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这不仅是意外,白猫应是被人存心唆使的,她挠挠白猫,白猫倏然舒服地眯起眼。 它安静地坐在晏凌膝盖上,乖巧可爱。 晏凌和它大眼瞪小眼,台阶上跑来一道小小的身影,尚未近身就冲晏凌喊:“还我!” 晏凌看清是方才在含辉楼前玩闹的小童。 她啼笑皆非,拎着白猫递给小孩:“是它自己突然跑上来的,还给你。” 男孩急切地接过白猫,打量过晏凌,双眸自然而然定在晏凌的木轮车上,奇道:“你长得这么美,居然是不能动弹的瘸子?” 闻言,菖蒲脸色微变,连忙急声喝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怎么一点也不懂礼貌?” 这劈头盖脸的训斥让小男孩委屈之余越发理直气壮:“我又没说错,她就是个瘸子,不然为什么要坐木轮车?” 正好来到晏凌身边的贺兰徵脚步一顿,错眸扫向晏凌,目露担忧。 晏凌静静地坐着,展露在灯光下的眉眼波澜不惊,但她放在腿上的双手却不易察觉地颤了颤,樱唇紧抿。 见状,贺兰徵拧紧眉,忽然后悔带她出宫了。 “俊哥儿,不得无礼!” 大门口传来年轻男子的轻斥。 众人循声看去,一名身穿佛头青直缀的男人歉然地走下台阶。 他先是瞪了小男孩一眼,尔后转向晏凌正色鞠身:“犬子无礼,还请姑娘多多海涵。” 晏凌冷淡地扯扯唇:“无妨,他说的是实话。” “姑娘!” 菖蒲不忍心晏凌自伤,可要她安慰,她也显得辞穷,正如晏凌所言,孩子没说错。 男子也看出晏凌的心情不悦,自觉无地自容,再次道歉过后就把孩子拉走了。 瞅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含辉楼,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空气里泛起某种压抑的气息。 晏凌率先出声:“贺公子,我累了,想回去。” “很抱歉,你日理万机,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外面逛逛,我却扫了你的兴致,你不用管我,菖蒲送我回去就好。” 五彩斑斓的灯影下,晏凌清瘦的脸孔透着白,眼底仿若云遮雾绕,辨不清情绪。 贺兰徵并不意外自己会听见这句话,想要晏凌接受现状不是一朝一夕的。 他想提出陪晏凌一同回宫,随即又打消了这念头。 晏凌此刻正心情敏感,如若他做出那般姿态,恐怕她心里的芥蒂更深。 贺兰徵欣然颔首:“也罢,你大病初愈,确实应该好好休养,来日方长,等你完全康复了,我再邀你出来游玩也不迟。” …… 待送走晏凌,贺兰徵在原地踟蹰了一晌。 他目送马车在热闹的街道离去,眯眸,悠远的目光骤然被漫上来的阴云取代。 男人垂眉敛目,温润的声音宛若淬了冰:“那对父子扣下来了?” 秦夜:“他们是含辉楼老板的堂亲,属下问过他们了,是司小姐指使的。” 贺兰徵的眸光彻底冷凝,他冷冷一笑,笑容带着几分残酷嗜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懂孤的意思了吗?” “属下这就去办。” …… 街对面的一家茶馆。 “父亲,您在看什么?” 杜明给身旁的杜仑钊夹了一块豌豆黄,顺着老父的视线好奇眺望。 人山人海的街头,除了宝马香车绫罗锦绣并无特别之处。 杜仑钊狐疑地抻长脖子张望:“怪哉,我方才怎么看到宁王妃了?” 杜明愕然:“宁王妃不是已经死了?她如何会出现在千里迢迢的西秦?父亲,您看错了!” 杜仑钊回想适才无意中看见的那张脸,面上惑色更浓:“我去年曾近距离看过宁王妃一次,应该不可能认错,这世上也没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连气度都如出一辙,可宁王妃都去世好几个月了。可惜人太多,她只是一闪就不见了人影,否则我便追上去看看。” “父亲还是别惦记这事了,我们此次来西秦参加灯展,多的是事情忙,稍后还得拜会西秦的好些商家。” 杜仑钊点点头,心里的疑虑仍旧未消。 第340章 夜半温暖私语时 夜凉如水,星河似缎。 池塘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星辰,仿佛伸手进水里就能捉出一大把星子。 一弯弦月在树梢上挂着,细细的一钩,宛若美人纤细的黛眉。 晏凌坐在柳浪亭中,望着漂浮于晶亮闪耀的水面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都一炷香了,你居然还在发呆。” 含着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紧跟着,是不紧不慢的足音踏在白石木铺就的回廊上。 晏凌微微侧眸,溶溶月光下,贺兰徵抱臂靠着廊柱,面如冠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犹如浸润在月色中,极为柔和朦胧。 晏凌嘴角微勾:“这么晚了,太子还没睡?” “这话该孤问你。” 贺兰徵缓步上前,离得近了,晏凌发现他手里提着两坛酒。 “这是冻梨春,你有伤在身,不能喝烈酒,可冻梨春酒劲绵柔,对女子的身体素来都有好处。”贺兰徵晃晃酒坛子:“可要尝尝?” 