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些说。 如若二哥恢复太子之位,在太后和李家的帮扶之下,李玉瑶成为太子妃的可能性太大了。 李玉瑶素来在汴京圈子里有美名,有才有貌心地好。但那些汴京圈子里传的美名,稍微了解一些的人,谁不知道是假的。 李玉瑶恃宠而骄,任性妄为,横行霸道。当初霜鹂被赐给二哥之后,李玉瑶在太后宫中闹了大半月,最后不知怎的,才被安抚住。 如今又有了废院一事,整整七月,朝夕相伴。 以李玉瑶的性子,到时候,直接派人杀了霜鹂都是可能的。 但是,殷予愉如何能直接戳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也不仅仅是这个,殷予愉看着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太在意的霜鹂,突然问道:“霜鹂,你不会喜欢二哥的,是吧。” 就算是少年自己,也听不出,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恳求。 殷予愉以为霜鹂会很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不喜欢。”或者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怎么可能?” 但不是,都不是。 霜鹂先是怔了片刻,随后轻轻地扬起了一个笑:“以霜鹂的身份,没有喜欢之说的。”像是想明白了少年在想什么,霜鹂撑着自己的脸,有些无奈地说道:“殷予愉,你总是问我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知道我是太后赐给殿下的通房吗,说是赐,实则就是送,对于我这样的身份的人而言,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选择的。 “我不是你,你是大殷的四皇子,所以你能肆无忌惮说出这些...奇怪的话。但是,即使你得宠,如此罔顾礼法,日后也会遇见麻烦的。殷予愉,对着我就算了,对着别人,便不要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了。” 殷予愉焦急道:“我不在意。” 霜鹂顿了顿,轻声道:“我在意。” 两个人突然谁也不再说话。 霜鹂撑着自己的头,垂下的眸中多了些暗色。 殷予愉是她在这皇宫之中,见过的最单纯的人。这种用泼天富贵、权势和宠爱养出来的天真,会在偶尔的瞬间,让她有些踟蹰。 殷予愉对她很好,不顾礼法,不顾责罚,从一开始的搭梯子,到如今的直接来寻她。 但霜鹂问自己,会有触动吗? 霜鹂抬眸望向了对面的殷予愉,像是在告诉答案一般,轻轻地摇摇头。 不会有。 太迟了。 也太轻了。 殷予愉一副懊恼神色,两人沉默地相对着。 像是为了弥补一般,殷予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霜鹂眨了眨眼,将殷予愉带到了现在她居住的地方。 殷予愉看见的第一眼,便蹙眉:“怎么如此简陋,连那小厨房还不如!” “没办法,这废院子本来就都堆积着杂物,能够用的东西不多。但其实...”霜鹂微微低头,有些失落说道:“这些我都不太在意。我只是,那天,不小心弄丢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去帮霜鹂寻回来。”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有用的地方,殷予愉忙接嘴。 霜鹂:“一个玉坠,是入宫前爹爹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那时候,东宫十分乱,我本来收拾了东西,想看看能不能逃走。但是还没等我收拾完东西,那些侍卫就把我抓了起来。那玉坠在慌乱之中,就落在了我之前住的小院。” 殷予愉弯唇:“这简单,我们现在就去。” “啊?”霜鹂佯装惊讶地抬头,听殷予愉和她说要将她偷偷带出去:“你等会换一身衣服,随在我身后,那些侍卫不敢拦的。你之前住的那个院,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雪院,我们去了再回来便好。” 看殷予愉出去寻衣裳,霜鹂默默地关上了小厨房的门。 她没有想太多。 她太了解殷予愉了。 相较于思考殷予愉为何如此轻易地答应,她更在意他那一句。 殷予愉问她:“霜鹂,你不会喜欢二哥的,是吧。” 霜鹂愣了愣眼眸,她心中,真的如回答殷予愉时,那般平静吗? 如若那些不能称作喜欢。 那她与殿下是什么呢。 她其实也不是不懂殷予愉的意思,但即使她明白,又能如何呢? 霜鹂很努力地为自己寻着一条出路,从很久以前开始。 但是在这个时候,霜鹂终于不得不问自己一句,这条出路,这条她一直拖延着假意不愿意做出选择的出路。 在她和殿下之间,真的存在吗?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出路呢? 殷予愉推开门,夏日炎热刺眼的光照进来,霜鹂不得不清醒的那一刻。 霜鹂知道了 这是一条不存在的路。 在她的爱慕与殿下的失意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高台。 即使偶尔她能窥见高台上的莺歌燕舞,最终也只如黄粱一梦。她从来不相信她的殿下会永远呆在这个只有她的废院,这个于他而言的泥潭之中。 他终会重回高台。 但那又怎么样呢? 霜鹂突然觉得,清醒不是一种罪过。 她只是更加坚定地选择了沉沦。 爱慕也不是过错。 她抬眸望向殷予愉,有些希望殷予愉将那个问题再问一遍。 “霜鹂不会喜欢殷予怀的,是吧?” 因为这一次,她可能可以坚定地告诉他了。 霜鹂扬起唇,向着殷予愉走去,贴身衣物中有着那封信。 她轻笑着接过殷予愉为她找来的衣服,抬眸的那一刻,心中轻声重复着回答。 不,不是。 霜鹂会喜欢殷予怀的。 声音不轻。 掷地有声。 不可避免。 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说:
第十六章 换好了衣裳,外面的两个守卫果真没有拦。 踏出废院的那一刻,霜鹂的心猛地跳了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回望去。 就在她快要转过头之际,殷予愉从一旁悄悄地拉住了她:“霜鹂,雪院是在哪个方位?” 霜鹂被惊醒,眼眸垂下,指了指方向。 推开雪院门的那一刻,霜鹂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院子中还能看出当时的狼狈,那包半年前她逃跑收拾的细软还躺在院子中,霜鹂蹲下身,轻轻将那包东西拾起来。 殷予愉一边关上院子的门,一边蹙眉看着院中的狼藉:“那些人干的?” 霜鹂轻点点头,不再管顾院中的一切,有些着急地推开了房门。 房门半敞着,殷予愉顿了一下,还是守在了门外。 霜鹂复杂地看了殷予愉一眼,随后不再耽搁,在床榻上翻找起来,直到摸到一处暗格时,心才陡然放下来。 ... 殷予愉见霜鹂闷着脸走出了房门,像是料想到了一般:“没有寻到?” 霜鹂点头,失落道:“可能是我记错了,房间内很干净...可我没有寻到那个玉坠。” 殷予愉没有再说,只是帮她关上了房间门,女儿家的闺房,他进去也不太方便。他顿了一下,看着正在前方的霜鹂,手不自觉地地握紧手中的折扇。 “可能是...侍卫不小心拿走了,霜鹂,那玉坠可有什么特征,我去派人寻寻,多些时日,一定会寻到的。” 霜鹂摇头:“只是一个小物件罢了,也没有什么特征,在这宫中太普通了,寻不到的。”说到这,霜鹂抬起头,眼眸缓缓绽开笑:“谢谢你,殷予愉。” 殷予愉红了脸,有些茫然地看着霜鹂向后走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试一次,日后定是会后悔了。 于是,他突然喊住了前面的人。 “霜鹂!” * 霜鹂从未如此迫切想要见到殷予怀。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尖都是颤抖的。 即使殷予愉守在门外,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霜鹂的感官还是仿佛无限地放大,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够将她惊吓。在那短暂的半刻钟内,霜鹂听得最多的是那扇房门因为风吹动的“吱呀”声,每当那细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身子都微微一颤。 即使将那封信完好地放入暗格之中,即使她完好地走出那扇门,即使殷予愉莫名其妙又问了她一遍那个问题。 她还是没有从忐忑不安中恢复过来。 殷予愉看起来和她同样忐忑,但他们的忐忑似乎并不相通。 霜鹂看见殷予愉轻颤着眸,问她:“霜鹂,我带你出宫,好不好。汴京很美,出宫之后,我们可以——” 殷予愉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直到他看见霜鹂下意识的拒绝。 在炎夏的光中,霜雪一般的少女,轻轻地摇头。随后像是有些急迫般,望着他不想她回去的方向。那些藏在心中不知道多久的话,突然少年就不再能够说出口。 要怎么说出口呢? 殷予愉咽下了喉腔淡淡的苦涩,看见霜鹂突然回头,像是点燃寂静夜空的火星,他心中又升起了期望,然后他听见少女恍然清醒问道:“是不是到了午膳时间了?” “...是。” 少年那颗忐忑的心,在这一刻陡然静止。 就像是平静地迎来了最后的结局,甚至,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他的心动。 霜鹂:“那我们快些回去吧,午膳时间如若过了...” 殷予愉一瞬间有些听不清霜鹂在说什么,他只是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听着少女娇而糯的声音,掺着是不是的浅笑,他缓慢地应了一声。 “...好。” 他默默将人送回了废院,即使在踏入门的那一刻,他还是尝试着做了最后的挽留。 “霜鹂,我说汴京——” 霜鹂轻轻回头,有些没听清他的话:“啊,你说什么,你要留下来用午膳吗?” 少女的笑映在殷予愉的眼眸中,他眸轻颤了颤:“...不用了。”像是觉得自己有些没解释轻,他忙解释道:“母妃可能就要回来了,我得回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少女浅浅应了一声:“好。” 他的一颗心陡然下坠,面上的笑,挡不住颓势,他突然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忐忑,但是这一刻,他再也寻不到任何继续呆下去的理由。那些只需要轻轻一戳就能破的心事,在这一刻,成为沉甸甸的存在,少年稚嫩的心,背负不起拒绝与漠视。 很久以后,殷予愉常常在想。 如若,如若这一天,他再问几次,再多问几次,哪怕问得霜鹂烦了,倦了,他也要继续问。 是不是,霜鹂就不会怀揣着满心的绝望,消逝在那场大火之中。 可此时的殷予愉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接连被拒绝了三次的少年,他没有再伸出自己的手的能力。 * 看着殷予愉带着福喜公公出了废院的门,霜鹂颤动的眸陡然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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