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一晚至少‘睡’五个时辰!冬天天黑的早,甚至能达到六个时辰!而多出来的三四个时辰,就被她用来看剧了。 对此家里人虽有些奇,但也没说什么。在普遍认知里,能吃能睡是有福气的,也代表着身体好,一般人想要这样还不能呢!而且杨宜君也很聪明地早睡早起,睡得早并不耽误她第二天早起,这就更没有问题了。 古代社会,无论贫富,早上多睡懒觉,都属于惹人议论的行为,会被认为是懒惰、无礼。不过天黑之后立刻早睡就没有问题了,这可能和农业社会大多靠天光,所以很忌讳浪费亮堂的白天有关——孔子责备学生白天睡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白天有天光,正是努力读书的好时候呢!而读书是如此,做其他的事也是如此。 虽然每天都能看三四个时辰的剧,但其实杨宜君这些年来也只看了‘优盘’中的一小部分剧。这些影视剧,电影还好,电视剧除开一些迷你剧,短的也有二十来集,长的上千集的都有(七八十集是常见的长剧集)。所以,一部电视剧十几个时辰才能看完是常事。 这样算下来,就好好几日才能看完一部了,哪怕从不重复观看,过去这七年每日观看,从不错过,也只是四五百部左右的量...和‘优盘’中的存量实在差的太远了! 第二日起床时,杨宜君有些疲惫,梳头时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昨日虽然休息的早,但《是,首相》是从第一部 第五集开始看起,而这部剧集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是现代社会的政体,而且还是夷人的‘国情’,但里头说的很多东西其实什么时候都有! 对照着自己平日所知的一些政事,互相印证,更是让人觉得很多原本不是那么明白的事,一下变得通透起来了。 所以,一集又一集,到了要睡觉的时候还撑着观看——想的是这些夷人的剧集一般比较短,干脆一次看完了好!结果播放第三部 到一半的时候,实在支撑不住了,便睡过去了,这也是今早起床也没什么精神的原因。 穿衣、梳头、洗漱,这些事都有紫鹃和晴雯来帮杨宜君。晴雯为杨宜君梳头的时候,紫鹃就走到外头,一面叫小婢女红玉去兑温水,自己则是捡了刷牙子、牙粉、香胰子、干布巾等物在托盘中,整整齐齐放好。 小婢女红玉原本正和麝月在井边浣衣呢——杨宜君的换洗衣物不会送到外头杂院里清洗,而是有自己的婢女洗。至于这些婢女的衣物,除了一些私密小衣,都会送到杂院。那里有专门做杂事的仆妇,这和她们这些多在内室做事的婢女不太一样,更辛苦,好处也更少。 本来正洒扫院子的仆妇,正是昨日穿紫裙子的那个,连忙站起身道:“紫鹃姐别忙,红玉正替娘子浣衣,我来与娘子打水。” 说着,手脚利落地兑好温度适合的水,端着铜盆与紫鹃一起进了内房。 洗漱完毕之后,又整了整穿好的衣裙,杨宜君便往父母居住的正院请安去了。 她人还没到,这边父亲杨段与母亲周氏正说些家常话,主要是周氏说,杨段听。 “如今娇娇一日大似一日了,我有心拘她几日,也好叫她有些大家子小娘子的样子,但又不忍心——说来,我不是不能懂娇娇的心,我也是做小娘子过来的...我少时也自矜文采风流不让男子,常着男装跟着兄长们出去,写诗作文竟压倒一众人,傲气的不行。” “娇娇比我当初还要强出百倍,她的傲气只会更盛...然而世间依旧是男子做主,为女子者不能不强,也不能太强,若是太强了反而难以自存——我是忧心娇娇将来啊!” ‘娇娇’是杨宜君的乳名。 周氏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忍不住向杨段抱怨:“就是你,把家里女儿也假充男子教养!女儿家知书识礼是应当的,可像娇娇这样天赋秉异者,书读的太多了,未来却是会更艰难!” 杨段相比起妻子,却坦然地多:“卿卿多虑了!娇娇如今就如同当年之卿卿,如今卿卿如何?各人有各人的因果,你今日还忧心娇娇,两三年后再看如今,说不得还觉得是杞人忧天呢。”
第5章 周氏还待说什么,…… 周氏还待说什么,却因听到儿女们在门外的声音而噤了声。 几息功夫,便从门外走过来一对金童玉女——杨段有一妻一妾,那妾只不过是早年间一个贴身丫鬟,未成婚之前收了房,之后又死活不愿意嫁人,只愿意伺候杨段夫妻,这才留下来的。如今辅佐周氏管家,说是妾室,更像是个女管家。 所以家里的子女俱是杨段与周氏所出,包括‘早夭’的杨盈,共有四男两女。一起序齿的话,分别是长子杨盛,次女杨宜主,三子杨盎,四子是早夭的杨盈,然后就是五女杨宜君,六子杨益。 杨宜君的姐姐杨宜主今年二十三岁,早好几年就嫁人了,这没什么可说的。两个哥哥里杨盛如今已经成家,不过他性情不受拘束,和父亲杨段年轻时很像。所以人没有呆在家里,而是带着妻儿正中原旅居兼游学,开阔眼界。 而二哥杨盎今年十九,尚未娶亲,还在成都外公周革门下读书呢。所以在家中承欢膝下的儿女只有杨宜君和小弟杨益。此时走进来的‘金童玉女’,正是他们。 姐弟两个给父亲母亲请安之后,杨益就猴到了母亲周氏身边。杨益是小儿子,性情又调皮聪慧,反而比杨宜君这个做女儿的更会撒娇。此时他给母亲讲笑话之余,瞥了一眼宜君,然后就开始告状了:“娘,昨日二姐没去养马城骑马,而是去了白溪庄学农人插秧!” 周氏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小告状精,你二姐平日待你多好,你便这样揭她的短——娇娇,你啊......” 