晏凌抿了抿唇,默然伸出一只手。 贺兰徵将其中一只酒坛放到晏凌手上。 晏凌拔开酒塞,兀自仰头喝了一口。 “好酒。”清甜的酒液在口腔弥漫,化开了满嘴芳香,她不自觉又喝了一口:“这是果酒?” 贺兰徵的眸子落在晏凌身上,盯着她的动作,眉宇间染了一抹晦色:“你以前说过,喝酒会让人不能保持清醒,所以很少喝。” “是吗?原来我还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但我忘了。”晏凌把玩着精致的小酒坛,眼睛流连着上头精美的花纹:“这人啊,有的时候清醒着还不如糊涂着,有的时候,你以为很清醒,其实是世上最可悲的糊涂虫。” 晏凌的确是很少喝酒,虽然酒量颇具,但没喝几口,脸蛋就泛起了浅浅的绯色。 贺兰徵慢条斯理地饮下一口冻梨春,眸子在晏凌白里透红的面颊打了个转。 沉吟一会儿,忽然指着亭外两盆盆栽:“你能猜出那是什么植物吗?” 晏凌抬眼望去,柔美的月辉笼着凉亭下的大片空地,一列列色彩缤纷的盆栽静立月华中。 贺兰徵点出来的那两盆盆栽略微奇怪,绿色的,形状近圆形,有点像人的手掌。 上头开着些零碎的小白花,借着月光打量,还能瞅到毛绒绒的刺。 晏凌蹙眉:“不认识,大楚没这个。” 贺兰徵笑着解释:“这是仙人掌。” “仙人掌?好古怪的名字。”晏凌定睛看了看,笑问:“它的外形酷似人掌,取这名字也算相得益彰。” 贺兰徵又朝另一侧扬起下颌:“那又是什么?” 晏凌挑眉,转头一望。 万籁俱寂,月明星璨,一盆洁白如玉的花犹如月下娇娘安然玉立,花瓣静静地闭合着,略有羞意。 “这不是昙花吗?”晏凌眸中划过困惑:“太子岂会不知?” 贺兰徵深深看了眼晏凌,目光掠过那盆昙花,逗留在仙人掌上:“仙人掌来自西秦的沙漠,它不需要水浇灌便能存活开花,生命力极为顽强。” 晏凌倒是第一次听闻还有不用水就能开花结果的植物,定眸观察那棵仙人掌,眼见仙人掌在皎月中越发挺拔,不禁欣然称赞:“真妙。” 贺兰徵晲着晏凌,冷不丁道:“你愿意做昙花还是仙人掌?” 晏凌微怔,不意贺兰徵会说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可她并没迟疑很久,言简意赅:“昙花。” 贺兰徵淡笑,移开自己注视着晏凌的眼,嗓音低沉:“昙花一现,它的美丽只能属于黑暗,从子夜到清晨,几个时辰就是它的一生。” “对于昙花而言,几个时辰便已足够。”晏凌的声音透着夜色独有的孤清:“刹那芳华,未必不能成为永生,我若是那昙花,宁可争朝夺夕惊艳破晓,也不愿意做默默无闻的仙人掌。” 闻言,贺兰徵微顿,眼眸重新绕回晏凌身上,眼底猝然流过一抹耀目的亮光:“不愧是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试试同时学着二者呢?”贺兰徵慵懒地晃了晃小酒坛,叮叮咚咚的酒声伴着他的话语被风徐徐吹散:“既有仙人掌的坚韧不拔,又有昙花的芳华绝代。” 晏凌平静的面色一动,低声笑笑:“原来太子用心良苦,你以为我依然会自厌自弃吗?” 贺兰徵的神情多了几许认真,正色:“晏凌,过刚易折,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的性情亦是如此。” “朱桓也这么说过我。”晏凌神色滞了下,忽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第341章 贺兰徵的拥抱 晏凌在西秦待了一个多月,清醒以来,对大楚的一切绝口不提,贺兰徵也未主动开口。 除了那次晏凌因司芊芊的折辱而情绪失控,他们几乎在往日的交谈中,从不涉及大楚。 贺兰徵看着晏凌,晏凌迎着他的视线。 幽幽月色映在她眼里,明明昧昧,清黑水墨点缀着那双瞳孔,宛若一面静淡的深潭。 她并未直言自己问的是谁,但贺兰徵不用想就能明白,她在打听所谓的亲生父母。 贺兰徵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如实告知:“皇祭那天,未央宫被天火击中付之一炬,据悉,晏云裳被天雷劈中当场身亡,至于朱桓……” 他觑了眼晏凌水波不兴的脸色,淡声道:“朱桓被指行刺太子,后又有御医查明建文帝卒中是朱桓谋害,朝臣纷纷倒戈相向。朱桓眼看情势不妙,连夜撤出了骊京,至今下落不明,估计是往边关找睿王去了。” “如今大楚的朝堂,看似是太子监国,可太子月前遇刺受了重创,所以你该猜到那些权力都落入了谁的囊中。” 他体恤晏凌的心境,从头至尾都没提过萧凤卿的名字,而晏凌显然也是不愿提的。 贺兰徵的神态漫不经心,眼底却潜着幽芒。 大楚眼下分崩离析,若无萧凤卿在,西秦北伐便是顺理成章,轻而易举就能将其吞并。 晏凌冷冷一笑,笃定道:“晏云裳没死。” 依照那个人对晏云裳的仇视,他不可能让她死得这么轻松,无非就是用偷梁换柱的法子把人藏起来了。 贺兰徵深以为然:“太子将晏云裳的罪状昭告天下,晏云裳已经被褫夺了皇后的封号贬为庶人,建文帝仍旧昏迷不醒,他确实很有手腕,只要太子薨逝,他便能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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