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乱蹬起腿,忽然瞧见被宫灯环绕的男子徐徐走来,眼前一亮,“二叔!” 陈述白很久未见陈溪,压平的嘴角稍稍勾起,朝他招招手,“过来。” 陈溪朝着抱他的侍卫做个鬼脸,灵活地跳在地上,小跑过去。 入宫数月,小家伙褪了婴儿肥,变得白净俊俏,很是打眼。 “二叔,丽丽是不是回来了?我想见见她!” 拉住陈述白的手,他眨着黑漆漆映出星月的眼睛,期待地看着男人。 陈述白本无心大晚上带人去打扰殊丽,可面前的小家伙聪慧伶俐,说不定能解殊丽的苦闷,于是牵着他走进月门,“你陪她睡吧,明早就在燕寝用膳。” “二叔最好啦!” 入宫的陈溪,比在前太子陈依暮身边开朗不少,脸上洋溢着欢喜,一看就被太皇太后养的很好。 陈述白早在几个月前就已查出陈溪不是陈依暮和发妻所生,而是他逃跑的发妻与侍卫的私生子,不过这件事,陈述白不打算告知给太皇太后和其他人。 一来老人家把陈溪当亲孙子养,养出了感情,现今病入膏肓,受不了打击。 二来陈溪和他投缘,对他很是依赖信任,他也不忍将一个小小少年推入身世的火海,既然那女人已经消失,那个侍卫又早被陈依暮砍了,这个真相就无限期地隐瞒下去吧。 来到密室中,陈溪小声问道:“二叔,丽丽为何住在小屋子里?” 陈述白揉揉他的头,“她怀了二叔的骨肉,需要静养。” 陈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捻手捻脚走到床边,看着睡熟的女子,弯了弯眼睛,视线落在她的腹部,托腮盯了一会儿,“是个妹妹。” 陈述白有些诧异,失笑地问:“溪儿为何觉得是妹妹?” 陈溪笑道:“我昨晚梦见了。” 难怪适才那么惊讶,不过梦有变数,陈述白没太当回事儿。 夜里还有要事处理,陈述白叮嘱陈溪快睡觉,不可打扰殊丽,自己回到内殿翻阅奏折。 重要的几个折子里,一半是关于重臣们劝谏陈述白尽快充盈后宫的,陈述白执起御笔,驳回了他们的劝谏。 现今后宫有一个女子都够他头大的了,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皇后吗? 正室一旦入了后宫,在没有犯错失仪的前提下,他需要给予尊重和荣宠,那殊丽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此,烦躁更是蔓延心头,将折子一推,单肘撑在书案上,支颐假寐,直到闻到一股桔子味。 “二叔,吃。”陈溪举着手里的桔瓣,爬到他腿上,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吃桔子。” 陈述白顺势拍拍他的背,“溪儿乖。” “二叔怎么啦?” 连小孩子都看出自己有心事了?陈述白失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竟破天荒地跟一个小孩子说起选妃的烦心事。 陈溪听得认真,却不是很明白,想起自己母妃和父王的紧张关系,他使劲儿摇摇头,“二叔,感情才重要。” 少年的成长是飞速的,尤其是有过苦楚经历的,陈述白感同身受,淡笑着问:“溪儿的意思是,娶妻当娶心头好,而非将贤良淑德看得那么重要?” “嗯!”陈溪扬起小脑袋,仰着映亮月光的窗棂,“丽丽怀了小宝宝,二叔为何不娶丽丽呢?” 娶殊丽? 陈述白心口一震,娶殊丽为后,而非纳殊丽为妃吗? 于理不合…… 可喜欢的女子做自己的皇后,又有何不可! 留住她,不就是自己的目的,不就是解开他们郁结的良药。 至于那些门阀世家的家主,以及太皇太后和太后,必然会出言反对,但自己也没那么在乎。 自己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心狠手辣之人,到时候“杀”一儆百,还能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深夜阴沉的天际似挤出一抹天光,照在快要干涸的心头,陈述白吃了陈溪递过来的桔子,将籽也一并咽了下去,那桔籽在心田上遇光发芽,长出了嫩叶。 “陈溪”的到来,无疑给他带来了一片“晨曦”。 另一边的大理寺天牢内,陈呦鸣让人将周太妃送回宫,自己盘腿坐在牢门前,与牢狱里面的陈斯年对望片刻,倒了一杯酒放进了木柱之间,“为何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执意刺杀陛下?” 陈斯年接过酒杯,嗅了嗅道:“十年陈酿。” “我在问你话。” “大好的前程吗?”陈斯年笑了声,笑声无比讽刺,“贫瘠之地的王侯罢了,哪里来的大好前程?” “可那是拜先帝所赐,与陛下无关。” “你若是来做说客的,就请回吧。若是来送为兄一程的,咱们还能在续续兄妹情,只要你愿意。” “都不是。”陈呦鸣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入腹时,忍不住咳嗽几声,“我是来讨债的,当年我被母妃送出宫,已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是你将我逼入权力的漩涡,我做了你十年的傀儡,此账要怎么还?” “所以,你打算如何对我,去陈述白那里落井下石?”陈斯年并不怨她,反而语气轻松道,“去吧,别给自己留有遗憾,尽情报复吧。” “你是故意被擒的?” 在陈呦鸣看来,若他执意逃离,以他的本事,不该这么容易被抓捕。是厌倦了漂泊和勾心斗角吗? 陈斯年默默饮完杯中酒,抛开酒杯,大喇喇躺在干草堆上,“随你们怎么想。” 