竹马之谊。 临行前,长安一通诛心之言:“谢氏爱女之深切,临终之前,曾寻了能工巧匠,为爱女打造了十五个长命锁,其中有一个锦鱼双鱼长命锁,一黄一红两条锦鱼,天生异象,是虞大小姐五岁生辰那时,其祖母亲自为其佩上。” “第二年,四月初八沐佛节这日,虞大小姐随着祖母上宝宁寺,为其母添香油,祈福,悼念亡母,这条长命琐不慎损坏,虞老夫人觉得不吉利,长命琐所系的是,孙女儿的福祉,轻易不可损坏,虞老夫人唯恐,对孙女儿有损,将其放在佛堂之中日日诵经,压福。” 长安离开后,“宋明昭”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之所以认为虞兼葭是他幼时的救命恩人,是源于有一次,听到虞兼葭提及小时候沐佛节,陪祖母去宝宁寺上香,遇到贼人一事。 他心中起了怀疑,就去查了这事。 得知虞幼窈和虞兼葭那日一起去了宝宁寺,虞大小姐名声不大好,打小就嚣张跋扈,娇纵横蛮。 他自然不会认为救下他的人,会是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自然就开始关注虞兼葭。 因证据有限,“宋明昭”也没有就此认定,虞兼葭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接触多了,便也觉得虞三小姐聪慧知礼,难免高瞧了一眼,与她心生好感。 后来,虞大小姐在荣郡王府幽会三皇子,损了清誉。 虞老夫人为了保孙女儿的性命,就用祖母生前,和虞老夫人来往的信件,逼他承认与虞幼窈有婚约。 祖母打小就喜欢虞幼窈,她和虞老夫人对婚约一事达成了共识,在信件之事,确实提及过。 他没有办法否认。 否认就是不孝。 可私心里他并不想娶一个声名狼藉,失了清誉的女子。 对虞大小姐心怀了迁怒,越发地不喜。 没过多久,虞老夫人猝然长逝。 不久之后,最终让“宋明昭”确定,虞兼葭是救命恩人的是,一条破损的锦鱼长命锁。 虞兼葭亲手拿出了那条锦鱼长命锁,告诉他:“这是我幼时戴佩之物。” 上面缺了的一部分,正是他惯常戴在手上的长生结上的碎玉部分。 而且,就在他看到这条破损的锦鱼长命琐之后,他从虞府得了一个消息,虞大小姐并非虞宗正亲生,而是其母不守妇道,与人苟且,珠胎暗结。 而这个苟且之人,虞府没透露出任何消息。 他和虞大小姐有婚约在身,乍然得知此事,自然恼怒交加,他派人去泉州查了谢氏未出阁的事,就查到谢氏与虞二爷来往过密。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 “宋明昭”是天之骄子,何等骄傲,却被逼娶这样一个声名狼藉,又身世不堪,肮脏至极的孽种为妻,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屈辱。 可祖母已逝,虞老夫人也去了。 这桩婚事是长辈之命,连退也没有办法退,否则镇国侯府并他,也会担上背信弃义,甚至是不孝的恶名。 婚后他对虞幼窈不假以辞色。 虞幼窈似是因这桩亲事,对他心怀愧疚,生了补偿的心思,对他颇为上心,时时做出讨好的举动。 次数多了,他也懒得再拒绝。 渐渐就发现,虞幼窈似乎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骄纵横蛮,不堪至极。 那时“宋明昭”不并不明白,当一个人开始接受另一个的好时,在内心深处,已经变相地接受了这个人。 直到虞兼葭病情加重。 他对虞三小姐有些好感,也感激她幼时的救命之恩,想要还报恩情,因此遍寻天下名医,偶然寻到了一位谢神医…… 再后来…… 过往的种种,浮现在脑海里,“宋明昭”是何等聪明,长安只字片语,却令他瞬间想到了,这件事背后的疑点重重。 首先这条破损的锦鱼长命锁,是虞兼葭在虞老夫人去世之后,让他看到的。 换而言之,虞兼葭从前是没有的,是虞老夫人去世之后,杨氏身为当家主母,才能沾手虞老夫人留下的东西。 虞老夫人偏疼虞幼窈,对虞兼葭这个孙女儿,十分冷淡,怎么不可帮虞兼葭保管,她从前破损的旧物? “宋明昭”当下就命人,去寻当初替谢氏,打造长命锁的工匠。 那些能工巧匠名声都很大,又是京里人,很轻易就找到了,巧匠们打造首饰,是需要图样的,便是客人送来的图样,他们也会留存。 真相揭开的太轻易。 轻易到,仿佛被轻易剜心的虞幼窈。 一件真相,往往伴随着无数的真相纷沓而至,过往对虞幼窈的种种误解,偏见,迁怒,竟都是杨氏这对母女的算计。 “宋明昭”疯了。 他也如现在一般,枯坐在那座,虞幼窈住了三年的“广寒居”里,直到天明。 一夜白头。 之后,“宋明昭”心疾愈重。 他按照虞幼窈临终之前,对虞幼窈说得那样:“我会三媒六聘娶兼葭做续弦,替你好好照顾妹妹,以慰你在天之灵。” “宋明昭”故意提出,要在百日内迎虞兼葭入门。 虞兼葭既委屈又犹豫,泪眼涟涟,一副可怜样子。 “宋明昭”冷眼旁观,恶意地想:当初她娘,便是以一个卑微低贱的爬床庶女,珠胎暗结,在原配百日之内,戴了孝被迎进门。 如今,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 母女俩一脉相承地上赶着,给人当继室,上赶着给原配戴孝。 虞兼葭入门的当天晚上,他微笑着对虞兼葭说:“为夫得了心疾之症,需以血药引入药,夫人打小就患了心疾之症,吃用了不少精贵药材,谢神医说,如夫人这般,已经是天生的血药引,以后为夫人的身体,就有劳夫人了。” 宋明昭枯坐在书房里,直到油灯燃尽,天光从窗纸透进来,他动了一下身体,哑声唤了一声:空青。” 在门外守了一整夜的空青,连忙推门进入,顿时惊愣当场。 见他神色有异,宋明昭蹙眉:“怎么了?”
