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他…… 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害了两个女人。 “父亲,”晏凌后退两步,郑重朝晏衡施了一个大礼:“那夜宁王跟您密谈,我虽未问过他你们的谈话内容,但女儿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他请您用兵权支持他,他要您手中的五军都督府。女儿之所以向您袒露心扉,不是为了让您看在女儿的份儿上帮他,相反,女儿期望父亲能在天下大势下,做出最正确也最有利于卫国公府的决定,不要考虑女儿。” 晏衡一愣:“你难道不盼着父亲辅佐宁王?” 晏凌哑然失笑:“父亲,儿女私情在家国存亡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更不该成为筹码。您是戎马多年的军人,卫国公府是跟随太祖在马背上打江山的开国功勋,晏家的子女没有一个是懦夫,我们该为江山百姓而战,而非沉湎一己私欲置万世太平而不顾。” “好,好,好!”晏衡不由得热血沸腾,抚掌大笑:“我晏衡这辈子能得你这么个胸有丘壑的女儿,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阿凌,你若是男儿,为父早就带着你上了边关!” 晏凌淡笑:“谢父亲夸奖,纵使女儿并非男子,女儿也能为万民为社稷做出自己的奉献。” “父亲,如今晏云裳跟朱桓倒行逆施的所作所为您也全都看到了,太子在他们的重压之下,根本难堪大任,睿王刚愎自用,又被晏云裳掌控多年,晋王更是泯然于众人。所有皇子里,只剩下一个萧凤卿,只有萧凤卿能够将大楚颠倒的日月重新轮转过来,此人工于心计、手段狠绝,女儿不敢说他会是旷世明君,但至少,他不会让大楚的江山落入外夷之手。” 听着晏凌激昂慷慨的话语,晏衡的眸色明灭不定。 他想起了随太祖开疆扩土的祖父,想起了卫国公府这些年被建文帝投闲置散的憋屈,想起了烈火烹油的锦绣江山下,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 “阿凌,为父再问你一次。”晏衡面容肃穆地望着晏凌:“你果真不愿入萧凤卿的后宫?” 晏凌不假思索:“请父亲相信我,女儿句句属实。” 晏衡沉默了,他垂眸思索着,须臾,又抬头瞥向晏凌:“阿凌,你眼下是宁王妃,到了那一日,你便是母仪天下的凤主,为什么不试着……” “父亲。”晏凌冷不丁打断晏衡,她洒然一笑,明亮的凤眼飞开璀璨笑意:“女儿这般品貌,难道不值得一个好男儿全心相待吗?人生漫漫,女儿坚信,终有一朝,我会如愿找到一心人。” 寥寥数语,晏凌的身上就透出了一股潇洒豪爽的气质,令人陡生自惭形秽之心。 晏衡彻底没了犹疑,他大踏步上前握住晏凌的肩膀:“你放心,你既已明志不进萧凤卿的后宫,父亲便再没了后顾之忧,只要萧凤卿能做个好皇帝,父亲定会鼎力相助,待他登基之日,就是你重获自由之时,卫国公府什么功劳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地离开。” “谢父亲大义。”晏凌欣然含笑:“阿凌相信父亲的选择。” 父女两个又闲话了一些家常,他们谁都没注意,在窗外的池塘边,有一串轻若无痕的脚印朝厢房的位置延伸而去…… …… 回到韶年苑,紫苎、白芷迎了出来,白芷出声禀报:“王爷、王妃,太子殿下来了。” 晏凌转眸瞥向萧凤卿,两人目光相对,对萧宜修的来意心知肚明。 萧凤卿牵着晏凌进会客厅,余光捕捉到白芷晃动的裙角,似笑非笑:“阿凌,你这四个丫鬟个个貌美如花,你就不担心她们哪天一不小心就爬上你夫君的床了?” 跟在身后的白芷眸光一闪,深深低下了头。 晏凌冷哼,斜睨萧凤卿一眼,毫不在意道:“不出意外,这几个都要跟随我很长一段时间,不挑模样出众的,难不成叫我天天对着庸脂俗粉?再说了,她们和春花秋月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有什么好提防的?高门大宅的主母总爱把夫君偷腥的罪过推给丫鬟,殊不知,丫鬟爬床是事实,男人们抗拒不了也是事实。” 萧凤卿不由得摸摸鼻子,嬉皮笑脸:“阿凌的言谈举止总是跟别人不同,我越发觉得自己眼光出众了,阿凌别怕,谁敢爬我的床,我绝对扒了她的皮给你做坐垫。” 闻言,晏凌漫不经心地勾起唇:“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萧凤卿抬起健臂将晏凌拢进怀内:“娇花万千,吾只怜一朵。” 晏凌忍俊不禁,被萧凤卿带着慢慢朝前走。 白芷不知不觉止住了步子。 紫苎疑惑地打量她:“你发什么呆?” 白芷抿唇,瞟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萧凤卿夫妻:“王爷和王妃真是恩爱。” 紫苎掩唇笑道:“羡慕了?没关系,改日找王妃说说,让她给你配个好人家。” 白芷面露羞涩:“胡说些什么呢,我才刚来王妃身边伺候,年岁也不大,有什么可着急的?” “可你那眼神,我瞧着就是恨嫁了。”紫苎打趣:“你不愿麻烦王妃过问你的亲事,莫非是心中有人了?那人是谁?是王府内的小厮或者管家吗?还是田庄上的?” 白芷心口一突,面色忽青忽白,连忙摆手:“绝对没有的事,你可别瞎说!” 正闹着,绿荞与绿萝同时出现在垂花门一侧,绿荞扫了眼白芷,目光又落在眉飞色舞的紫苎身上:“说话小点声,别吵吵嚷嚷的,没见王爷王妃在待客吗?怎么离了王府就不懂规矩了?