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蕊娘摇头,“反正急着找你。” 姜宝鸾更加奇怪,姚姑姑是知道她每日辰时要来书斋这边当差的,今日是谢珩不在,那把她叫走倒无妨,若是谢珩在,也没有这样急着找人的道理。 蕊娘又轻哼一声:“知道你娇贵,还要把东西吃完了再走,我不等你了,你见了姚姑姑自己解释去吧!” 姜宝鸾拉住她:“是姚姑姑亲自让你来叫我的?” “姚姑姑每日那么多事,她倒闲得慌了,”蕊娘道,“是沛橘让我过来的,你去就去,不去也不同我相干,反正我传到了话就了事了。” 说罢,她又狠狠看了看一边小几上放着的吃食,说:“世子对你可真好,当初惜娘都未曾受到过这般优待,罢了罢了,装模作样的,我先走了,你自己去找姚姑姑。” 姜宝鸾也没有说什么,看着蕊娘出门去,过不多时她把最后一字抄完,算了算时间倒还早,便不先急着把抄完的经书送去李夫人那里。 她原本想先把经书收起来,但转念一想,又把经书放下,就那么原封不动地摊在桌案上,然后转身出了门。 书斋这边平日极少人进出,为的就是怕打扰了谢珩,姜宝鸾出去也并未再叫个人过来,只是顺手把门阖上,从边上角门出去,没有惊动别人。 还没走到姚姑姑那里,姜宝鸾就看见姚姑姑身边带着的婢女步履匆匆,不知要去哪里,她连忙过去道:“姚姑姑可是要找我?” 婢女皱了皱眉,却疑惑道:“没有啊,我不知道这事,姚姑姑什么时候找你了?” “蕊娘说姚姑姑叫我。” “这会儿叶家的人刚到范阳,女眷正在夫人那里,姚姑姑一早就被夫人叫去了,我也急着过去,眼下怕是正忙着,莫不是传错话了?” 她如此说,姜宝鸾便浅笑着应了是,也不再往鹤汀苑去找姚姑姑了,而是又回了书斋。 回去途中她又顺道回了一趟住的地方,也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往里眺了眺,蕊娘正躺在床上,面朝里睡着。 姜宝鸾这才回去书斋,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只有院中那汪活水潺潺流过的声音,书房门还是和姜宝鸾走时的那样关着。 姜宝鸾快步上前推开门,屋子里头却和她走前大相径庭。 原本好端端放在案上的经书上面被泼了大团大团的墨汁,从桌子到椅子再到地上皆是肮脏泥泞不堪,连旁边的博古架和后面的书架都糟了殃,墨点子溅得到处都是。 饶是姜宝鸾早有预料,也不由心里一惊,又看见书柜被大喇喇地打开着,急忙疾步过去,却见里面像被人翻箱倒柜似的乱糟糟一片,脚尖踩到了一样硬硬的东西,姜宝鸾低下头去看,是李夫人送过来的《东山行旅图》。 和刚刚送过来时的谨慎完好不同,此时这副名画被丢在地上,画上同样被刻意撒了墨汁上去,将画面毁得斑斑驳驳,惨不忍睹,连画轴也从中断成了两半。 姜宝鸾拾起画,心也跟着凉了一半。 * 鹤汀苑。 堂前香风袅袅,笑语声阵阵,今日李夫人膝下的几个女儿,不论嫡庶全被叫了过来,比过年还热闹。 因谢道昇过寿,楚国公府的客人一时络绎不绝,今日河东刺史叶绍元便让其长子叶嘉带着贺礼来访,一同过来的还有叶家的几位女眷,要在楚国公府一直小住到谢道昇的生辰过完才回府。 两家素有来往,河东一带又与范阳接壤,但叶绍元虽与谢道昇交好,多年来却并未完全表明态度,让人不免猜疑只是惧于谢道昇威势,而对于谢道昇来讲,范阳已是他囊中之物不必再多说,再往北边的平卢也早就对他俯首称臣,一旦叶绍元松口,谢道昇的割据之势将无人能抗。 谢道昇虽觊觎河东地区多年,但也讲求徐徐图之,并没有步步紧逼,对叶绍元以礼相待。 谢道昇如此,李夫人自然更不敢怠慢,叶绍元的嫡女叶宜采亦是幼时便与谢娆交好,经常书信来往,热络自不必说。 叶家此次前来做客的几位女眷皆是小辈,李夫人只坐在上首榻上,倒也松泛,而另一边的谢娆早就牵着叶宜采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两人悄悄说着体己话。 李夫人一边同人说话,一边眼角余光也不断扫着叶宜采,心里暗中称赞。 叶宜采从前也来过楚国公府几次,不过那时尚且还年幼,如今脸长开了,更是出落得春日的木兰花一般,清丽皎洁,文静娴雅,举止间落落大方,一颦一笑恰到好处。 李夫人自己是个得体贤惠的主母,便也对叶宜采更为欣赏。 恰好这时,叶宜采的嫂嫂冯氏又笑着对李夫人道:“看这两个孩子多亲热,在家时也是,一个月倒要通好几回的信,小姐妹俩恨不能黏在一块儿,我总说,怎么就没让你们投生成一家人呢?” 李夫人敏锐地听出了冯氏话里的意思,这才笑着向叶宜采和谢娆看去。 谢娆平日嬉皮笑脸惯了,又是在自己家中,自然不怕羞,叶宜采却红了脸,然而也不见扭捏之态。 思及自家儿子清雅俊朗,与叶宜采是极为相配的,李夫人不由含笑着点了点头。 谢娆道:“那就把叶姐姐再留下住一段时日,干嘛急着走呢?” 冯氏笑道:“你叶姐姐比你还大一岁,今年也有十六了,回去还要相看人家。” “叶姐姐这么好的人,还怕说不到好人家吗?”谢娆把叶宜采的手臂缠住,无赖道,“我哥哥都二十了,爹娘也没急过,怎的叶姐姐就要着急了?” “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呢?”李夫人笑骂了谢娆一句,“你哥哥是男子,男子重在建功立业,你叶姐姐是女子,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终身大事。” 冯氏听了只笑而不语。 谢娆知道说错话,嘟哝了一句:“为何男子女子就不同……” 冯氏想了想,便对李夫人道:“夫人这里可有合适的人家?河东不比范阳,穷乡僻壤的,我这个妹妹又自小娇惯,家里唯恐她日后受委屈。” 