第850章 玄机 空青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一张脸面如土色,他哆嗦着嘴,颤抖着声音:“世、世子爷,您、您的头发……” “头发?”宋明昭不明所以,怔愣了一下:“头发怎么了?” 眼泪顿时冲出了眼眶,空青喉咙里哽咽得厉害,不停地哆嗦着嘴巴,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明昭起身走到了书案旁边,另置了一张小案,案上摆了一盆水,以备用墨之后净手之用,他一低头,就瞧见铜盆里清晰地映照了,他一头掺了白丝的灰白头发,鬓角处掺杂了银丝,竟是未老先让衰之状。 他怔忡良久。 噩梦里,“宋明昭”在得知真相之后,一夜白头。 噩梦里,“宋明昭”也患了心疾之症。 宋明昭曾经无数次说服自己,噩梦里的那个“宋明昭”不是他,伤害虞幼窈,害死虞幼窈的凶手,也不是他。 那个人,不是他。 他不会伤害虞幼窈。 可噩梦和现实的诸多相似,却渐渐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宋明昭吃吃地笑:“也好,梦也好,现实也罢,终究不过是一场痴妄罢了。” 空青瞧着世子爷,脸色青白透了惨淡,心里很是担心:“您,昨儿是不是又犯了心疾?不如小的去请个大夫过来……” “无事,不必声张。”宋明昭重新坐回了书案。 他取了几张信纸,铺在书案上,以镇纸压平,提笔蘸墨时,执笔的手却倏然一顿,目光落在了这方端砚上。 荷塘映月端砚,色泽青灰,是产自广东的老砚,砚心颜色月白,透了微蓝,是上好的鱼脑冻,虽然很是难得,却委实算不得稀罕。 却是他和虞幼窈之间,唯一一次正经地礼尚往来。 得了这块端砚时,他心中很是欢喜,初时他舍不得用,只是在夜深人静时,难免拿了出来把玩一番。 后来便觉得,这端砚脱不开手,也离不得眼,要时时刻刻摆在,着眼能见的地方,才觉得安心,便一直在用这方砚台。 每次用完墨,他都会及时清洗,从不假他人之手。 闲暇之余,还会以山泉水中养一养,然后打一遍蜡油,以作养护。 宋明昭蘸了墨,开始写信。 信中只写了他到了德化之后,治理德化的一应琐事,信末处只留了,“安好勿念”的字样,其余一概不提。 写好了信,宋明昭吹干了笔墨,取了信封将信纸折叠,装入信封内,又取了火漆,以火漆将信封口。 空青还在纠结,世子爷怎就一夜头半白了头发,心里既担心又难受。 宋明昭将信交给了空青:“将信拿去驿站,寄回镇国公府。” 空青愣了一下,连忙道:“世子爷,这怎使得?泉州已经全面戒严,消息不是送不出去吗?您怎么还……” 宋明昭淡声道:“泉州有汪洋大盗出没,疑似海盗和倭寇兴风作浪,因泉州靠海,海路四通八达,戒严的目的,是为防海盗和倭寇进犯骚扰,不是所有消息都送不出去,不然容易引起恐惶,泉州早就乱起来了。” 泉州富庶沿海,倭寇频繁滋扰,去年倭寇就进犯了德化,没到泉州城,就被叶大人打得流窜四逃。 也因此,贾州府假借汪洋大盗入城杀人放火之名,封禁了泉州,朝廷只当是有倭寇混进了城中,并没有引起朝廷的怀疑。 为免城中的消息走漏了风声,出入泉州的信件,肯定都是经过官府审查,确认无误之后,才送出去的。 空青一想就明白了,却还有些担心:“可是,您的一举一动都受着监视,贸然寄信,会不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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