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现在蜀国那边的动静看,并没有那样的变故发生。 但有些事赵祖光和高溶心知肚明,所以赵祖光道:“此间还是得快些事了,德盛你也该考虑回洛阳的事了...便是不回洛阳,也不能在播州呆了。这里太远,避开有心人是好,却不能盯着洛阳,有些事若是响应不及......” 高溶点头,也认可了赵祖光的话:“此事我知道,我会尽快——还有军中的事...” 高溶要做的事说的好听些,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说得不好听就是谋朝篡位。做这样的事,当然要在军中埋下自己的人,没有军队支持,就是太平天子都当不安稳,别说是群雄并争的当下了。 高溶不用掌控住燕国所有军队,也做不到,真要是做到了那个地步,他还谋划什么呢?直接就登基了。他其实是掺沙子,而且只在关键的‘八卫’和殿前司掺沙子。 殿前司不必说,里头有天子禁军,戍卫宫廷,而‘八卫’,则是保卫京师的八支卫队...高溶到底姓高,这属于政变,能在八卫和殿前司中使力,其实也足够了。 但殿前司和‘八卫’也不是那么好拨动的,若真是好支使,高家的皇帝怎么坐的安稳? 高溶布局了这么多年,有父亲留给他的‘遗产’,又有一番际遇造化,到如今才有一点底气。 两份信,一封说的是高晋的病,以及洛阳现在的风声鹤唳。另一封信则是原来‘八卫’之一的千牛卫统领王阔向高溶请示——王阔是先帝高齐死忠,但其人在军中威望实在太高,高晋得位也算是得到军中支持的,实在不好随便处置了,所以安排了他做了‘千牛卫大将军’,统率千牛卫。 官职来看还升了,但也脱离了一线战斗。 这些年高晋一直怀疑着王阔,怀疑他暗中支持着高齐一脉,而如今高齐一脉死的只剩下高溶了...高溶假死脱身,能把事情做的像模像样,其中就有王阔帮忙。王阔已经尽力抹平首尾了,可凡走过,便有痕迹,总有不那么自然的地方。 高晋抓不到把柄,却直觉王阔不可信任。便以他防护不利,以保护‘楚王’(高溶的封号)不利为由,削了他的军职。 王阔眼下艰难传信给高溶,是因为洛阳因着高晋的病情,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不要说原本就是他执掌的千牛卫了,就是‘八卫’中其他七卫的将领,也时不时来拜访他——这就是他资历足够深的结果了。 他不知道是该闭门谢客,高溶回来之前都不冒头,还是该趁此机会收一些人的心。 赵祖光给高溶磨墨,高溶则动笔写信,口中还与赵祖光道:“何必要推开呢?也不必说什么收心,尽可能亲近这些八卫将领就是了...这不过是表露立场。” 有的时候搭上一点儿线并不能让一些人做什么,但却能让一些人在某个关键时刻什么都不做。 高溶想起了今日与杨宜君讨论唐时旧事——太宗皇帝还是秦王时,因为战功赫赫,被任命为十二卫大将军。大唐有南衙十六卫,十二卫大将军名义上是十六卫中十二卫的总统帅。 但这也就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各卫都有头领,他们直接管理下面,上面也不受太宗皇帝辖制。 这十二卫大将军,与虚衔没有太大不同。 但这个‘十二卫大将军’之职真的一点儿用没有么?不见得。玄武门之变时,十二卫没有站在太宗那边,但也没有去帮隐太子和巢王。这样的关键时刻,负责维护京中安全的十二卫隐身了,本身就能决定很多事了。
第39章 杨宜君将晾在熏…… 杨宜君将晾在熏笼旁的纸笺一张一张揭下来,仔细瞧看。 这不是普通的纸笺,是她昨日亲手所制的花笺。这种花笺要用特殊的办法,让水墨丹青浮在水面上,然后布纸于上,如此使得水墨丹青晕在水中的花纹砑在纸上。这种制法很讲究技巧,既要耐心,也要巧思,一般还不能得呢。 收好这些完成的纸笺,杨宜君又觉得无聊了。出了书房,来到小花厅,就见平儿紫鹃她们都围着桌案做针线,不是缝,就是绣的。叹道:“天长日久的,实在没什么趣味...” 有意思的活动是有限的,自家自得其乐也不总是有用,其实无所事事才是杨宜君这样闺阁小娘子的日常。她日常无聊的时候算是少的,因为她总有很多书读,还有看不完的影视剧。 但无聊这种情绪是避不过的,她看过现代剧,里面的青年男女多的是消遣娱乐的方法,一样会空虚无聊呢!何况是她。 见杨宜君没精打采,无聊的很了。晴雯便提议:“娘子缝个绣球儿?十二瓣球面子奴都绣出来了,里头芯子也做成了,香木屑为里的。娘子动手,只要缝个面子,缀几根结子。” “那不好玩儿。”杨宜君一下就否了。 见她这样,婢女们都笑了,平儿摇头微笑:“娘子着实...” 杨宜君自小聪明伶俐,什么地方都不让人,读书骑射什么的比世人都强呢!偏偏这世道中女子的本功,也就是女红之属,她懈怠的厉害!别说纺织缝纫了,就是闺阁贵女们日常细做的刺绣,她也很拿不出手。 “娘子其实不是学不会,似娘子这般聪明的人,稍稍用心,哪有学不会的?还是娘子从未上心...”平儿是想劝杨宜君在这上头多用心的。但都劝了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劝动,眼下也就只剩下纯粹的提一嘴了。 杨宜君不说话,只当耳旁风——她能不能容易学好女红技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一样东西要学好总要花不少时间、精力。