李夫人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若有所思了一阵,这才说道:“一时倒想不起来,宜采这样的模样人品,可得好好挑选一番,确实别委屈了她。” 谢娆又在一边道:“母亲,就留下叶姐姐吧。” 李夫人与冯氏相视一笑。 冯氏问叶宜采:“妹妹可想留在这里?” 叶宜采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冯氏问了,她才启唇道:“能与娆儿做伴几日倒也好。” “你也别跟你嫂嫂去住了,就住在娆儿的院子里,”李夫人说,“我也多了个乖巧懂事的女儿,等这边事情一过,再好好去寻访相看!” 冯氏笑开了花,又松了一口气。男子的事情她不大懂,但此回前来范阳,公公婆婆是有事交待给她的,就是让她探听李夫人的口风,看看谢珩的亲事如何。 谢道昇日渐势大,叶绍元若再虚与委蛇也是不识时务,不如趁着手上还有权柄,尽早与谢道昇示好,能让谢道昇看重几分,顺便再结个姻亲,使双方的关系更加稳固,日后谢道昇事成,叶家亦可跟着分一杯羹。 正这样想着,却见有一个仆妇快步走过来,附到李夫人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李夫人皱了皱眉,问:“姚姑姑人呢?” 仆妇说道:“已经过去了。” 冯氏颇有些眼力见,知道该到告退的时候,便起身告辞回去了,而叶宜采和谢娆也让李夫人给送了回去。 一时人都走了,李夫人立刻便带着人往退思堂而去。 作者有话说: 忘记放存稿箱了,今天来晚了_(:з」∠)_感谢在2022-05-08 20:38:28~2022-05-10 21:5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嘉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李夫人一向不大来谢珩这边,因谢珩素喜清净,她倒不想来讨儿子的嫌。 退思堂的这个书斋更是谢珩自留的一隅,李夫人几乎未曾入内过。 今日她一踏进书斋,却见外边跪了几个婢女,有几个眼生些,似乎是退思堂的普通下人,其中一个原本正哭着,见她过来也不敢了。 只有一个她认得,是谢珩从外边带回来的,如今常来她跟前回话送东西的阿鸾。 她只扫了她们两个一眼,便提高了声音叫道:“姚姑姑,说清楚怎么回事!” 姚姑姑也跟着跪在姜宝鸾她们身边,磕完头才向李夫人回话:“夫人,您送来的那幅《东山行旅图》……毁了……” 闻言,李夫人重重地摆了一下手,让外面的人全都跟着到了里面。 看见里面的场景,连李夫人也呆住了。 “这……珩儿知道吗?” “世子眼下有事,还未来得及去禀告,因这《东山行旅图》是夫人拿过来的,且这里这般光景,这才惊动夫人的。” “姚姑姑,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先前出了惜娘那样的事,我也没说你什么,你倒好,把退思堂管成这样!” 见李夫人动了怒,姚姑姑赶紧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又说:“都是这蕊娘干的!” 蕊娘已经伏在地上,此时忍不住继续哭起来:“夫人明察,真的不是奴婢,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是沛橘说姚姑姑在找阿鸾的!” 沛橘连忙辩道:“奴婢从没有说过!” “沛橘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好啊,见瞒不过去了又要找沛橘来给你背黑锅,这怕又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姚姑姑气道,“还能冤枉了你不成?退思堂谁不知道你总和阿鸾过不去,我上次也饶了你一回,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那幅《东山行旅图》便是把你全家几辈子的人卖了也抵不了!” “姚姑姑,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就不敢了,不信你问阿鸾,我可有再做过什么……”蕊娘哭着辩解。 “问什么?我连夫人身边方才送东西过来的婢子也问了,她也看见了是你来叫走阿鸾的,还假借了我的名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因事情牵连到自己,连姚姑姑也现出急色。 李夫人听着她们对质,看见那幅毁得彻底的《东山行旅图》便愈发烦躁。 倒不是为着一幅画,画固然珍贵难得,她烦的是自己一向治家有方,这次竟让儿子这里出了这样的事。 李夫人道:“既是如此,蕊娘打五十板子再打发出去,姚姑姑扣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五十板子下去,差不多一条命也没了,蕊娘登时瘫倒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夫人原本还想一块儿罚了姜宝鸾,可是姜宝鸾毕竟是谢珩近身服侍的人,李夫人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让谢珩自己决定如何处置。 没被李夫人罚该谢恩才是,姜宝鸾却偷偷看了身边同样跪着的沛橘一眼,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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