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鸾看不见的地方,颓玉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暗。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那个院落的名字,随后望着青鸾。 颓玉眉宇之中,多了一丝疑惑和漠然。 他没有应下青鸾的话,青鸾本也不需要他回话。 待到将颓玉带到了院子前,青鸾推开了门,她看着颓玉一点一点走进去。 青鸾转身便要走,却被颓玉从身后拉住衣袖。 “青鸾,小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颓玉眉微微皱起,语气虽然很淡,但是扯住青鸾衣袖的力道,很重。 听见这句话一瞬间,青鸾就垂下了眸。 许久之后,她也只能给出那个答案。 “颓玉,我不知道。” 颓玉没有适才的低落,他整个人的情绪变得很奇怪,他看着青鸾的眼睛:“不,青鸾,你知道。” 青鸾挣脱开颓玉的手,一个借力的转身,一下子钳制住颓玉。 她的眸发冷:“颓玉,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事。你这条命,是小姐的,懂吗?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从前我能容忍你,但是现在小姐的态度还不明显吗,颓玉,不要去试图窥探或者破坏。否则,我保证,即便红鹦挡在你身前——” 青鸾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她冷着脸,甩开了颓玉的手。 她转身离去的那一瞬,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颓玉就那样冷淡着眸,静静地看着青鸾走远。 * 梁鹂本在院子等着晚膳,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青鸾。 她咬了一口点心,轻轻咀嚼着,待到殷予怀推开门时,她正好将那一口点心咽下去。 殷予怀手上提着饭盒。 梁鹂从软榻上起来,乖乖地穿好了鞋子,随后到了殷予怀身边:“杨三去拿的吗?” 殷予怀点头:“嗯,杨三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青鸾,这是杨三从青鸾手中拿回来的。” 说着,殷予怀已经快将菜肴摆好了。 梁鹂就坐在一旁的软凳上,认真地看着。 殷予怀的手指很修长,有着一种玉质的美。她的眸光,一直停留在他上上下下的手上。 等到殷予怀将菜肴摆好,他望向一旁的梁鹂,温柔道:“好了,过来用膳吧。” 梁鹂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到了瓷碗中。 她盈盈一笑:“殷予怀,这几天,青鸾很不适应。” “嗯?”殷予怀正在为梁鹂夹菜,闻言望向梁鹂。 梁鹂声音一轻:“青鸾说啊,你把她平日做的事情,都做了,所以她这两日,不太适应。” 殷予怀轻轻一笑,将菜放到梁鹂的瓷碗中,回道:“那鹂鹂让她适应一下。” 梁鹂被逗笑,望向门外。 “青鸾不在,不过青鸾在,在下也要如此说的。”殷予怀说的一本正经,直到最后自己也有些忍不住。 轻咳嗽一声,殷予怀温柔道:“用膳吧。” 时不时,殷予怀会为梁鹂布菜,他很认真地记下了梁鹂对每道菜的喜好,准备将这样的事情,做一辈子。 一想到这个词,殷予怀眸中便有了笑意。 待到梁鹂有些吃撑的时候,殷予怀低下头,手揉着梁鹂的肚子。 “明日让青鸾不要拿这么多了。”殷予怀声音很淡,和夜色极为搭配。 梁鹂摇头:“明明是你,一直往我碗中放菜,我才吃多的。我平日,只用小小的一碗的。”正说着,她还比划了个手势。 正在为她揉肚子的殷予怀,垂下眸,还是没有笑得太过放肆。 “是,在下的问题,明日在下会注意的。” 梁鹂轻轻抬头,奖励地摸了一下殷予怀的头:“这才对嘛。” 殷予怀将后面的话,都暂时咽进去。 左右日后都有他在鹂鹂身边,那些事情,她多注意便好。 待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青鸾终于在外面敲门。 此时殷予怀正翻着医书,梁鹂也拿了个话本子。 青鸾敲门后,梁鹂看向殷予怀,殷予怀放下手中的医书,上前打开门。 见到开门的是殷予怀,青鸾怔了一瞬,随后忙看向软榻上的小姐。 见她看话本子正看得津津有味,青鸾垂下的眸中含了些笑意。 从前小姐对这些没有兴趣,如今倒是有了。 原本殷予怀就已经将用完的膳食都收拾好了,如今青鸾只需要将东西直接拿下去就好。 殷予怀关上门那一刹那,梁鹂抬起眸:“青鸾好快啊。”说完这一句,梁鹂又开始翻页了。 殷予怀无奈摇头,鹂鹂这一看就是看话本子入了迷。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殷予怀到了软榻旁:“天色晚了,鹂鹂,今日该睡了。” 梁鹂一把握住手中的话本,有些犹豫道:“可是今日的,还没看完,能不能...” 殷予怀摇头,准备收起她手中的话本—— 自然,没成功。 梁鹂不会松手,殷予怀不会用力。 僵持之下,殷予怀妥协:“灭了烛火,在下念给你听好不好。” 梁鹂本来是绝对不会放弃手中的话本的,毕竟只差一个结局了,就算这个人是殷予怀,这个时候也不能让她不看—— 但是,为她念? 梁鹂眨了眨眼,很快发现了问题:“灭了烛火,你怎么念?” 殷予怀将话本从梁鹂手中抽出来,开始从梁鹂看着的那一页往后看,淡声说道:“在下可以过目不忘。” 