没得叫人笑话。” 紫苎急忙收住笑声:“绿荞姐说的是,我这就干活儿去。” 眼见紫苎转身溜走了,白芷也想跟上去。 熟料,脚跟刚提起,绿荞淡静的声音也随即响起:“白芷,你这身衣服的料子不错,但我们终究是丫鬟,你先换了它再来伺候吧。” 白芷面色微变,嗫嚅道:“嗯。” 绿荞别有深意的眸光在白芷脸上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尔后,回身走了。 午后阳光灿烂,白芷抿唇站在原地,眼色越发幽深。 …… 萧宜修在会客厅没等多久,远远就见到一双俪人携手并肩而来。 他们身后繁花如画,间或有两三只白鸽飞掠而起,画面美轮美奂。 目睹这一幕,萧宜修的眼底泛起一丝羡慕。 “未知太子皇兄前来,弟弟有失远迎,还望皇兄恕罪。” 萧宜修起身笑笑:“刚来一会儿,也是孤思虑不周,应该先派人过来通传的。” 晏凌福身行礼:“见过皇兄。” 太子笑容可掬,虚抬双手:“七弟妹无需多礼。” 言罢,太子示意身边的婢女送上礼品:“这些都是孤的私库取出来的,你们夫妻都有伤在身,理应好好休养调理,尤其弟妹,毕竟是女子,受了伤更要精心护理。” 晏凌浅笑:“谢皇兄关心。” 宫婢奉上三盏碧螺春,萧凤卿请萧宜修落座,尔后牵着晏凌坐在自己身边:“皇兄过来做客,我们自然是夹道欢迎,何必准备这些东西?都是自家兄弟,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平白弄的生疏了。” “是啊,七弟所言极是,我们都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手足之间就得常来常往,这感情才热乎。”萧宜修端起茶碗喝一口,抿抿唇,选择了单刀直入:“七弟,打开天窗说亮话,皇兄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孤最近碰上一件特别棘手的事,需要七弟施以援手。” 话落,萧宜修讳莫如深地看了看周遭眼观鼻鼻观心的婢女。 萧凤卿会意,淡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等整座会客厅只有三人了,萧宜修开门见山道:“七弟,为兄打造了一艘船,船的掌舵人是孤,目的地是晏云裳母子的断头台,不知你可有兴趣上这艘船?” 萧凤卿眸色一深:“船的材料可坚固?这出船行海最怕的就是大风大浪,皇兄这艘船若是行到一半就翻船了,这船上的人岂不是连尸骨都找不到?” 听着萧凤卿如此直言不讳,萧宜修颇为惊讶,他原本还以为萧凤卿会装傻充愣地谈条件。 一时间,萧宜修又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找萧凤卿合谋扳倒晏云裳母子是否是明智之举。 然而,目前的形势其实根本容不得他再拖泥带水,思忖一会儿,萧宜修道:“孤有个法子,能让晏云裳母子连同朱桓万劫不复,七弟你说,如果是这样,这艘船的材质是否牢固呢?” 此言一出,晏凌眼神微凛。 倘若她没猜错,萧宜修所谓的办法就是孟氏。 萧凤卿适时地露出好奇心:“是什么?” “是孤的母后,孟氏。”萧宜修沉声道:“晏云裳当年没入永巷,本来满朝都以为她再无翻身之地,没想到晏云裳不过半年就东山再起,而且风头更胜以往,不仅用各种手段逼迫当初谏言父皇赐死她的大臣走投无路,甚至就连孤的母后以及未出生的弟弟都遭了她的毒手。” 萧凤卿不解地蹙眉:“元后是难产而死,这个太医署不是早就盖棺定论了吗?” “有朱桓那个阉贼的包庇,太医署能证明什么,他们早就被东厂买通了!如果孤的母后真是难产而死,为什么她宫内的奴婢都十去八九?”萧宜修越说越气氛,一拳砸在小几上:“可恨孤当时还只是个无所依仗的幼童,否则孤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母后和弟弟死的含冤莫白!” 萧凤卿闻言一哂,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了唇角的讥诮。 就凭萧宜修这脑子,晏云裳要对付他只需要动动小指头,若非储君的位置,萧宜修早投胎了。 晏凌看一眼默默品茶的萧凤卿,暗骂他是老狐狸,清了清嗓子,问道:“看来皇兄是找到确凿证据能证明元后的死跟晏云裳有关了?皇兄,你果然高瞻远瞩,明知元后的死另有蹊跷,还卧薪尝胆了这么多年,这大概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弟媳真佩服你。” 萧宜修自觉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一件大事,正需要旁人的称颂,于是立刻和盘托出:“不瞒弟妹,孤在前阵子就派人回母后的家乡找寻服侍过她的老人,还真让孤给找着了,她们的人已经到了骊京,也很乐意替母后伸冤,可难就难在……” 难处在哪儿,萧宜修没有一气儿说完,但聪明人立马就能听懂。 萧凤卿慢悠悠地接茬:“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不足以取信天下。” 萧宜修深以为然,顺理成章地带出自己的未尽之言:“七弟妹冰雪聪颖,在杭州又破过一些案子,如果七弟妹能够帮孤查明母后的真正死因,再加上那两个人证,晏云裳绝对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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