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事情确实惊险,花司珍暗中拆余娴、余小小的台,自然想到了要用到陆婉这个‘污点证人’。好不容易绕过余娴,办妥了看管所提人的手续,要手下人去要人了,正好遇上余娴派来的人要闷死陆婉,然后伪造畏罪自杀...可不是巧了么! 虽说派来做脏活的必定是余娴无比信任的人,估计不是真的忠心耿耿,就是有什么了不得把柄在余娴手里,想要从这人嘴里牵扯到余娴有些难。但这好歹是一条线,一条线带出更多,都是这类斗争中常见的了。 具体是如何做的,那是花司珍的操作,杨宜君不知道,也没有瞎打听。反正现在的结果,余家姑侄都得到了非常严厉的惩罚。不只是贬为庶人、查抄财产这么简单,害祸及了宫外的家人,宫外的余家人将要面临一次抄家! 因为宫内认为,余家本是贫苦人家,这么些年能够发迹,全靠余娴。然而女官的俸禄终究是有限的,余娴本人就是不吃不喝,家中也不会这般富贵起来。 若要说余家人自己经营起了家业,根据调查,余家又都是不事生产之辈。不想着经营家业也就罢了,越经营害越亏损呢! 所以事情就明摆着了,余娴这是以权谋私、贪污受贿了...... 其实宫中多的是女官惠及了家中,女官也真不靠那么点儿俸禄活着。只能说拿这个说事,也是一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是余娴、余小小的举动撞风口上了,所以就被杀鸡儆猴了。 出了钱没了,官位没了,余娴与余小小还被罚为了官奴婢——余娴是因为操作顶罪之事,以及意图杀人,余小小则是因为之前犯的事,都非常严重。 他们罚为了官奴婢,倒没有让在宫外发卖,而是直接让在宫里做宫婢...发到了掖廷那边,做那种见不到主子,只能做粗重活儿的宫婢。 “还是要谢的,若没有杨掌言灵敏聪慧,一眼瞧出我为余家姑侄所害,又多方奔波...我哪还能有后头的‘吉人天相’?”陆婉话说的很漂亮,始终低眉顺眼的。 杨宜君看看她,再看看花司珍,知道她已经死心塌地地跟着花司珍了——她被余娴抓住的把柄没有爆出来,杨宜君觉得应该是花司珍替她摁住了。 杨宜君并不觉得这是花司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她与花司珍简单的交往,以及这些日子听过的关于花司珍的作风来说,花司珍不是什么坏人,但在这宫廷中也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做善事的人。 “之前我还忧心陆掌珍你,如今看来是不用忧心了,有花司珍偏帮你,说不得今次之后陆掌珍要因祸得福了。”杨宜君猜,花司珍愿意用陆婉,正是因为陆婉有把柄,这样会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 只不过,这样的棋子用起来也是很微妙的...若是这枚棋子始终担心自己的把柄,担心自己会成为炮灰,说不定会有反噬。 具体来说,还是得拿捏准棋子的性格。若是性格合适,不需要把柄也能成为自己的棋子,反之,再是有把柄也不合适。 场面上的话说了一会儿,杨宜君这边就告辞了。花司珍送她一对颇为珍贵的步摇,她以太过珍贵为理由没有接受。实际上,杨宜君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插手了尚功局的尚功之位争夺战而已——虽然她确实参与了进去,但有些事能做,却不能摆明了来。 她这会儿接受了这份谢礼,这份谢礼的说法是什么?以花司珍的身份谢她这个新人女官,有什么可谢的?扯来扯去,有些事情就说不清了。 虽说一对步摇,只要不往外说,也没人知道是花司珍送她的,更不会知道花司珍为什么谢她。但凡是小心,不留下切实的证据是很有必要的。 倒是陆婉的谢礼,一对珍珠耳环,杨宜君接受了,这份谢礼不算昂贵,而且救命之恩,杨宜君拿的也不亏心。对外也好说,毕竟陆婉的身份于她对等,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站住脚了。 拿了‘小礼物’,杨宜君就与蔡淑英一起回了尚宫局的地盘——她当然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出来的,若真是一个人,她根本没法在宫中各处走动!宫中大门小门、夹道游廊那么多,都有宫人值班的,一个宫人乱走动?根本不可能! 杨宜君还是接了一个尚宫局到尚功局跑腿的活儿,然后邀了蔡淑英,这才能来的。 蔡淑英这才知道杨宜君这些日子干了什么事,不过她也聪明,之后并没有问杨宜君什么。有些事本就不必点透...她也是没有靠山背景的新人女官,眼下她们这批女官中最有前途的就是和她一样从宫外来的杨宜君,不出意外的话,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都是能够互相帮衬的姐妹呢。 只是回到尚宫局之后,才笑着恭喜杨宜君:“花司珍与陆掌珍真实好灵的耳朵,咱们尚宫局的事,局内好多人还不知道呢,她们就知道...杨掌言?嘻嘻,今后姐姐可就是‘内相’了!” 朱掌言已经在走辞官的程序了,只要她一走,接班的当然是杨宜君。 至于说‘内相’,那是与外朝之相相对的。其实最开始指的是‘掌印尚宫’一人,后来慢慢扩展,司记司和司言司的女官就都被称之为‘内相’了,这就像‘相公’‘官人’一开始指的是丞相高官之流,后来妇人家都用来尊称丈夫了。
