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毛将军道,“酒放窖里又不会坏。” 肉不一样,买都买回来了。 几人都落座。 谁也没客气,亦不讲究,用手拿肉,一口一口吃。 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工夫,帐中没有谁说话,只有咀嚼的声音。 最终,还是刘贲打破了沉默。 “秦姑娘那命格,真有那么玄乎?”他问。 冯仲摊了摊手。 “是有那个说法,自她出生就有了,”安北侯道,“皇上看得很重,早早就定为二皇子妃,可那婚事作罢,问题出在二皇子身上,不是秦家的错。” 冯仲点头,把去年的事儿大致给两位不知情的边关同僚说了一遍。 “所以,皇上就很惦记这个?”刘贲皱眉,“老侯爷手握兵权,再有什么国师胡说八道一番,于是他……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殿下病故,二殿下连儿子都要生出来了,”毛固安抹嘴,道,“凤凰还是只没落树的凤凰,可不得把皇上急死了吗? 想杀那丫头,没杀成,逼得秦家不得不逃出京城,又给盖个谋反罪名。 这么下去,要我说,旧树倒了立新树,凤凰落哪儿都不奇怪。” 冯仲一听,连连皱眉。 这话是能挂在嘴上说的? 亏得这儿就几个人,大家伙知根知底的,但凡传出去几个字,都会让老侯爷更加难办。 “等打下鸣沙关的折子抵京,多少能拖延些时间,”冯仲道,“要我说,趁着山高那什么,先把西州打下来,以战功说话,永宁侯和定国公有没有反心,军功做不了假。” 安北侯没吭声。 那道圣旨,沉甸甸压在所有人的面前,不可能视若无物。 冯仲的想法并没有错,要搬回一成,除了上自述清白的折子之外,就得靠军功。 先洗去污名,才图其他事情。 说穿了,君臣之间定是走不下去了。 是,永宁侯确实也还有其他化解的办法。 清君侧,逼皇上禅位,扶听话的小皇帝登基……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自家安危,却也不是什么长久之策。 更何况,真走到那一步,不值当! 老侯爷一辈子忠勇,为了大周,兢兢业业,到老时,却得这样一个困境。 让一个忠义之人,迫不得已去做“摄政”之举,这是一种悲哀! 安北侯感到心寒。 他们晋家亦是武将封爵,父辈们的鲜血换来了今日。 当年,先帝麾下有“两晋”,一位年长些,就是后来的安国公,一位年轻些,就是他的父亲。 再往后,安国公病故、世子战死,他的父亲亦战死,由他承继爵位。 到现在,安国公府败落了。 别看出了个皇子妃,二皇子为人处世,让人头痛极了,而唯一的男丁还那么小,能不能撑住这份家业都难说。 他依旧为大周拼搏,亦想为大周战至最后,可他看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安国公府败在后继无人,好歹还能担着爵位,再坚持些时日。 秦、林两家,眼看着累战功,却成了“反贼”。 这让安北侯如何不怕? 他也会害怕。 他不怕死,他怕自己的家人,遇到这样的状况。 他母亲健在,他也有妻子儿女。 他若死在战场上,自家极有可能步安国公府后尘,“两晋”都会因孩子太小而撑不住。 可哪怕,撑到了孩子长大,撑到了他们能像林繁一样扛起一家老小、建功立业的时候,前头等着他们的,是龙椅上那位的猜忌。 安北侯越想,心越沉。 没有了邓国师,也会有王国师、李国师。 皇上把路走偏了,很难再扳回来了。 可要说听话的小皇帝…… 几位皇子显然都不行,越过他们从赵氏族中挑,族里有那样合适的男丁吗? 安北侯挠了挠头。 一条条道,没一条好走的。 他坐在这儿,都觉得困难,被盖上“反贼”名头的秦家与林家,得有多左右为难呐! 也不知道,秦家其他人,以及定国公老夫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太让人揪心了。 另一厢,林繁在帐中简单整理了一下。 方天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又几次闭上了嘴。 他很想安慰他们爷,可他真不知道怎么说。 绞尽脑汁,方天道:“爷,既是长公主安排了的,老夫人应该有乡君照顾着,您别太担心。” 林繁看向方天。 “那什么,”方天挠了挠头,“您别怪秦姑娘,小的就是觉得,这事儿不是秦姑娘的错,那什么命数不命数的,也不是她自己挑的……” “我倒是觉得,她那命格很不错。”林繁慢悠悠道。 方天正苦思冥想还有什么能说的,突然听林繁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愣住了。 “啊?”方天转不过来,只稀里糊涂地道,“您不怪她就好。造反什么的,全是那邓国师诬陷,您和老侯爷一定能自证清白……” 林繁冲方天招了招手。 等方天到他跟前,林繁压着声儿,道:“造反啊,那是真的。”
