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没说出一些更为阴暗的话,他将沉睡的她裹紧,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慢慢睡了。 。 微澜宫。 锦妃咬牙切齿,发疯般拂掉博古架上的一众器物,宫女们一个个匍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 “孽障,狂悖乱礼,真是孽障!” 自打从朝华殿回来后,锦妃就像是中了魔障一般,突然之间便会大发雷霆,或者干脆对宫女宫人泄愤,这几天陆续死了好几个宫女,都是死相凄惨,裹着一卷席子草草抬走,整个微澜宫上下人心惶惶。 国师过来时,锦妃正坐在一众瓦砾之间,仍是一脸怒色。 “琳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国师缓缓走了过去,并无丝毫退惧之意,声音和缓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什么意思?”锦妃止住怒火,抬眼问他。 “凌儿迷恋长公主,于我们而言并无损害,他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而已,新鲜过后就会抛诸脑后,但对长公主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伤害。” 国师长眸漾起一抹亮泽的光,低低笑道,“脏了容妃的女儿,无论做的那个人是谁,想必长公主以后的日子都好不了,如若结果如你所愿,那么过程,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锦妃冷哼,“以前陛下就迷恋那个狐媚子,如今凌儿竟然也看上了她的女儿,一群贱人……贱人!” 国师一笑,温柔地按摩她的肩头,“过几天,便是中秋宴会了。” “那又如何?” “到中秋宴,翰天的皇子可是会来的。如今和亲一事沸沸扬扬,朝堂议论纷纷,陛下有意将一位公主许配给翰天,现在五公主堕水之后便疯疯癫癫不成体面,适龄的公主只剩下八公主和长公主,你觉得,陛下会选谁呢?” 锦妃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 国师眸光一挑,悠悠道,“陛下不会选择言儿,毕竟这可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儿。” “所以,陛下要用长公主和亲?” “不错,陛下早有打算,否则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让长公主在中秋宴上一舞?” 他继续道,“而长公主被献出去,按照宫礼是要提前验身的,如若她到时候并非完璧,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锦妃心中一凛。 国师声音娓娓,有一种引人平静的力量,“我猜,陛下非但不会再提和亲一事,还会因为两国之事将雷霆之怒迁怒于长公主,说不定,还会废她名分,赐她一死。”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迂懦的皇帝陛下。 他随即想起什么,轻笑一声,“不过这也不好说,我们的陛下,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也还尚未可知呢。” “到时候陛下龙御归天,国师可还会信守当初的诺言?”锦妃握住他的手。 “当然,”国师俯低身子看她,微笑,“等大局将定,我定会给琳儿想要的一切。” 微澜宫内暖帐垂下,又是一阵如春绮迤。 。 这几天,无萧夜里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已经做到摸到身边人是堇色便可以放下戒备的程度,但他却发现,堇色却时常半夜被他惊醒了起来。 他的动静不算大,以往她是不可能被这种动静所吵到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无萧问。 堇色一怔,黑夜中羞愧地阖上双眼,“对不起,你的笛子,我弄丢了……” 无萧一怔,随即不在意地笑了笑,“一个笛子而已,没事。” 她知他在宽慰自己,反而更加羞愧起来,这是他送给她的珍视之物,她竟如此不珍惜,但是比起让他知道这档子事,她更愿意说是自己弄丢的。 朝华殿那个地方,她是再不能去了,但是一想到无萧的笛子还在那里,她又无法割舍。 “你别生气,我……一定会找到的。”她低垂下羽睫,小声道。 无萧凑近她,将她揽了个满怀,“一个死物罢了,那样的笛子,你喜欢,我再给你做一个,你别把我丢了就行。” 黑夜中,堇色窝在他的怀里,耳边尽是他的气息,沉默了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无萧仍是有顾虑,问她,“我出宫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在给堇色梳妆的茱萸手颤了一下,她一脸犹豫,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堇色却在此刻柔柔打断了她,“我没事。” 无萧狐疑看她平静的面色,“真的?” 她点一点头,“真的。” 今日是家宴,茱萸忐忑不安地随堇色轿撵同行,不解道,“殿下为何不向无萧说明白?也该让他知道的。”明明有他在的话,她们就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 堇色摇摇头,“他太杀伐,我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起初是动过想告诉他的心思的,但是这是皇宫不比宫外,那个乖张的少年做事又从不顾虑后果,如果让他知道,必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只要不去想起,一切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但是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家宴中,堇凌如蛇信子的目光死死地攫着她,堇色佯装镇定,不小心看到他时,内心仍是掀起一阵难以自持的颤抖。 