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皇上与大殿下的关系越发生硬。 先前,三公提了几次立太子,皇上都没有答应。 又因二殿下与秦鸾有婚约,朝中也有人看好二皇子是皇上心中所选。 如今,婚事没了。 各人各心思之下,不晓得又要起怎么的风波。 永宁侯放下茶盏,背着手走出了屋子,一直走到了府中祠堂。 祠堂占地不大,平日有人看顾,收拾得很干净。 秦胤入内,点了三炷香,而后,站在层层牌位前,定定看着。 最上头是祖先大人。 顺着下来,他看到了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叔伯,还有他那几位在征战中死去的兄弟。 再往下,是他与妻子真正的长子、次子。 他们死于乱世。 那年,军阀混战,今日盟友、明日仇敌,后日又要把酒言欢。 被盟友偷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们当时,就被这么捅了一刀子。 趁着大军出征,盟军化作敌兵,冲进驻地镇子,他那两个年长些的儿子,为了保护年幼的秦威、秦治而遇难。 未及成家,便已离开。 这样的悲痛事,乱世随处可见,这样的不义之战,他秦胤也打过很多。 直到赵挥的势力渐渐壮大,最终黄袍加身,乱世才算过去,老百姓能慢慢休养生息…… 秦胤在祠堂里,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主院里,永宁侯夫人气过了,寻人一问,知他所在,便没有管。 “让他好好看看,每个牌位都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知道不要害了阿鸾!”侯夫人道,“我可不想,好端端的,再供个人了……” 另一厢,秦鸾吹干了手中字条。 符灵轻飘飘地,浮在她身侧。 “不能再交给阿青了,”秦鸾嘀咕着,“让祖父知道了,哥哥不好交代。” 钱儿盯着符灵使劲看:“能让它送吗?半夜三更去,一般无人会瞧见它。” “我在屋里待着,它才出东园,就砸地上了,”秦鸾撇嘴,“我不在它边上,飞不远,派不上用场。” 听见秦鸾嫌弃它,符灵脑袋往前一低。 薄薄一张纸,满是委屈劲儿。 秦鸾看着就乐,逗它道:“不怪你,是我修行不到家,驱动不了你远行。” 纸片转了个面,背过身去了。 钱儿见状,乐得不行。 “得想个法子。”秦鸾琢磨着。 夕阳西下。 晚秋时节,通红的晚霞余晖散去,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林繁走出衙门时,千步廊左右大部分衙门,官员都已经下衙了。 只几处,亮着灯火,还有人员进出。 林繁寻光看去,果不其然,正是礼部衙门所在。 为了办好二殿下的婚事,礼部加班加点,快、且不能乱。 有下属经过,循着林繁视线看了一眼,道:“他们这阵有的辛苦了。” 林繁微微颔首。 “谁也想不到,那天老侯爷竟然厥过去了……” 林繁闻言,轻笑了声。 永宁侯那人,有意思时,是真的很有意思。 离开衙门,林繁直接回了定国公府。 入胡同,还未至府门外,就见更里头的一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夜里光线差,只看出车衣的颜色深得发黑,辨不出原本模样,自不好判断是谁家马车,亦或是城中哪家车马行的。 只是,他们这条胡同,白日里有往来客人,天黑后很少见。 林繁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倏地,有什么东西从不远处向他靠了过来。 来势汹汹,直冲他腰腹。 林繁眼疾手快,左脚后撤半步,侧开了身子,伸出手指,擒住了“暗器”。 中指与食指之间,被他截住的,是薄薄的纸片。 再一看,林繁认出来了。 符灵。 出师未捷的符灵不再平直,前后都弯下来,塌在林繁的手指上。 纸片从头到尾,都弥漫着一股“我好没用”的低落氛围。 林繁眼底生了一抹笑意。 秦鸾提过,符灵无法离开她太远。 那么…… 林繁又看向那辆马车。 看来,秦鸾是在那马车上了。 “找我过去?”林繁问。 符灵的上半身挣扎了两下。 林繁把手指松开,放他出来。 符灵直起了腰,露出身前紧贴着的另一张小纸。 林繁揭下来,看了眼上头的字,道:“知道了。” 说完,他掏出火折子,直接烧了。 符灵完成任务,嗖地,飞回了马车上。 来去匆匆。 林繁眼中笑意更浓了。 这薄薄的纸片,还挺好使,尤其是天黑之后,它飞得快,很难被察觉。 刚才若不是它直直往他身前冲过来,而是从身边经过,林繁想,他兴许都注意不到。 只可惜,离不了主人太远,限制了它的发挥。 马车离开了胡同。 半个时辰后,林繁到西四胡同赴约。 秦鸾已经到了。 她依旧坐在那角落处,和钱儿一块,一人捧着个油纸包,津津有味吃包子。 见林繁来了,秦鸾指了指另一把石凳子:“给你也捎了一个。” 林繁挑眉,上前拿了起来。 包子还是热的。 面皮香气扑面而来。 林繁承了这好意。 吃东西时,不说重要事情。 林繁随口问道:“怎么没有让大公子的亲随跑腿?” 秦鸾道:“不能总借哥哥的人,不方便。” 林繁一愣。 他猛地想到了黄逸说过的,侯夫人对长孙女很是不喜,秦二老爷也有些怨言。 以林繁的了解,自然知道这个传言不可信。 秦家之中,无论是长辈永宁侯、侯夫人,还是哥哥秦沣,对秦鸾不止不差,还很好。 但是,毕竟秦鸾离家多年,疏离与生分是无法避免的。 秦鸾与他们是一家人,又和寻常的家人不太一样。
