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嬷嬷一走,那几个刚才还在笑脸相迎的侍卫沉下脸来,换上了另一幅面孔,开始议论纷纷,“我看啊,根本就不会有人来,上面估计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真是倒了血霉才摊上了这样的差事,难道我们就要老死在这里了吗。”侍卫脸上一片阴鸷,狠狠啐了一口。 “遇到这么个不吉利的主子,上头一开始就不要了的东西,真是枉我们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么久。再这样下去,我都快要疯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算了,倒是省了麻烦,也不用这么多人给她赔上性命。” 堇色面无人色地站在走廊尽头,呆呆地失去了所有反应。 “谁!谁在那里!” 突然间,一阵突起的惊叫声响起,脸上一阵劲风袭过,几个侍卫仿佛被什么东西打到了,有人忽的跌倒,摔了个狗啃泥,有的人一个甩身,门牙已是被敲掉,众人均是一片目龇俱裂之态。 几个石子啪的落到地上,来人用了十分的力道,又是暗暗施招,打的侍卫一个个毫无章法,毫无还手之力。 堇色没有睡好,无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如今伤愈在即,也没有什么理由要留下,女郎的身子也同样令他担忧。 轻狂的少年一向独身自在惯了,从没有过为别人如此烦恼过,如今就像是心里长了层层叠叠的蓖麻,这感觉实在不是很妙。 一大清早他便躺在竹屋的翼角上望着天光,唉声叹气着,无意间便听见了这么一幕。他本就恼于内心纷繁的思绪,听得了几个侍卫的闲言碎语,心中更是愈演愈烈。 一鞭子抽下去,心中忽的也得了抹畅快。 就拿他们几个撒气好了。 “是你爷爷我。” 飞扬声音传出,堇色便看见屋顶上晃晃悠悠出现一个人。身形颀长,长腿笔直,高高马尾无风自舞。 “你敢打我!你小子活腻味了是吧!”侍卫见是这个几天前的外来小子,个个更是怒火万丈,“治好了病就赶紧滚,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你们吵到我了,我现在很生气。”无萧懒懒卷着鞭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众人一眼,“看你们闲言碎语的,我便拿你们几个练练手,正好这几天手生了。” 侍卫均是一僵,但也并没有把这个毛头小子的话放在眼里,只当是大话罢了。“真是可笑之极,黄口小儿还敢口出狂言,今日就好好教训一下你!” 无萧浑不在意地一笑,慢慢透着一股寒气,“你们既然那么爱背后说人闲话,我便一个个割了你们的舌头,慢慢的玩。” 忽然,收鞭的动作一顿,他长睫动了动。 侍卫身后的偏房,走廊边,他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一抹荼白身影掩映在藤蔓之中,静默地垂立着。 他轻轻一笑,心间莫名涌上一股滋味,身子已经纵身越下房顶,手中长鞭如灵蛇一般先人一步挥掉众人,如拂尘土。 众侍卫像苇叶一般纷纷栽倒在地,然后便惊醒般迅速起身反击。到底是多年不曾实战,武功经年溃散,即使几人联手也是难敌。 几个交手之后,侍卫们面露惧色,更是连连退败。 好厉害的身手! 堇色大惊,便见无萧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众人中间,玄色的身姿轻盈如飞,眉目轻佻悠然,如同鹰犬戏鼠一般应对着众人,手中的鞭子却是挥鞭又狠又快,几个侍卫的脸上、身上转瞬间已是被打的鲜血淋漓。 她从震惊中如梦初醒,提着裙矩急忙奔去,“住手!” 少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仿佛陷入了一种难以收手的状态,眼神变得肃杀冰冷,出手越来越疾迅狠辣,似是要将几个人生生打死。 “无萧!住手!” 堇色不顾鲜血喷溅冲进人群,双手死死攥住他挥鞭子的手臂。 一切停了下来。无萧皱着眉头转头看向她,那一双眼睛冰冷,诡谲,透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堇色猛地一颤。 感受到握住自己的手指瑟缩了一下,无萧眨了眨眼,眼中的杀气慢慢消散了。 看了看倒在地上哀嚎连连的侍卫,半天,他开口,“我在替你教训人啊。” “可以了,不要再打了。” 堇色悲恸地看着他,手仍是紧紧攥着他的手臂,仿佛稍一撒手他便又挥鞭。 “他们说你坏话,我要割了他们的舌头,然后杀了他们。”少年一字一句说的认真,仿佛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自如。 堇色颤了一颤,缓缓按捺下内心的波澜,道,“他们也是无心之说,我没事的。停手吧。” 无萧想了想,便收起了鞭子,心情不知为何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但看着堇色为倒在地上的几人细心地准备草药包扎时,他又是很不解,再次涌起愤怒,“该感谢的不应该是我吗?为什么你还要救他们?” 堇色便受惊一般地站起身,那几个侍卫见无事了,赶紧惊恐万分地跑掉了。 看着少年平静的脸色,堇色默默揣度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道,“无萧,他们是做了错事,但是也不至于死啊。” 无萧懒懒哼了一声,他不想听人给他讲道理,不过听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还挺受用。 他眼睛眯起,仔细回味着女郎刚才惊恐之下喊他名字的情景,落在堇色眼中好像是在认真地听她的说辞一般。 “这样是不对的……教训一下就好了,你这样,下手太重了。”