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势如何了?我看他身强体壮的,这段日子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堇色怔了怔。 “殿下,我们不是寻常人家,伤好了,就让他离开吧,莫要节外生枝。” 堇色没有说话,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似是在发着呆。 犹记得当初救下他时,她对李嬷嬷说过的话,伤好了就让他走,如今也算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为什么,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怅然的感觉? 。 傍晚,微风习习。庭院里,堇色伏在石桌上,慢慢给雏鹰拆下爪上的绷带。 一段时间的治疗,雏鹰已经长了新肉,腿上的伤也痊愈了,还喂得胖了些,它似乎很喜欢她,一靠近她的怀里就变得乖顺无比,堇色亲昵地拍拍它的羽翼,动作温柔。 无萧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有那么一刻,他竟羡慕起这个雏鹰来了。 “你昨晚睡得不好吗?”堇色低头梳理着雏鹰的羽毛,却是在问他。 无萧点点头,随即又转醒般摇了摇头,道,“没有,很好,我昨晚睡的好极了。” 说完他便闭嘴了,堇色抬头,瞥了眼他眼底淡淡的淤青,不发一语,也不再继续问了。 无萧叹口气,他不想解释,反正她也不会明白的,心里有些一言难尽,世间美人无数,自己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一个木头美人? 但是后悔已经晚了,他就是对她一见钟情了,还能怎么办? 昨夜回谷之后,他便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望月楼看到的香|艳场面,那糜|艳的景象,让人酥软的声音,像是一道引诱人堕落的魔障一般,久久萦绕在了他心头,挥散不去。 他怎么之前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这样的妙事。 怪他,这些年独身一人惯了,追逐的是孑然一身的潇洒,从不多看任何女子一眼,以前只在书中看到过男女之欢,对此他一直是不屑一顾的,如今看到了真场面,像是突然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他一下子醒了。 最要命的是,他脑子是充斥的,全是堇色的样子。 脑子里想的,全是她被他压在身下,那一副娇吟如水的模样,想着想着,心间便越来越热。 身体也随之有了奇怪的反应,他躺在床上,有些难耐地低喘着,室内温度不高,心中却就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怎么也熄灭不了那股冲动。 他这些年从未有过失控的感觉,对于一个杀手而言,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平稳,是一击即中的冷静,但是现在他却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他顺着本能,凭空臆想着什么景儿,一遍遍地做着荒诞不羁的梦,感受那致命的欢愉,原来控制情绪游走在失控的边缘,感觉是这样的美妙,当战栗的快乐袭来时,黑暗的夜色里,只有那一声音痛苦又欢愉的低喘,在执著地等待着天明。 无萧仰天,像是认命一般的,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不是善于忍耐的性子,若是喜欢的话直接来强的便好了,怎么就如此忍耐自己遭这等罪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堇色丝毫未察觉面前人的心事,一下下温柔地抚摸着幼鹰的羽毛,对他说,“你看,它是多么可爱。” 她将抱着的幼鹰轻轻放在他手里,“无萧,这是你救的,你好好看看它。” 无萧皱眉,嫌弃道,“不要,好丑。”而且他好像记得自己没管过它啊。 幼鹰换了不善的主人,变得不再乖巧,有些凶猛地盯着无萧,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终究是猎鹰,还是有野性的,虽是小小的一团,尖叫起来也颇为震慑。 “叫的烦死了。”无萧嘟囔道,狠狠忍住把它甩出去的冲动。 “你不要急,它一定是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才会这样对你。”堇色柔柔道,“别这么凶的看着它,平下心来,你试着摸摸它的羽毛。” 见他不动,堇色拂过手来,覆着他的手背,手把手教他。 她掌心的温度顺着手背传过来,不像是在给幼鹰顺毛,倒像是一下一下熨平到了他心里。 无萧怔住,不自觉收敛了戾气,渐渐地,幼鹰在他手里停止了叫喊,不再吵闹。 “你试着给它包扎一下,好不好?” 堇色将干净的绷带和药水捧给他,“我教给你。” 粉色的花瓣飘落在风中,细细地落在庭院里。无萧顺着堇色的指导,耐心地一圈一圈将幼鹰的爪包扎好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 一个江湖杀手,现在在给一只鸟绑纱布? “你看,它多乖啊。”堇色托着幼鹰,看不见无萧的哭笑不得,继续说道,“以后若是展翅翱翔了,它一定会感谢你的。” “……” 无萧突然觉得很累,心好累。 他觉得这一刻,他好像被人耍了。 “以后你和我一起养它,好不好?”堇色不动声色地睨着无萧,观察着他脸上一寸一分的微表情。 