周氏想要训诫女儿,然而大概是平日里杨宜君这样‘出格’的事做过太多,她也说过太多次了。每次宜君都是‘认错积极,绝不悔改’,以至于她现在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再加上有偏帮宜君的杨段在旁打岔,周氏最终也只说了两句。到用早饭时,她已经说到别的事上了:“后日就是谷雨了,城里城外的青年男女都要去城外踏青,上回上巳节踏青你已经躲过了,这回可不许躲了!” 刚刚才犯过一回错,宜君没法在‘诚恳认错’之后立刻梗着脖子对着干,所以点头答应的很爽快。 只是吃过饭之后回自己的院子,她深深叹了口气——陪她去正院吃早饭的紫鹃、晴雯立刻向谢嬷嬷报告了她要参加后天踏青的事,一时为这个事大家都忙乱了一通。有人翻出各色衣裳,一件件问红妃和谢嬷嬷的意见,有人寻出首饰、构思当日的发髻...就连当日衣裳上薰什么香,都在提前推敲,务求尽善尽美。 宜君其实不是讨厌踏青...早年间为了求生存,杨氏开始倡导汉人与仡佬族通婚。为了促成这件事,杨氏在播州恢复了古代上巳节男女相亲的传统。在这一天,青年男女都会在郊外自由相处,若是有心的,事后就会结成姻亲。 如今播州以杨氏为首的汉人贵族,和以黄、臾、蒋三姓为首的仡佬人上层更是习惯在清明到立夏之间组织多次踏青活动,促成这些贵族青年。 早年间宜君还小的时候,这样的踏青活动她参加的挺积极的,对她来说那就是名正言顺不受约束玩耍的好机会。而如今,十五岁的她也进入了嫁娶年纪,再出现在踏青会中,周围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同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杨宜君就不再想去踏青会了。 婢女们忙前忙后,为她准备那一日穿戴的衣裳首饰,她却百无聊赖,只管点头,她们选中了什么她都说好。 晴雯拿起一件石榴红绢垂领窄袖衫子,一件黄地缠枝葡萄藤织金锦无袖短上衣,道:“娘子,瞧这衫子与背子。这背子是新做的,用的是大娘子上次归宁送来的织金锦,听说一匹要几百贯钱,真是华丽啊...不如踏青会那日就穿这个罢!” 蜀锦难得,织金锦又是蜀锦中最华丽汰侈的,价格自然高昂。杨家算是富贵人家了,但说到底也只是在播州有些身份,在外头人看来只怕和乡下土财主差不多。 平日里也就是播州候那一房的内眷多有织锦衣服,其他诸如杨宜君家这样的近支,也不大得见呢。 杨宜君是女孩子,又正值嫁龄,这些东西现在都紧着她,她这才有了几件锦衣。 见杨宜君点头说‘好’,旁边紫鹃便拿起了一条玄地彩绘五瓣梅宽绰腰带、一件葡萄缠枝暗纹红绫高腰间裙,这裙子‘间色’很窄,是黄地大连珠鹿纹锦裁成窄条缝缀于裙上而成的,道:“既然娘子说好,就配这条石榴裙罢,正合着衫子的色、背子的纹样。” 小婢女麝月见石榴裙红的浓烈、周正,觉得甚可人意,便道:“穿红的好,娘子肤白,正该穿红的!这样的正红穿上,就是红帕子绣白梅,红是红、白是白,好看!” 杨宜君斜倚在一张罗汉床上,手中是一卷《唐书》,敷衍地点了点头。和兴致勃勃准备服饰的婢女不同,她是真的不想去想后天的踏青会。 平儿走过来,将杨宜君手中的书抽出,叹道:“别的娘子都爱花儿粉儿的,这个年纪说到姻缘,羞是羞,心里却是喜欢的...怎么娘子就这样性情?娘子喜爱读书,厌恶那些缺少见识、蛮横自大的男子,这奴婢知道。只是世上也有好男子,娘子不出去结识,又怎么知道呢?” “不是这等说!”平儿比杨宜君大五岁,和她一起安排到杨宜君身边的婢女都嫁人了,只她还守着杨宜君,是如同杨宜君亲姐姐一样的人。对着平儿发自内心的担心,她说了真心话:“我是看不上那些缺少见识、蛮横自大的男子,但并非是因为他们才厌恶嫁人的。” “而是我本就不喜嫁人,哪怕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子,也是一样!原来裴郎君足够好了,他有意与我家提亲,我也是拒了的...只因我读遍史书,发现女子少有留名史书的,若有,也是因为其丈夫、儿子。” “女子若嫁人了,便不是自己的了,在他人眼里就只是夫君的妻子,儿女的母亲。” 杨宜君看了很多未来的影视剧,抛开其中的娱乐性不谈,其实很多影视剧在她看来都是胡扯的,特别是演古人的剧。但这也没什么,现在正当红的杂剧,真要计较,不也是贻笑大方?关键是,这些剧目故事里展现出来的人情世风。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聪明,而且读了很多书的女孩子,又有那些后世的影视剧替她打开了一扇窗...很多事,她比起那些身在此世中的人看得清楚多了。 她事事比人强,真不甘心就这样成为某人的附庸,一点儿自己的价值都没有。 然而这话说来却不是平儿她们能懂的,所以平儿听后也只能半懂不懂地叹息:“娘子的志向奴婢是不能知道了,过去曾听二公子诵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大抵是如此罢...只是娘子又该如何呢?娘子身为女子,总是要嫁人生子的,总不能如家中几位郎君一般挣前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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