她的时间精力或许有富余的,却也不是留给女红的。 她对女红可没有兴趣,连虚应故事都欠奉送。 晴雯提议一起做点儿女红不成,其他人又接着出了几个主意。有说踢球去的,有说去投壶的,还有说去街上逛逛的...杨宜君都觉得没意思。 直到麝月道:“前两日娘子不是得了一副好渔具?不若钓鱼去罢!” 杨宜君确实得了一副好渔具,是她大哥杨盛托人送到家里的。也不是单为这副渔具,杨盛常年在外,自然有往家中写信送东西的时候。这次主要是写信给家中问好,至于各人些许礼物,不过是顺带。 “好,就钓鱼去!”杨宜君也好久没钓鱼了,当下就有了兴趣...说起来,垂钓之事在民间多是渔夫生计,又或者是小民之家闲暇时丰富饭桌的闲事,本应难登大雅之堂才是。但自古以来就有大贤、隐士垂钓的典故,时间长了,垂钓就有了别的意味。 对于士大夫来说,既可以是闲趣,也能说出一番哲理。 杨宜君小时候就随父亲杨段钓鱼...只不过她耐心不足,在这上头空有热情,却常常是空手而归。 紫鹃见杨宜君真个要去钓鱼,便问:“娘子是要在园子里钓鱼?” 杨家的花园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子,里头一样有假山,有鱼虾,能用来钓鱼。 然而杨宜君看不上,傲然道:“家里小池子能钓鱼?里头的鱼每日有人投食,都呆笨的很,人影映在水面上,不止不跑,还当是有人喂食,要凑过来!这样的蠢鱼,下钩就能钓上来,谁钓它去!” 想到杨宜君过去钓鱼的‘战绩’,紫鹃也不好说自家娘子这是太自信,还是太有上进心。只能说着‘好好好’,转头就准备出门要用的东西。 除了钓具等外物,晴雯还站起身要给杨宜君寻衣裳、梳头发。 杨宜君看了看身上,摆摆手:“罢了,别麻烦了,今日这身虽然家常,却也不是穿不出去。左右不过是钓鱼,又不是出门做客,这样也可以了。” 杨宜君今日梳的是堕马髻,发髻上无多少装饰,只一对水晶发梳插在两鬓上方。身上穿的也素淡,上身是一件白绫夹袄,下身是一条褪红色褶裙,白绫带儿束着,一条湖蓝色宫绦垂下,除此之外只一领豆青色披帛挽在臂间而已。 杨宜君既是这样说了,晴雯她们也就不好忙了。不过晴雯还是从箱笼里取出了一件银红宽袖短褙子,道:“这是今年新做的罩衣,里子是小毛的,外头是红缎蹙金绣,正合适冬日里穿。娘子出门带着,若是冷了,也好换上。” 就这样,不消一刻辰光,杨宜君这边就准备好出门之事了。外头吩咐了人去牵‘飞霞’,里头平儿还叮嘱杨宜君:“娘子也别久玩儿,这天阴阴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落雨落雹子。” 杨宜君应下了,这才带着紫鹃、红玉两个出门去了。 骑马出城,城外有的是地方可供垂钓。杨宜君也没有刻意寻访某地,只是信马由缰,在城外不远处看到一处临水林,便钻了进去。这是一处落叶林,此时初冬,树叶都已泛黄泛红,落下一地来,使得这片林子正是黄澄澄一片。 这黄澄澄一片又映在水中,不同层次的红、黄,色彩丰富又绚丽,将杨宜君也迷住了。她下了马便叹息:“何处没有好景色呢?瞧这一片颜色,真是要将人拽进水中去了,就在此处罢。” 她下了马,紫鹃便端来一把交椅,按照她指点的,放在了垂钓处。红玉则是抱着一个绣花囊袋、一支钓竿过来,囊袋里面装的是鱼线、假饵等物,钓竿正是大哥杨盛送来的那副。 红玉将钓竿递给杨宜君,奇道:“大公子送来的这竿子倒是古怪,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这竿子上装个小轮子是作甚?” “那叫‘钓车’,有了钓车,起竿时便能萦线而回,不必提竿了。如此,鱼线下的多长都不打紧了。”杨宜君随口解释了一句。 红玉小时候在家也和兄弟们钓过鱼,很容易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笑道:“真是巧了,难为是谁想出来的...这也是外头的新鲜玩意儿罢?从未在播州见过呢。” “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旧唐诗人皮日休就咏过‘钓车’,说是‘月中抛一声,惊起滩上鸟’。不过那时只少少人知晓,现如今就多多了。前些日子我不是收了一副《渔父图》,上面渔父用的钓具便有钓车,你没见过?” 《渔父图》并不是前人画作,就是新画,画家也不甚出名。杨宜君买下这幅画,纯粹是因为画好。之前还挂在书房赏玩过好几日,这才收进书箧中,红玉理应见过才对。但话不能这样说,如果不是特别关注,谁又会在意一副画作上渔翁用什么样的钓具垂钓呢? 时常给杨宜君侍书的晴雯或许还能知道,红玉这样的小婢女却是对此不感兴趣的。 杨宜君说完后,又给鱼竿上装鱼线、鱼钩、浮子、钓坠,最后装假饵。见杨宜君用假饵,红玉又好奇:“奴婢见旁人钓鱼,都要用饵料,许多饵料还甚有讲究!就是奴婢少时与兄弟们垂钓,也用虫饵,娘子怎得不用?” 鱼钩上挂饵几乎是常识,除了最常见易得的蚯蚓,一些动物内脏块儿也很好。另外用酒糟等配置而成的‘素饵料’,如今也有,文人士大夫们很喜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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