他虽对她无恶意,但不否认,他依旧是个很危险的人。 这种人最讨厌的应该就是受人摆布,所以刚才在捋着他的底线行事时,她心中忐忑,怕稍一个不注意便是事倍功半。 她想起早饭后与李嬷嬷的对话。 那时她说,“嬷嬷,我还不能让他走。” 李嬷嬷错愕,“为何?殿下为何这样做?” 堇色轻轻道,“他身体伤痕虽好,但是,尚有心疾需要医治。” “管他有什么心病!我们已经救了他一命,想必他日后也是绝不会加害于我们的,”李嬷嬷急了,“况且如若真是如此,那公主更不能和他接触才好啊!” 堇色摇摇头,“如若医不好他的心疾,那我的一切心血也终是白费。” “殿下若有闪失,你让老奴、让茱萸如何是好?” 李嬷嬷似要跪下,堇色忙俯身阻止。“嬷嬷放心,再给我一段时间,如若他能回心转意,不辜负我的救治便是最好。” 然后,她顿了顿,有些怅然,“如若,真是冥顽不灵的话……” “那我,也绝不会再让他待在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无萧:男女之事,最为无趣! 回谷之后的无萧:大师,我悟了
第16章 无萧最近发现,堇色找他的次数变得多了。 以前她总是一个人静静做着自己的事,从不在意他,但现在闲暇时刻,她会拉着他一起下棋、采药,说的话也多了。 之前因为有一个碍事的李嬷嬷在,他不想沾麻烦,所以总是避让着些许,如今堇色本人竟然公然在李嬷嬷的眼皮底下和他在一起,要是搁以前,李嬷嬷早就把他撵走了,除了那依旧充满敌意的眼神还在,这视若无睹的转变态度让无萧大为吃惊。 这倒是奇怪的很。 惊喜之余,便也没有细想,无萧心想这几天的努力还是有点用的。 正如现在,堇色又带着他上山去采药。 堇色细心地将各种草药的名字介绍给他听,说的极为耐心,她指了指地上一丛丛短小的绿色植物,柔声道。 “这是野天门冬,又叫婆妇草。因为它的作用广泛,又是颇为有效随处可见,故而此得名。它的根茎是有毒的,如若有人浑身黄肿,便可以用婆妇草的新鲜根茎捣碎敷用,几天便可痊愈。” 无萧点点头,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此物虽然根茎有毒,却也能做一方妙用,也可以救治很多人,解燃眉之急。” 堇色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又道,“可见,只要是用对了方法,不管是谁,都可以造福他人,没有好坏的差别。” 见无萧悠闲地捡起地上的石子,将它投掷在远远的花田中,仿佛并不在意她说的什么,堇色顿了顿。 她想了想,轻轻问道,“无萧,以前的你,是怎么样子的?” “过得……很辛苦吗?” 这话无萧听得了,竟认真地想了想,“以前……算是挺辛苦的吧。” 天天早起练功,还有读书写字,不能有一点点懈怠,烦心的紧。 他在天山时,从小脑海里只剩一种印象,那便是读书、练功,天天酋时起,亥时歇,每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一点乐趣可言。 他的天分又太高,别人花一个月掌握的东西,他往往几天就学会了,但是又不得不随着众人做大流。 久而久之,他便心生无趣,觉得索然无味。 他的师父爱惜他的天分,又对他懒散的性子恨铁不成钢,对他更是比其他同门严格百倍,刚开始那几年,那滋味实在是难熬。 看着他的表情无甚异样,堇色轻敛了敛眸子,又试着问道,“那,你是怎么被赶出来了呢?” 无萧怔住。 堇色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急了些,改口道,“我是说,在外面的这些日子,应该也是很不容易的吧。” 很不容易吗,当然不假。 没有了拂天派的庇护,他一个人流落江湖,期间艰辛可想而知,虽有一身武功,却是形单影只,一个身怀绝技的名门弟子流落江湖,引来的垂涎和忌惮更是如同滔滔江水。 刚开始那一段日子,确实很不习惯,长期的风餐露宿再加上数不清明枪暗箭,他也心生后悔之意,不过熬过去就好多了。 每一种选择都必然会带来两面性,他失去了天山安稳的避风港,却是也在江湖中得了一份难得的自由自在,他终是咬牙扛了下来。 无萧皱起眉头,“你想问什么?” 他转头,高挺的侧脸直面向她。 “你想问什么,问便是,我都会告诉你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喜怒。 其实他心中也揣着一份试探,这些天堇色举止不似以前,他倒是也很想知道她的转变原因。 堇色犹豫了一会,少年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你……是杀手吗?” “你觉得我是吗?” 这个回答很轻易就把矛头对准了她,堇色怔了怔,“我……” 无萧不动声色,颀长的身形慢慢贴近她,等堇色抬起眼睫,少年已至她的分毫之间。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后躲。 堇色这些天虽和无萧走的亲近,但分寸拿捏的极好,少年也始终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是眼前的这种距离却已经逾矩,甚至可以算是非常之亲密。 此时他人就在她眼前,她的眼睫几乎可以触到他的脸,甚至可以清晰看清少年眼中自己惊慌的倒影。 无萧却一瞬不瞬地凝着她,预判了她的意图,缓缓扳住她逃脱的身形,“你躲什么?” 他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堇色脸上的表情。 这是害怕吧,尽管女郎已经掩饰的很好,但是眼底泄露的一二还是现出了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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