第80章 就在燕国宫廷中…… 就在燕国宫廷中为六局二十四司彻查账目这等‘区区小事’不得安宁时,蜀国宫廷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从去年秋收之后,燕国开始对北方用兵,败契丹,夺回燕云——这件事看似只是燕国和契丹之间的事,实则有着深远的影响,连锁反应之下,各方势力都因此震动,内部有了不同的反应。 只以蜀国来说,内部的‘投降派’就成长很快。投降派们主张献土,投靠燕国,到时候大家的富贵都能保全。权势或许会消减,但保住了富贵,再送子孙去洛阳寻求机会就是了。有家底的家族就是这样,靠着财富,靠着家族培养的子弟,总能东山再起。 当下的颓势只是当下。 而如果非要硬抗燕国,大家都很不看好呢...到时候就算能消耗燕国的国力,自家也会先燕国而去的。到时候书中一片稀烂,他们这些人也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而已!再加上不少蜀中权贵都有外来背景,不少人的祖父、外祖父还想着‘回乡’呢,这等人抵抗之心就更弱了。 多方面的因素影响下,身为蜀王的孟钊当然也有出手。他一方面整治军备,联合周边一些若即若离的军事力量。另一方面则是联络南吴,正如三国时期有‘联吴抗曹’一般,眼下的情形何其相似!想来南吴那边只要没有束手就擒的想法,都是有得谈的。 再之外,派间者去洛阳煽动高溶的反对派什么的,都是应有之义。类似的操作,各国都是有在做的。只不过这种事只能锦上添花,真正能一锤定音的,还得是在正面战场。 孟钊当然也有弹压那些‘投降派’,但这个活儿可不好做。不能下死手的话,弹压就是个笑话了,反而会激起那些人更激烈的反抗,团结的更紧密。而若是下死手...这正是孟钊犹豫纠结之处了。 蜀中不大,整个上层也就有限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交错纠缠,真要对这些投降派下死手,自己这边的人恐怕都不会赞同。他或许可以选择一个没有背景的‘孤臣’做这件事,但真的那样做了,他的命令恐怕就连蜀宫都出不去了。 ‘君主’的身份说到底只是个身份,当身份代表的权力无法被应用,也就等同于没有权力了。 只能说孟钊上位实在是太快,太取巧了,以至于他没能培养起真正完全忠于自己,且能取代现有势力的团队——而想到这一点,孟钊就只觉得不甘心!明明高溶与他是一样的,凭什么高溶做什么都成了,自己则得因为蜀国的局限,就在大局上被他压得不能动弹! 高溶其实和孟钊的情况很像,两人上位都极快,而且有政变的因素在其中,这一点上高溶甚至比孟钊还要底气不足。只不过通过对北方用兵,夺回了燕云,重建了对北方的屏障,重创了契丹...这样的不世之功后,高溶的个人威望到达了顶点,之前的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即使是燕国国内,高晋一朝残余的势力,他们在高溶登基之后受到打压,因此对高溶很不满——就是他们,面对高溶的功绩,也生出了高溶会是结束旧唐后百年乱世的那个人。而面对这样的君主,不管你是厌恶恐惧,还是崇拜追随,都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去接受他带来的一切。 这个世界多的是正大光明慕强者。 本来情势就是这么个情势,已经够糟糕的了,然而还有更糟糕的!去年冬天人心思动之下,干脆有人私下串联,去洛阳请求归附。这不是官方行动,但确实给蜀国内部带来了更多不稳定的因素。 一些原本的暗流,一下就摆到明面上了。 刚刚翻过年去,一些人又串联了一回,这次并非去洛阳请求归附,而是自北出蜀,往三河之地去——即使在蜀中,也大致知道高溶的中军在这一片,不过具体在哪里,就得到了地方再打听了。人大军那么多人,也不是不动的。 找到大军之后,直接向高溶请求归附。 原本高溶打算对契丹用兵之后,就地处置燕云之地的诸多事宜,这边为蛮夷侵占多年了,想要重新经营起来不是说说就能成的。完全交给下面的人,他也不太放心。而就在他忙这些的时候,蜀国的人来了。 “诸位说说,这蜀中之事该如何说?”等蜀国的‘使者团’退出了军帐,高溶看向自己的谋士和将军们,询问起了他们的意见。 “陛下,天与弗受,反受其咎啊!”这是大家普遍的想法。 其实大家都知道,蜀国这种内部混乱的情况,是最好插手的机会了。这个时候只要大军一至,说不定都不会爆发什么战斗,就能将蜀地笑纳了。这里唯一的问题是粮草不够了,对北面用兵的粮草凑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还要往蜀地跑一趟,说的容易、做的难啊! “粮草都好说,挤一挤总是有的,到时候拿下了蜀地,蜀地的粮草也是补充。”有人提出可以适当‘寅吃卯粮’,只要拿下蜀地,那就是个大大的补血包。之前寅吃卯粮那点儿事儿,很容易就能补回来了。 “如此说来,倒是耽误农时一事更难...” 此时全职当兵的少,哪怕是一些职业兵士,家里也会务农。在农忙时这些士兵会脱离训练,帮助家人...秋收之后对北面用兵,取得胜利之后,除了用来继续扫荡残兵以及维护燕云之地稳定的军队,其他都陆陆续续班师回朝了。 取而代之的是,留下的军队开始本地组建军队,配合几支老军,这会是将来戍守燕云的边军。 在陆陆续续班师回朝的当下,停止班师,组织人手去蜀地...这肯定是会影响到燕国地盘内的春种的。而对于国中来说,是选择一鼓作气,收复燕云、重创契丹之后,一举拿下蜀中,还是稳扎稳打,回头积聚实力再动手,这可真是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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