第299章 缺心眼 有那么几个呼吸间,方天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林繁,完全转不过弯来。 至于那是几个呼吸,他不知道,他连“呼吸”这事儿,都忘了。 直到险些憋过气去,方天才回过神来。 只是,思路依旧是混沌的。 造反,竟然是真的? 这、这怎么可能? “爷,”方天的嘴皮子直哆嗦,他干脆用力地揉了揉脸,郑重其事地问,“爷,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儿,您别逗小的了。” 林繁双手抱胸,睨了方天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方天一看这架势,心彻底凉了。 好家伙。 明明白白的,不是开玩笑的意思。 他们爷,竟然真的在琢磨造反。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造反,是要掉脑袋的。 不、不仅仅是杀头的事,本身他们来到飞门关冲锋陷阵,就已经是把脑袋系在腰带上了。 为何要来、为何要打? 因为他们面对的西凉大军,他们要守护大周,他们要把西境的土地收回来,他们要完成先国公爷的未尽的遗愿。 上面的每一条,都和“造反”背道而驰。 难道,这几条都是假的吗? 他们爷的心里没有大周,他们不在乎被西凉吞了的土地,也对先国公爷的遗憾毫不在乎…… 方天在心里,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 绝对不可能! 他跟在他们爷身边那么多年,爷是什么样的人,爷对先定国公抱着什么样的父子情感,他都看在眼里。 他们爷,就不可能做任何让亡父失望的事情! 方天认真看着林繁,问道:“您做这事儿,是先定国公希望的吗?” 林繁的眉头微微一蹙,而后舒展开来。 想到林宣,他的眼底里透出了几分笑意。 “他从没有那么跟我说过,”林繁道,“但这是他想要我走的路。” 方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道:“小的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既然是先定国公希望的,那就不会错。” 林繁哑然失笑。 方天这人,敏锐时很敏锐,迟钝时也是真迟钝。 或者说,他是一根筋,认死理。 “再跟你说件事儿,省得你懵,”林繁道,“我是林家的养子,我的生父是先太子。” 方天脑袋里的那根筋,绷断了。 目瞪口呆中,他听林繁简单讲了来龙去脉。 而后,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林繁。 太离奇了。 他们爷不是他们爷,是皇太孙殿下。 夫人身边的巧玉,才是他们定国公府的大姑娘。 可是,离奇之后,又是合理。 唯有如此身份,才能说得通现在的一切经历。 因为心存大周,所以对西凉痛下狠手因为要拨乱反正,所以一定会走上“造反”的路。 也只有“皇太孙”,能够让永宁侯都跟着去当反贼。 那他呢? 他是定国公府的家奴,不是宫里的。 有朝一日,爷承继大统,身边还得有得力的人伺候。 他、他是绝对成不了宫里人的! 爷身边,最信任、最麻溜的人,就不是他了…… 方天很是失落。 尤其是,他这么勤勤恳恳、兢兢业、兢兢业业的亲随,他们爷身上那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还怎么有脸说自己是优秀的亲随呢? “爷,”方天问道,“偃月知道吗?” 林繁道:“我没有跟他说过。” 一听这话,方天心中一喜。 没想到,林繁还有下一句话。 “我估计,偃月多多少少自己琢磨出来了些事儿。” 晴天霹雳! 方天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事儿是能光靠琢磨就琢磨得出来的? 偃月那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吓人的东西! 敢情到最后,就知他稀里糊涂,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方天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林繁大致猜到方天在想什么,饶是眼前压着一堆事,都让人心情一松,想笑一笑。 “没事,”林繁拍了拍方天的肩膀,“永宁侯也一直没与秦副将说。” “秦副将也被瞒在鼓里?”方天忙问。 见林繁点头,方天嘿嘿笑了。 行吧。 毕竟,人家堂堂世子爷都不知道自家老父亲要造反。 他一个亲随,一直不知情,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见林繁准备过去永宁侯的大帐,方天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问:“爷,那以后,小的能不能不进宫?” 林繁一时没想转过来,不解地看着他。 方天为难极了:“小的还想娶媳妇。” 之前,舅婆都跟老娘说了,说要给他物色物色。 舅婆眼光好,他可期待了。 林繁这才明白过来,大笑着敲了敲方天的脑门:“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 方天捂着捂脑门。 哪里奇怪了? 娶媳妇,多正常的事儿。 爷以后也会娶媳妇…… 爷自己不开窍,他可是很看好秦大姑娘的。 咦? 秦大姑娘是凤凰,他们爷是皇太孙,这、这不是天造地设?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妙的缘分,爷可绝对不能错过了。 如果舅婆在,方天一定要指出舅婆以前的“错误”。 秦大姑娘当不了定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她得去做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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