如果她不赶来的话,那几个人估计性命堪忧。 他是真的会杀死这些人。 堇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无萧,她仿佛越来越对眼前的少年感到陌生。 “好了好了,我不追究便是了。”无萧回味完毕,并不想继续听她的教条,自然地牵起她走开,“我饿了,去吃饭。” 堇色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还在想她应该怎样让少年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便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牵起的手,怔怔地随着少年而走。 一顿早饭,吃的食不知味。 李嬷嬷也是心事重重,见两人均无互动便也不做追究,唯有茱萸一个人活络着气氛,“今早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堇色似是胃口不好,勉强喝了半碗白粥。 她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便悠悠地离席。 离开之际,她又回头,深深看了无萧一眼。 无萧领会到女郎的示意,赶忙喝完碗里的粥起身,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我也吃好了。” 李嬷嬷嫌恶地看了一眼他毫无仪态的样子。 。 一只茅隼飞跃云层,穿过息壤不止的街道,金碧恢弘的皇城,一层层气宇轩昂的宫殿,直至落入一间华宫窗前。 有一矜贵身影立于窗前,来人抬臂接住茅隼,修长手指带着一枚碧玉扳指,轻轻解开茅隼腿上信笺。 “殿下,可是有消息了?” 堇容清俊的面容缓缓端详着手中信笺,嘴角一笑,淡然不语。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天参蛊。”
第10章 立夏时节,皇宫家宴如约而至。 云鬓酥腰的侍女垂手立在承华殿内,或执美酒,或执拂尘,或执金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苍龙为柱,金玉为石,满墙琳琅点缀,处处烛火通明。 皇子嫔妃依次端庄入席。有侍从声音清亮,“——容王殿下到。” 一玉带华冠的年轻王爷被侍从簇拥而至,相貌端正,浓眉亮目,淡淡撇过宴席众人。 来者便是奉天六皇子,堇凌。 堇凌被侍女引到最前面的正一排坐下,面前摆着琳琅的佳酿珍馐,金玉器皿,他随手拿起一个九连环摆弄着,一举一动皆是不拘的傲慢。 “六哥!” 一声软绵的叫喊传来,一个面色姣好的豆蔻女子出现,芙蓉鬓金步摇,神态几乎和堇凌如出一辙的傲慢,正是八公主堇言。 “哥哥,许久不见,有没有想言儿。”堇言和堇凌乃是同为锦妃所生的兄妹,因为堇凌十七岁之后便搬出皇宫的原因,两人从此不常见面,堇言倒是每回见到这个哥哥都很亲热。 锦妃款款而来,“容王神采飞扬,较之上次相见更显成熟持重,母妃深感欣慰。”她身着一袭绯红色流彩暗花云锦,衣冠华贵,美艳逼人。 锦妃颇得盛宠,皇帝对她予取予求,在后宫俨然享贵妃之尊,皇帝并未设贵妃之位,除皇后之外后妃齐尊,但锦妃已然是最特别的存在。 绯红云锦拖过时,众侍女臣子均是毕恭毕敬,不敢稍稍抬看一眼。 “容王少年英才,近日更是协理青都盐税尽心尽力,陛下也是为您深感欣慰啊。” 又一长须高冠者缓步走来,声音低沉诡异,众人纷纷拂手施礼,欢乐的气氛均是为之一滞。 堇凌也是敛了敛神色,站了起来,端庄拘了一礼,“国师大人。” “容王不必行礼,下官岂敢受用。”话虽这么说,国师面色倒是如常,静默的众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从容走到锦妃身边,躬下身子,“见过锦妃娘娘。” 锦妃看向国师,轻轻一笑,眼神勾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低糜缠绵来,“国师大人,近来可好。”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国师大人微微一笑,一双长眸放诞地看近锦妃的眼底,众人均是面色不抬,无人瞧见。 “——太子殿下到。” 又是一声清亮传唤。 堇容款步优雅而来,不像众人众星捧月之姿,他只带一侍,浑若一人。 众人再次纷纷揖拜,堇容款款坐至正一排最上,正在堇凌的左边。 路过堇凌时,堇凌不以为意地翻了一眼,嘴角不屑一笑。 见人刚坐下,他不冷不热的声音便响起,“堂堂太子殿下,家宴却连几个随侍都没有,让别人瞧了去,岂不是让人无端寒酸?我皇宫体面何在?” 这两人面貌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一个浓眉英姿全靠雕饰堆砌,一个风姿楚楚让人过目难忘,说话,秉性,气质,均是截然不同。 堇容勾唇一笑,不紧不慢道,“我心念六弟必然是众星捧月,我若再过于繁杂,岂不是要被史官说不知礼数?” “太子殿下是说我过于列鼎而食了?” “毕竟现在是位居东宫,如同杯弓蛇影,一举一动都要注意,再不像六弟这般肆意而为。” 堇容面色温淡,娓娓道来,“我听闻六弟协理青都,进展颇为顺利。我知六弟邀功恳切,但切勿失了分寸,缘木求鱼啊。” “你!” 堇凌一双俊脸被堇容三言两语堵得色变,人多眼杂,他又不好发作,只将手中的黄金盏捏的微微晃动。 两人暗暗计较间,大殿门口,黄罗盖伞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双玄色金丝靴落地轿撵,皇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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