就是累了啊,还不愿承认,陈呦鸣摇摇头,“静静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且慢,我有一事相托。” “嗯。” “被抓的人里,有个孤儿,名叫林斐,是我养大的,稚气单纯,是个好孩子,麻烦你将他救出去抚养。” 陈呦鸣从未想过,自己的孪生哥哥还会有记挂的人,还会有良善柔情的一面,“好,我记下了。” 拾起地上的酒壶和杯子装进食盒,她走出天牢,才发现檐下的红灯笼上罩了一层薄雪。 纷飞雪花扑在脸上,痒痒的凉凉的,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她不知天子会如何处置自己的哥哥,也不知天子会如何安置她,一场雪能掩盖地上的龟裂,却掩盖不了人对人的伤害,那些留在骨血里的仇恨,只有岁月长河能够抚平了吧。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点燃宫灯,连夜进了皇宫。 见到陈述白时,她已做好了被发配或隐藏的准备,可得到的却是恢复公主身份的圣旨。 怔愣间,她还以为自己听差了。 陈述白坐在书案前,在圣旨上盖了玉玺,略一抬眸,“怎么,是高兴还是不想接受?” 陈呦鸣颤巍巍地跪地叩首,眼看着冯连宽接过圣旨,送去了宗人府。 宗人府掌管皇室名册,撰写嫡庶、爵位等事宜,一入宗人府,就等同于皇女身份得到了认可,她再也不是谁的傀儡或影子。 “陛下要如何处置陈斯年?” “不该问的就别问,以后不必躲来躲去,有时间就入宫陪陪殊丽。你们投缘,她喜欢跟你相处。” 陈呦鸣讷了讷,有些发懵,“殊丽在哪儿?” 陈述白起身走向龙床,拧了一下床柱,一堵墙面转动,露出里面的密室。 竟将心上人囚于此,陈呦鸣腹诽一句,快步走了进去,见殊丽和陈溪还在熟睡,没忍打扰,试探着握了握殊丽的手。 能感受到,她缺乏安全感。 不算特别熟悉的气息忽然逼近,殊丽拧下眉头,没有清醒,如今最能让她安心的气息是来自陈述白的龙涎香,其他人所佩戴的香囊发散的味道,都会让她有所警惕,可眼皮太沉,根本醒不过来。 听见轻微哼唧声,陈述白走过去,附身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睡吧。” 殊丽沉睡过去,脸色总算养得红润了些。 陈溪爬起来,对着殊丽的肚子拍了拍,学着陈述白哄殊丽的口吻,小大人似的哄道:“妹妹别怕,是皇姑姑。” 陈呦鸣抽抽嘴角,掐了一把陈溪的脸,“小鬼。” 他们只在太皇太后那里见过一面,小家伙就记住她了。 等陈呦鸣告退,陈述白让郑尚宫带着陈溪去用膳,今日休沐,他想陪着殊丽醒来。 昨晚下了一场雪,今日冬阳明媚,醒来时不该视野里一片昏暗,想到此,他打开锁链,抱起殊丽来到内殿,将她轻轻放在龙床上,就那么静静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 想到她会成为自己的皇后,内心还多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管那些个老臣怎么想,他痛快了就行。 等殊丽睁开薄薄的眼皮时,他还特意推开窗子,大撩起帷幔,让日光充分投射进来。 殊丽迷迷糊糊坐起身,遮了一下被光晃到的眼,不确定地看向男人,“陛下怎没去早朝?” 问完才想起今儿是休沐日,难怪又来缠着她。 陈述白不知她心中所想,竭力维持着和悦,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今日陪朕的皇后。” 殊丽没有反应过来,却还是听清了“皇后”两个字,扯了扯嘴角:“陛下要迎皇后娘娘入宫了?” 那要置她于何地? 陈述白忍住不悦,当她刚睡醒头脑还木讷,淡笑着轻吻她手背,“陪你,朕的皇后。” 殊丽更愣了,一大早,他烧糊涂了不成? “陛下去陪该陪的人吧,不必顾及不重要的人。” 陈述白心里顿生一股火,怎么会有如此不开窍的女子? “朕说,你是朕的皇后。” 他还是保持着蕴藉温笑,嘴角都快撑不住了,原本就不是爱笑的人,每每笑来,虽好看惹眼,却总是笑不达眼底,若不是有意讨好她,怎会如此逼自己卖笑。 殊丽听懂了,又当他在戏弄人,语气淡了三分,“陛下错爱,民女才疏学浅,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担不得皇后大任,陛下还是另择良人吧。” 一大早的,作何戏弄她呢,他不知君无戏言吗?再者,谁说她想做皇后? 沉甸甸的担子,她才不要。 陈述白单手撑额,闭了闭眼,心道她刚受惊不久,不跟她计较。
第72章 陈呦鸣恢复公主身份,封号仪宁,赐公主府,风光又令人匪夷所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周太妃当年为了争宠,将皇女谎报为皇子,一时成为笑谈。 自此,世间再无宣王。 仪宁公主乔迁之日,士大夫同去庆贺,陈呦鸣和煜王商议好,想将殊丽接过来小住两日,无疑遭到了陈述白的拒绝。 煜王还在为木桃的事耿耿于怀,语气稍冲,“陛下总不能一直关着殊丽,花不见光都会枯萎,何况是人。” 陈呦鸣拉了拉煜王的袖子,唱起白脸,“殊丽现今没有显怀,走起路来也算方便,等过些日子肚子大了,即便陛下想让她出去走动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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