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仰头吻住他,巨大的力量盈满全身,她甚至将他推倒在冰冷的枯草地上,男子疼痛的闷哼令她心尖发颤——他痛她也痛、百倍千倍于他的痛,可与此同时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某一刻忽然明白那一夜他因何死命掐着她的脖颈像想要了她的命。 “我什么都不怕……” 她终于也能居高临下地看他了,可其实不断坠落的眼泪却依然暴露着难以言喻的脆弱。 “三哥……” “……你别让我走。” 铮—— 早已绷紧的心弦倏然断裂,原来无论怎样的困厄窘迫都不能彻底斩断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因缘,她的洛神曾随云车消失在天际,而后又将海市蜃楼般的春山不远万里带回到她眼前。 他们绝望地拥抱、亲吻,像要一同引颈就戮般决绝放纵,宿命的刀锋便在至近处紧紧贴着他们的血肉,森严的牢狱打从那一刻起便将他们无情圈丨禁——没人会在乎了,他们都知道自己此刻就可以为面前这个人去死,倘若冰天雪地的命运果真曾有一刻对他们有过短暂的怜悯,便是让对方不经意地从彼此注定的结局途经。 他再次将她囚在身下,白衣之下染血的身体强健又充满力量,火热的激情烧得她口干舌燥,生汗的手心又在他握住她的脚踝时变得越发濡湿;他要她的一切,即将彻底占有她的那一刻他的声音都因极致的压抑而发颤,世上无人见过他那样的失控——只有她见过,并终究成为他的因果。 “莺莺……”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抛却过去小心恪守的重重礼法,他要那个曾在湖心花树下眉眼明亮的少女再次回到他身边;倘若这世上当真不会再有人真心爱她,他便独自拢起手心将她小心翼翼奉若掌珍。 “……我爱你。” 翻涌的情潮一瞬炽烈,她的眼前开始不断闪过刺目的白光,蓄长的指甲无意在他后背留下新的伤口,男子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留下惊人的热意。 她身不由己坠入情丨欲的浪潮,每一次起伏都强烈得让她无法招架——她感觉到痛,疼痛之上却有致命的愉悦,从没有哪一刻她像那时一样确信自己是属于他的,同样,也从没有哪一刻那样笃定他将永远留在她身边。 ……就这样吧。 即便你我各自疲敝,而前方却是大雪封山坎坷泥泞。 即便你我都知道一切是错的,天下人都会对这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口诛笔伐极尽谩骂。 即便我自知并不配拥有你,倾倒的浩劫不该牵连无辜,这座无人的地狱原本便该只将我一人困在井底。 ……可你已经来了。 而我仍像过去一样……螳臂当车般自不量力地爱你。
第136章 夜深之时云雨散去, 月光氤氲处有霭霭雾色,方献亭于虚无中独行,在濛濛深处再次望见熟悉的石亭。 “你来了。” 父亲仍坐在那里, 石案上仍有烫酒的小炉,雾气变成雪色, 一切都像与过去一模一样, 唯独对方的眼神变了,几分冷漠几分叹息,像已对他失望透顶。 “……你还是选了她。” 他这样陈述他的罪责。 他不能作答,只沉默地于亭内坐定, 严厉的审视令人芒刺在背, 他确已疲惫得无力应对。 “父亲……”他第一次在这位自己平生最敬爱的亲长面前说出拂逆之言, “……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平平的一句似风过无痕,世上无人知晓他们为彼此流过多少血与泪, 父亲亦同样冷笑起来, 清晰的鄙薄之下是难掩的寒心。 “你不能把她丢下……” 他重复着他的话,眼中的讽意越来越重。 “那先帝对你的嘱托、今上对你的信重,还有我方氏一族的重责又当如何?” “……你便都可以丢下了?” 他答不出。 “贻之……” 父亲的语气变得更重了。 “……你本不必将自己逼上绝路的。” ——“不必”? 方献亭半垂下眼睛, 感到檐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琼英正该在这样的时节盛开, 倘若此处也有几株他过去亲手种下的梅树便不会像那夜在御园水榭一样寡淡冷清了。 “我也以为‘不必’……” 他淡淡一笑, 却才意识到自己同她很像,原来身上也有层层叠叠的伪饰,原来也从未将真心宣之于口。 “那夜我去宫中见她……便是曾想请她赐婚。” 他说得很慢、似是感到难以启齿,盖因自知对她的亏欠无法回避, 他终究是想过要放弃的——已故的双亲从不曾出现在侯府的后园,那夜他所看到的幻景不过只是自己的心魔, “父亲”的训斥只是他反复对自己申说的规戒,而“母亲”的开脱则是他对她难以割断的私心。 其实他也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即便遮遮掩掩藕断丝连、即便豁出一切打破禁忌,放纵的结果是破灭,谁都无法逃离这座暗无天日的皇城;他也知道背水一战何其凶险,即便扫平南境可得一时之利,但方氏专权的污名一旦落下往后便再难以洗清,事实就是他在消耗家族累世经营的声望为自己谋求周旋的余地、而此刻埋下的祸根将在日后引发怎样的灾殃根本无人可以预计。 所以那夜当卫兰来找他时他动摇了……他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桩虚妄的婚约,即便他娶了别人一切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还是会一生爱着自己少年时的爱人,还是可以一生对她保持忠诚,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彼此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他的确已经想尽办法竭尽全力。 ……可这一切都在入宫后于水榭之畔远远见到她的那个刹那轻易崩毁了。 她说,我只有它了,你不要拦我。 她说,我想要一个同我最亲的人。 她说,我知道他要走了。 她说,可是我告诉过自己不能后悔。 她说,我可以替他去做很多事,很多,他那时没来得及做完的事。 …… 他一向知道她性子内敛,因少时在家中多受苛待而更沉默寡言,是以多年来始终细细留心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不料还是错漏了如此之多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竟不知八年前她是为他入宫的。 那时上枭谷大败的消息已传遍天下,世人皆笃定他已战死、甚至颍川族中也对此深信不疑,母亲因之悬梁自尽,先帝亦不得不向宋氏示好图谋南渡;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受家族所迫被逼入宫,子邱亦因替她不平而与家族决裂,却不料……她竟是为了他。 没人知道那晚在梅林水榭听到她笑中带泪地对她哥哥说起那些话时他心中被掀起了怎样的震动——八年前她甚至是在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付出自己的所有,而他又曾给过她什么?——一桩并未实现的婚约?还是两句虚无飘渺的诺言? 从没有哪一刻他感到那样强烈的震撼和挫败,也许他的一生根本毫无意义,皇皇青史会告诉后人他为这个气数将尽的王朝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并不介意被浪费,颍川方氏与国同寿,社稷灰飞之日便是宗族烟灭之时,他早就有所准备,大抵也知晓自己最后的结局。 ——可她呢? 难道也要同他一样被浪费么? 他确被逼上了绝路,紧紧将她拥进怀里的那一刻亦当真动了了断一切的念头——她说得对,世上的生路那样难走、可死路却总很易寻,假使命中注定他们都对自己的前路无能为力、那不如索性就在那时那刻干干净净死在一起,她不用再在那座刀山火海的地狱里终日受刑,他也不必独自转身离去而再次将她伤到体无完肤。 “那你为何还是放弃了?” 父亲的质问接踵而至,其实那时他的伤恸也早已盖过了愤怒。 “她明明就要为你赐婚了、你为何却不肯?”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你去救……贻之,他们需要你。” ……是的。 人人都在对他伸出手,跪伏在道旁用含着泪的双眼注视他,声嘶力竭的一声声“君侯”是祈求也是拷问,十年来即便在梦中也能时时刻刻听见;他笑了,却又感到眼底一阵热,父亲那时的神情惊诧又悲伤,也许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他流泪吧。 “可她也需要我……” 他说着绝无可能被宽宥的偏狭的话,好像什么都不肯扔下,又好像对一切都放了手。 “我一直记得父亲的话,勿计得失勿量利弊、只需一意向前走……整整十年未敢有片刻停留……” “可是……她想保护我。” “世上人人都仰仗我敬畏我需要我……只有她,想要保护我。” “父亲,我舍不下她……” “……我要守着她。” 石案之上小炉呜咽,檐角之外大雪纷飞,在他话音散去后父亲的面容似乎渐渐变得模糊了,可望向他时眼底的沉痛与无望却越来越清晰。 “可她终归会害了你……你也一定会害了她。” 他缓缓起了身,拂袖向亭外的大雪里走去,坚毅的背影一瞬苍老,满鬓斑白的模样看上去有些陌生。 “你们都会后悔的……” 他最后传来的声音遥远而悲凉。 “到了那时……世上便再没有人能救你们了。” 滴答。 寒凉的夜露轻轻滴落,在空旷潮湿的牢狱深处引发淡淡的回响,方献亭倏尔睁开眼睛、果然此前的酒炉飞雪都已一一消散——有一刻他忽而有种预感,往后父亲再不会入他之梦了。 心悸之感忽而强烈,此刻他仿佛依然还能听见父亲最后留下的那句“后悔”,下一刻女子娇柔的嘤咛之声又从耳畔传来,他半低下头、看到她正在自己怀里沉沉睡着,美丽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裸丨露在外的香肩落着几点殷红的吻痕。 ……莺莺。 他的眉眼一瞬柔软,不自觉又将人搂紧几分,低头轻轻吻上爱人的眉心,从窄小的窗口外落进的月光似乎也终于心软变得温吞起来了;她却还是受了惊扰,初时困倦睁不开眼、只小小在他怀里蹭了蹭,过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看到他时一双眼睛雾气蒙蒙,仿似秋末一场潇潇夜雨。 他又深深吻住她,她轻哼了一声、大约也感到他的急切,失控还在不为人所见处恣意蔓延,渴极之时鸩酒的甘美令他们双双食髓知味。 “三哥……” 她有些甜蜜又有些无措地唤他,抵在他胸膛前的小手像是欲迎还拒——她累得很,眼下实在……实在…… 他已会意,实则那时想同她亲近倒也并非只出于情丨欲,他们之间已历经太多波折、如今总算走到一起他心中也有几分渴望确证的迫切。 “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终归还是怜惜地放开她,将她玉白的小手牵起轻轻一吻,眼睛却始终落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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