第50章 不是长久之策 当然,这世上,不寻常的家人多了去了。 最上头的,皇家无亲情。 皇上与嫔妃、殿下们的相处里,自然而然,会有君臣之分。 而定国公府里,又是另一种不寻常。 母亲、姑母关心他,支持他,却也因着旧事缘由,不经意间透出了疏离。 哪怕是,父亲还活着的童年时光。 在林繁还未意识到自己出身问题时,父亲慈爱且严格,是个父亲,也像位老师。 父亲教他武艺,授他课业,无论文武功课,父亲抓得很紧。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是父亲的独子,是要承担起定国公府的继任者,而父亲知识渊博、见识广泛,世人皆知的天纵之才,教个儿子还能教不明白吗? 林繁对父亲敬重极了。 他不知道别家父子是如何相处的,家中也无兄弟姐妹,但他那时候想,父亲就是这样的父亲。 直到前两年,巧玉回到了母亲身边。 名义上主仆有别,但林繁了解母亲,母亲对巧玉的那份关爱,更为踏实。 这让林繁不禁去想,若是父亲,在面对亲生的女儿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定是与小时候教导他是不同的吧…… 这么一想,林繁心生遗憾。 遗憾父亲活着的时候,没有机会表达他真正的对子女的爱。 哪怕是极其用心养育了他这个“儿子”,但是,那种发自内心地、满满当当的疼爱,父亲不曾展现过。 夜风重了。 两三口间,林繁吃完了包子,没有让它凉了。 秦鸾打开水壶润了润嗓子,道:“能顺利成事,还得多谢国公爷相助。” 林繁道:“秦姑娘用兵如神。” 从那日夜访安国公府起,一切都在推算之中。 “排兵布阵确有成效,”秦鸾抬眼,笑着道,“国公爷另添了把火吧?” 林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微微扬了扬眉。 “二殿下那急行军,”秦鸾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战线冲得七零八落,祖父还问是不是我从中捣鼓的。” 起初,秦鸾只当是二殿下自己折腾的神来之笔,后来再想想,应是有人因势利导。 而能这么做、会这么做的,自然只有知晓全部计划的林繁。 “正巧有那么个机会……”林繁承认了,却没有细说,只道,“倒是老侯爷说厥就厥,让我颇为意外。都说老侯爷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这回是有勇有谋。” 提起祖父那一厥,秦鸾笑得眼睛都弯了:“祖父说,他这是头一次……” 话出口了,秦鸾突然意识到不对了。 林翰、林宣,两位定国公,林繁名义上的祖父、父亲,都是被抬灵回京的。 笑容一凝,很快,秦鸾就调整回来,顺着往下说:“他是头一次见皇上被气得连骂都不想骂了。” 林繁呵的笑了声。 浓浓夜色之中,饶是面对面的交谈,秦鸾也很难看清,林繁的这一笑之中,有多少笑意。 转念想想,也正是因着夜色,她那不甚高明地扭转话头,或许也不会被林繁察觉。 没有再说自家事情,秦鸾深吸了一口气,道:“请国公爷过来,除了道谢,还有你交托我的事情,我问过祖父了。” 林繁定了定神,示意秦鸾继续说。 秦鸾道:“祖父没有明确说出答案,但他是知情人。” 闻言,林繁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没有想到,永宁侯竟然会承认知情。 “他,”林繁的喉头滚了滚,“老侯爷是怎么说的?” “他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时机未至,什么结果都不是好结果,”秦鸾道,“祖父让你千万谨慎,莫要再透口风,皇上近几年多疑,这会刺激到他。” 林繁抿住了唇,半晌,道:“不止是皇上,还有皇太后吧……” 那年年幼,但很多细节,他都一直记在脑海里,这些年反反复复回忆、琢磨。 当时抛出话头的是皇太后,皇上只随口搭话,笑容和煦。 当过御前侍卫,如今也在御前行走,林繁对皇上还算了解。 起疑的是皇太后,皇上当时并未上心。 而现在嘛。 永宁侯说得对,皇上近几年多疑,当年不上心的,换作近两年,就未必了。 “我的身世,会让皇太后和皇上忌讳,”林繁顿了顿,复又道,“我前回说过,毕竟是陈年旧事,过去了二十年了,我并不急于求一个答案,那就照老侯爷说的,谨慎些,待时机成熟时,老侯爷会开口说出来的。” 秦鸾颔首。 眼下最要不得的,就是林繁自以为得了个突破口,坚持向祖父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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