暂时不能过目不忘的梁鹂,有些好笑。 第一次见到,过目不忘,还能这么用的。 直到殷予怀吹灭了烛火,清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的那一刻,梁鹂才开始后悔。 毕竟,谁也不想听一个清淡到骨子里的声音,生硬地念着—— “琉璃和埋轩,死在了冬雪之中。” “年少那些相爱,在十二年的风雪之后,共同埋在了,这白皑皑的一片中。” “或许,待到来生,他们会像儿时那般,拥有一整个夏日。” “你看,夏日会化开白雪。” “但是,夏日怎么可能会化开雪呢?” “雪,早已融化在了暖春。” “终——” 梁鹂怔了一瞬。 随后,吞吐了一声:“没了?” 殷予怀回答的很自然:“没了,话本子里面,‘终’的意思——” 感受到黑暗中,梁鹂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殷予怀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不确定:“应该就是,没了吧?” 梁鹂埋下脸,显而易见地不开心。 殷予怀摸了摸梁鹂的头:“怎么啦?” 梁鹂还是埋着头,声音从枕头中传出来:“明明差一点,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殷予怀动作很轻地将她抱进怀中:“话本子罢了。” 梁鹂怔了一瞬:“可是,他们明明可以在一起的。” 殷予怀笑笑:“若是遇上鹂鹂,他们可能就在一起了,鹂鹂一定会帮他们赶走所有困难的,对吧?” 黑暗中,梁鹂抬眸,望向了殷予怀的脸。 她轻轻地摇摇头,随后抱住了殷予怀。 她不会的。 在她的故事中,她都不会去为他赶走所有的困难。 她向着话本子最后的那几句话,轻声说道:“殷予怀,他们来生,也不会在一起的。冬雪等不到夏日,春天便融化了。” “那她们不是会更早在一起吗?”殷予怀摸着梁鹂的头,轻声问。 梁鹂怔了一瞬,随后将自己更深地埋入了殷予怀怀中。 “鹂鹂,睡觉了。” “嗯。” * 隔日起床时,梁鹂已经没有看见殷予怀了。 梁鹂怔了一瞬,想起昨日那个话本子。 她其实料想到了书中人物的结局,横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了,那么多的爱恨交缠在一起,最后的结局,也不算出人意料。 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无憾的事情。 一时间,梁鹂甚至分不清,她究竟在说书中的人物—— 还是,她和殷予怀。 横在她和殷予怀之间的,梁鹂起身,赤脚向着远处的铜镜走去。 在昏黄的镜面中看见自己的容颜时,梁鹂轻笑了笑。 横在她和殷予怀之间的,最大的阻碍,就是她自己。 最后笑不出来,垂下头的那一刻。 梁鹂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种忍不住的粘稠感,又是袭来。 她没有要去清洗的意思,只是抬起手,随意地在自己的脸上抹了抹。 铜镜中的人,干净无瑕。 那是殷予怀爱着的“梁鹂”。 可如若那种粘稠感化作血,此时她的脸上,早已血迹斑斑。 梁鹂直起身子,还未转身,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梁鹂,为什么又赤脚了?”殷予怀的声音有些冷,但是还能听出来掩不住的担心。 他像是把梁鹂,当做碰不得摔不得的珍宝。 梁鹂显然也知道。 但是这一刻,她还是红了眼眸。 她转身那一刻,殷予怀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他本来还准备说上一两句,在看见梁鹂发红的眼眸的那一瞬,却什么说不出了。 殷予怀开始反省自己语气是不是有些重了,他忙将人放到软榻上:“鹂鹂,对不起,是在下的问题。” 梁鹂就那样看着他,一颗一颗地流着泪。 殷予怀来不及拿帕子,就用手擦去了她面上的泪珠,他语气之中多了一些慌乱:“鹂鹂,是在下的错,别哭了,好吗?” 向来冷静的人,在这几滴泪面前,彻底慌了阵脚。 梁鹂眸中流着泪,心中却很漠然。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了,那些她曾经觉得欢喜的事情,现在,一点点,变得让她,不再那么欢喜了。 她甚至没有办法再问殷予怀那一句。 “殷予怀,我是谁?” 梁鹂望着面前的殷予怀,他从来不知道她是谁。 他和爹爹一样,心中记挂的,都是霜鹂。 那她算什么呢? 在梁鹂的身上,从来不会有自怨自艾的情绪。 她从诞生这一刻,这样脆弱的词,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但是在这一刻,她无比地疑惑。 殷予怀和爹爹不同。 她不想要爹爹。 但是她想要殷予怀。 对于霜鹂而言,殷予怀只是她儿时惊鸿一面的少年。 对于梁鹂而言,殷予怀却是她走过那炼狱两年的唯一支撑。 原本,应该是她梁鹂,与他再相逢的。 只是一场天灾,所有人都算不到的天灾,让一切都乱了。 梁鹂很难说,她对殷予怀的占有是不是爱。 或许,不是吧。 她终于停止了落泪。 最后,也轻轻地抱住了殷予怀。 殷予怀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他轻声哄着她:“在下以后再也不说了,是在下的错,鹂鹂,下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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