堇凌支着腮,慵懒的目光略过一众翩翩起舞的宫女,径直垂落在宴席对面的堇色身上,眼底流淌烈烈暗火。 旁边一道声音淡淡飘过,“真是美物。” 堇凌转头,看向身边的堇容,“你说谁?” 堇容面色悠然,温淡道,“中间的宫女媚骨天成,自是美物。” 堇凌望向被一众宫女簇拥在中间的红衣宫女,看了几眼,便冷哼地撇过眼去。 又听堇容淡淡道,“宫女自是风姿妖娆,但我更爱女子气质姝然,区区宫女,又怎能和几位公主的金尊玉贵,国色天香相比呢?” 他淡淡笑一下,“尤其是,长公主殿下。” 堇凌一怔,看他一眼,玩味道,“我倒是想错了。” 堇容轻轻挑眉,“如何?” “我知太子殿下素来洁身自好,女色从不沾身,没想到脱去一身矜贵皮囊,也是一样的俗人。” 堇容轻轻一笑,似是并不在意,“人世间的乐趣,也得尽得体验,方为妙事。” 堇凌又看对面一眼,邪气一笑,“这话说的不错。” 堇色全程如芒刺背,宴席结束后,顾不得小柳皇后的相邀,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宫,没想到堇凌却早有准备,早早就等在了轿撵回宫的路口。 堇色看到他时心下一惊,下意识便要绕道,余光中又注意到周围稀稀疏疏的人影,舒了一口气,这才强自放下心来。 “姐姐以为能躲我到什么时候?” 堇凌身子高,路过车辇时低低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的到的声音说道,“别躲了,你早晚会被捏在我手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似乎并不打算逗留多久,只看了眼堇色发白的面色,邪狞低笑几声,转身离去了。 远远一旁,东宫的车辇静默停在一方隐秘的林荫道,挽丰将下面的情景尽收眼底,对堇容道,“想必铭王还是不肯放过长公主。” 堇容优雅坐在车辇,单手曲起搭在外面,仰头望着暗夜中的星辰,淡淡道,“他现在正在兴头,怎能轻易放手。”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更能让人念念不忘。”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了,注意保暖
第52章 除了陛下亲自召见, 堇色也只有在家宴时才能见一面父皇,说一些至亲至疏的客套话,她以为和父皇就这样不近不远地永远保持下去关系, 没想到,父皇又第二次召见了她。 堇凌一事, 堇色没有向皇帝说明的打算, 毕竟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在这个父皇眼里, 实在是过于无足轻重。 没想到此次召见,小柳皇后竟也在。 养心殿里,小柳皇后坐在龙榻前,面色愁容不褪, 看上去甚为忧心。 “陛下病了, 宫中御医久治不愈,听容儿说过长公主师从清明圣手, 想必定是医术精湛, 你且前来瞧瞧。” 皇帝半醒半寐躺在龙榻,脸色隐隐乌青一片,形容比上次家宴见时更为憔悴, 堇色面色不动声色, 心中却倏然一颤。 她跪在龙榻前,细细把脉之后,心下更是大骇。 小柳皇后瞧着堇色眉头紧锁的模样,试探问道,“怎么样?” 堇色敛起神色, 语气平和道,“一时诊脉也无法确定全貌, 请恕儿臣回去仔细斟酌。” 临走时,皇帝悠悠转醒,叫住了她,“堇色?” 堇色怔住,回身优雅行了一礼,“父皇。” “你会医?”皇帝咳了几下,声音衰微,“朕的身体如何?可还有救?” 堇色顿了顿,从容道,“父皇请放宽心,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好孩子,”皇帝点点头,语气欣慰,“你下去吧。” 堇色直到被宫人送出养心殿,紧握的手心才缓缓松开,她掩住心下的震惊,慢慢舒了一口气。 父皇这次根本就不是什么风寒,而是毒发之兆。 第一次见到父皇时,只从面相看,她便知他中了毒,如今亲自把脉,才知毒竟淤积已久,竟已经深入肌骨! 回来后,偏殿内,堇色着手拟着方子,但思来想去,仍是没有眉目。 无萧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堇色独身一人立在博古架前,执笔在案,似乎想着什么,昏黄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柩照进来,将她纤弱的肩颈线条映的更加单薄,她嘴角轻抿,美丽的眉目染上一抹郁色,地上则是一张张被撕碎作废的纸团。 他少见她这般模样,立在门前默默欣赏了一会,挑眉开口道,“怎么了?” 堇色抬头望向他,那张冰冷的美人面便有了一丝生动的涟漪,郁结的脸色稍微一霁,“我总是想不出合适的方子。” 无萧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纸团,见是一串长长的药方,“为谁而写?” “陛下。” 他粗略看了几眼,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名,有的甚至他听都没有听过,他扬眉问道,“很棘手?” “是的,很棘手。” 她甚少如此承认,缓缓道,“是一种很棘手的毒,每日酌量服用不足为患,但天长日久便会淤积毒性,如今药性如虎,一旦爆发便是摧枯拉朽之势,已然不能尽数拔除。” 父皇这次突如其来的病倒,便是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 无萧对这些并不关心,懒洋洋来到她面前,发现书案上的食盒一动未动,“你没吃饭?” 从养心殿回来后,堇色就遣去了宫女把自己关在书房从晌午到傍晚,如今还未动一口饭,经他这么一说,她才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 无萧挑挑眉,语气听上去很是温柔,“你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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